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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润呐呐,他是真的忘了。李玉蓉调走这事儿,就连一班学生也都高兴的不行,江润当然也不例外,因此根本没当回事。陶校长走人,那就更好啦,食堂的菜『色』都因为他的离开丰富了许多,每天有鱼有肉有汤喝,吃得江润乐不思蜀,加上江晓云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根本没想起来要专门跟母亲说这件事情。
见江润脸『色』煞白,江晓云叹了口气,又有些不忍:“算了,你先别急,妈妈先想想办法。”
她给学校打了个电话,点名要和一班的新英语老师通话。
对方温柔有礼,却让她碰了个软钉子,只说保送生品学兼优,年级第一,又是考察团领导钦点的,自己实在没有办法。
挂断电话后,江晓云焦头烂额,背上的痱子都快急出来了。
公司最近不顺,儿子学校也不顺,这破事儿怎么一口气全冒出来了呢?古董没拿到手,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省城那位王科长是彻底联系不到了,就在这个当口,郦云的地皮规划项目突然停了!
打那天开始,公司便一件一件迎来了烦心事:准备好的投标方案没了用,正在开发的一处楼盘核查也突然密集了起来,江晓云觉得这些事估计是那位王科长吩咐的,自己这是买卖不成还得罪了人,愁得连觉都睡不安稳,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她到处找人托关系,想约几个领导出来沟通沟通吃个饭,可以往无往不利的那些关系链要不就是避而不见,要不就是直言拒绝,那位王科长的能量比她想象中大了太多!
偷鸡不成蚀把米,江晓云悔不当初,早知道办不成事情之后会是这样的局面,当初她根本就不会琢磨着去搭那条通天梯!
即便如此,她还是温言把儿子哄回了家,等到江润离开,她一个人坐回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累得连力气都没了。
能用的手段统统用了过去,江晓云已经黔驴技穷,她无力地窝进椅子里,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叠报纸上。
郦云日报首页,青铜器的黑白照片醒目而清晰,就像无数根牛『毛』小针刺进了眼睛里,江晓云整个脑袋都在发疼。
真狠,真狠。她怎么样也没想到,为了不让自己得到,林惊蛰竟然舍得将那批古董捐献出去。看到报道的这一刻起,一直盘旋在她心中的对于抢夺古董行动无疾而终的疑虑终于得到了解答,看着头条黑体印刷的“燕市”“国家”字眼,江晓云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没可能再打这堆东西的主意了。
她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那个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人身上——
江恰恰。
前段时间,因为抢青铜器失败这事儿,她俩还大吵了一架,自那之后就没再联络过。江晓云不想丢人,但为了儿子,她不得不拉下这个脸。
江恰恰接到妹妹的电话,无比烦躁。
“你找我有什么用!”近段时间她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替外甥折腾升学这点破事儿,因此她连听都不想听,随便搪塞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江恰恰一抬头,便对上了婆婆的视线。老太太穿一身缎面旗袍,戴珍珠项链,烫着精致的卷头,珠光宝气端坐,眼睛不咸不淡地瞥她。
“……妈。”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又是你那群乡下亲戚?说了多少次了,既然嫁到了我们齐家,就少和娘家人来往,别老让人托你办事。”老太太面皮抽了抽,懒洋洋甩着遥控器,很是不满,“你说你给齐清弄出多少事情,搞得他都好几天没时间回家吃晚饭了,你不说帮忙吧,也别在后面捣『乱』啊!”
江恰恰心中怒不可遏,恨不能抬手掐死这尖酸刻薄的老虔婆,但人在屋檐下,却不得不低头。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两人转头看去,原来是下班回家的齐清。
齐清抖了抖雨伞,脱下皮鞋,江恰恰赶忙上前迎接:“你回来啦?”
