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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娘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怜他娘出身名门,却一生孤苦。为了那短暂的幸福,赔上了家,赔上了国,赔上了一个女儿家的一切。
他娘出生不凡。
烈国相国府绝代双姝。一位入了宫,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位却在芳华年龄暴病而亡。
他娘便是那位早早被暴病的那个相国之女。
为了个一见钟情的男人。便是顶着世俗的不容,她也远嫁了他乡。
几十年的思乡苦,在异国他乡,在空冷寂寂的寒夜里怕是会愈发得让人向往家园。
可她娘却为了他挺了过来,还生生受了十几年。
况且还有那间或的谩骂和讽刺。这些沈潘都知道。
他娘来自烈国。初嫁时两国交好,尚且无事。顶多邻里乡居感叹一下烈国民风豪放实不是宁国所能及。
待到两国交恶,那烈国身份便变成了无尽诋毁的由头。
何况他娘还背负着他丈夫的战死。
他们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了终是在深闺里相夫教子的『妇』人。而对着那真正挑起血腥的刽子手视若未见。
二皇子明玦,沈潘不知多少次在心里碾磨这个名字。却仍旧后悔,为何那时自己要一箭刺穿他的头骨。太过便宜他了。
那人,背了那么多的血债,欠了他那么多的血仇,又怎么能死的那么轻巧?
他爹的命,他娘的命,明琼的命,他们靖国公府几百条的『性』命,都因为他而断送。
这一世,他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沈潘心里发着狠,眼里却漾着笑意。被他娘的香帕慢慢抚过,只觉得那一处都得了清凉。
“找我作何?请安时不是方见到没几日?”他娘娇嗔一声,眼里却透着与表情不符的欣慰。
“儿子是母亲生的。日日在膝前尽孝都觉少。”沈潘柔声哄他娘。
果然,张氏脸上那笑意越发的明艳了。殷勤地将他脸上的斑驳汗迹擦干净了才罢手。
“就知道嘴贫。”张氏笑出声来。看着自家越来越壮实的儿子就满脸的欣慰。
沈潘倒是不做声了,深深将他娘的样子重新印在心里。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与他娘说了正事。
“儿子一会儿想去看看凤连。娘可有什么要儿子带的?”重生两日,如今才有了闲时,倒是该去看看他了。
凤连的母后便是他娘的亲姊。她们尚在闺阁时就感情要好。
如今自家的外甥沦落到异国为质,日子本就不好过。身为姨母自然是要小心照拂着的。
只是凤连身份敏感,怎么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次次都是沈潘乔装打扮,混进去的。
这么一来几年,倒是和那里驻扎的禁卫军有个交情。
那块的禁卫军大抵都知道烈国太子带过来的一个扫地丫头的哥哥的媳『妇』儿的表哥的堂兄是宁国人。
还是个挺识趣的宁国人。知道行方便的时候带上酒,带上肉。还串上几串铜钱,让他们赌点钱。
因此,次次沈潘去之前都得问问他娘。有什么要带的。有时候是些应季的物品,有时候是些自己做的棉袜。
凤连与他的交心便开始在这里。
不然,当年自己逃难到烈国时,凤连又怎会毫无疑心地接纳自己?还委以重任。
今世里还需要做得更多才是。
及早地将凤连就出去脱离苦海。他便更早地有了大展宏图的机会。
烈国现在内外交困,外戚专权。老皇帝年岁已高。那江山已然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早些回去,才不至于收拾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说来若不是二皇子自两国交恶后有了起势。如今二皇子与三皇子势均力敌,斗得正盛。怕是如何也不会给烈国那么多年的喘息机会了。
左不过现在的宁国皇帝也老了。日日沉『迷』女『色』,才放任自己儿子从朝堂上斗到朝堂外,斗得难解难分,只待得哪一天哪一个丢了『性』命。
可惜,前世丢了『性』命的是三皇子。
文清四十三年的内『乱』,也是他靖国公府被诛九族的那一年。
夏天珠河决堤,奉命常年修筑堤坝的是三皇子的人。那人被处死,三皇子也被连坐。
三皇子不甘心,进宫申冤。却连圣上都没见到,就被『乱』箭『射』死在宫门外。
死后尸体被钉在了永定门上三天三夜。
三天之后,他们靖国公府就被无缘无故诛了九族。
前世的记忆一层一层铺展开来,倒是让沈潘皱了皱眉。
仔细想想,那三皇子的死似乎与靖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靖国公府被禁卫军包围的那天夜里,恰是三皇子惨死在宫门前的那天。
三天之后,三皇子入殓,靖国公府也等来了最后的裁决。
靖国公府九族上下两千六百五十七口人,只活了两个。
第11章 探望()
一个是他,一个是他三叔。
沈潘想到这儿的时候皱皱眉。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他靖国公府百年世族,哪里是想诛九族就可以轻轻巧巧被灭了的?
偏偏,还就是被灭了。
“入秋了。拿些娘亲做的帕子鞋袜去吧。一会儿让秀莲给你拿来。”张氏笑笑。拍了拍沈潘的手,将沈潘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潘只得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对着他母亲讷讷点头。
张氏嘱咐几句就离开了。儿子如今大了,个子比他高多了。她那小叔子教导有方,也不消她说什么,只隔几日里看一回便罢了。
沈潘看着他娘走了才进了屋,好好准备下。
其实也无甚好准备的。沈潘长得本就糙,穿着好久没洗的灰扑扑短打,再加上那时不时抖着的腱子肉。没人会怀疑他不是哪个靠力气吃饭的穷汉子。
不仅穷。还朴实。最起码,那猪头肉从来没少一两,那买的酒还是那家没兑过水的。
沈潘不知道,奉命守着质子府的禁卫军们最喜欢的就是他。
正午将近,火辣辣的太阳烤炙着大地。沈潘头上渗着汗,提着半箩筐的吃食走过油坊街的街尾。再走百来步就是质子府。
沈潘快步走着,抬眼一看,就向着府门旁边的一处阴凉地里挪。
那里三三两两的侍卫们正坐在阴凉地里,或赌钱,或睡觉。
“各位爷。”沈潘脸上挂着笑。急走两步。挂在身上的箩筐倒是稳稳的。
“呦,李二狗。又来看你那远方亲戚?”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虎眼的壮汉倒是抬眼看了他一眼。
“嗯。”沈潘憨憨一笑。挠挠头笑得羞赧。将胳臂弯的箩筐递过来,殷勤道。“俺娘不放心,让俺来看看。”
“看得那么勤,你娘不是想顺便肥水不流外人田吧。”另一个本在睡觉的汉子也霍地爬了起来。对着沈潘怪笑着,那眼神透着股猥琐来。
“去去去,二狗好歹家道不错。怎会看得上个烈国人?”那络腮胡子对着沈潘还是熟悉些。
从善如流地接过箩筐,拿出酒肉,剩下的东西略一翻检,就将箩筐还给了沈潘。
沈潘接过箩筐,点点头,哈着腰,进了门。
质子府不小,外表看修的得也气派,因着住的人不多,好些地方却是都被废置了,倒是荒草丛生。
进了门,沈潘就不用那么装了。只管大咧咧地朝深处去。
不一会儿那密草丛里才隐隐现出个破落院子来。
那院子门都坏了。就那么半敞着,大咧咧地半歪在中间。
沈潘皱皱眉,微微推开那吱吱呀呀的门,看那倒是整洁干净的院子脸『色』稍霁。
稍霁也是那么一小会儿。沈潘踏进去,抽了抽嘴角,扫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子,对着那紧闭的屋门皱了皱眉。
太安静了,也太诡异了。沈潘踏进屋里,对着院里树上的干涸血迹皱了皱眉。
沈潘一脚将那紧闭的屋子踹开。走进卧室,眼神一凝,就奔了进去。
“你怎么了?”沈潘快步过去,将床榻上的凤连扶起来。
他可没想过,再见到凤连是这样的。
凤连却不理他,只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嘴里微张,那脖子奇异的泛着红,被沈潘抱在怀里不住地抖颤。
“去他『奶』『奶』的。”沈潘狠狠唾了一口唾沫,一个手刀下去,把凤连给劈晕了。
这症状太特么熟悉了。
沈潘暗自叹了口气,看着昏过去的凤连仍旧抖着身子,脖子泛红。
前世里,这个病缠了凤连一声。他还当这是凤连回烈国时被人暗害的,却不曾想,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被人明目张胆地害了。
哪里是生病了?分明是中毒了。气急败坏的沈潘站在屋里转了好多圈。咬咬牙,一屁股坐在了屋里,他等。
也不知现在发现了是早还是晚。
他还记得前世里无机老秃驴的话。“这毒太过霸道,若是早来个几年,贫僧还能试上一试。如今毒深入肺腑。『药』石无医了。”
毒深没深入肺腑沈潘不知道,老秃驴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的。还没说几天,凤连就熬不住了。由着无机给他续了命,苟延残喘些时日。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沈潘深吸口气,心想如今早了一二十年,该是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公子?您,您怎么来了?”不过一会儿,这院子门口就出来个人。那人本低头急匆匆地进了院子。抬头顺着那大开的门倒是一眼看到了沈潘。
“哪儿去了?”沈潘皱皱眉。对着这十来年快没见到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印象。这人肯定不是被凤连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
那人倒是一慌,支支吾吾地还老把眼神往里瞄。
“回公子,青竹不见了,奴才去找他。”
“不见了?方才不是出去了?”沈潘坐着,淡淡说道。
“啊?”那人慌『乱』叫一声。无措地站在门口。
“不进来给我倒杯茶?”沈潘眼皮一抬,幽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