齐清面对她,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把包递给同样出来的母亲,他擦开江恰恰的肩膀径直进了屋里。
江恰恰被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玄关处的一摊水迹。
她看的很清楚,齐清心里怨她。
王科长一夜之间失去了联系,他们怎么托关系也找不到人,因此土地招标会上,齐清地产一块地也没能弄到。为这事儿,齐清已经愁了个半死,但很快的,其他麻烦也接踵而出。银行贷款,合作建筑商……这些环节一个接一个地掉链子,再怎么倒霉,也不该巧合成这样。
江恰恰再不愿意,也只能承认,这大概就是没有成功拿到古董的那位王科长盛怒下的报复了。
齐清原本有多欣喜若狂,现在就有多悔不当初,他无法可想,每日为种种针对疲于奔命,这种负面情绪不可避免地迁怒在了江恰恰身上,导致两人的关系大不如前。
江恰恰没吃晚饭,躲进了房间里,黑暗中,她望着空『荡』『荡』的双人床疲惫地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高考前夕,一中给学生放了三天假。
林惊蛰这几天住在高胜家,一早起床,胡玉端来了热腾腾的粥和豆腐『乳』,搓着手,站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们吃饭。
“妈!”高胜夹着豆腐『乳』嚷嚷,“咸鸭蛋呢,我想吃咸鸭蛋!”
胡玉赶忙跺脚:“呸呸呸!别说瞎话,吃什么咸鸭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林惊蛰差点笑出声来,高胜不满地说:“妈,你一个人民教师,怎么还搞封建『迷』信啊。”
“你别废话,反正今天不许吃,最近几天都不许吃。”胡玉这会儿不讲道理了起来,扯来两人的包唠唠叨叨地收拾起来:“……准考证带了没?准考证不能忘,一会儿好好核对姓名知道吗?写字别写那么潦草!别提早交卷,多检查,没人催你们……”
两人在几乎没有间隙的唠叨声中换好衣服推出家门,胡玉走两步就要看一下包,总觉得会忘记什么东西,一路亲自护送他们到了考场。
周海棠和邓麦他们已经等在了门口,也都是爹妈齐上阵地跟随,气氛紧张得好像要生离死别。
家长们打过招呼,便眼含热泪,目送着孩子们走进大门,自己留在门外,拍着肩膀互相鼓励。
高胜朝天长叹一声:“天哪,紧张死了。”
“紧张什么?”林惊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紧张也没用,大家放平心态,努力发挥就好,毕竟读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邓麦撞了下高胜:“老高,完蛋,我忘了,林惊蛰昨天给我们复习的那个题型是什么来着……?”
高胜惊恐地回忆了半天:“好像是四棱锥?!”
大伙心有戚戚焉地聚在一起,权当心理辅导,将那个四棱锥题又复习了一遍,直到时间将至,外头的老师们开始催促,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分开。
坐在宽敞的教室中,座位和座位之间隔出海一样宽的沟渠,林惊蛰打开试卷之前,看着前后左右陌生的面孔,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兜兜转转一圈,经历了那么多,今天,他竟然又重新坐在了这里。
“这位同学,不要东张西望!”头顶一声严厉的提醒,林惊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打开了试卷。
他正想提笔写上名字,翻动中目光不小心一瞥,看到个东西,当即愣住。
第二张试卷,某个得分十五分的大题旁边,赫然画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题图——
正是刚才在考场旁边,众人口中说到的四棱锥!!!
很快的,他发现了更多似曾相识的题型,或许换过算法,或许换过数字,但千人一面,殊途同归,它们内里终归是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公式。
林惊蛰笔下如飞,重生以来疯狂的复习现在给了他丰厚的回馈,这些题目的答案仿佛深埋在他的脑海里,遇上恰当的时机,就会不假思索地冒出头来。他像是在退『潮』后的滩涂上拾蛏,一捏一个,一抓一准,笔下如飞,毫无停顿。
负责他这一边的监考老师惊讶地看着他迅疾的笔触,总有种这个学生是不是根本没有在思考的疑『惑』。他从讲台上下来,在学生中装模作样地走了两圈,还是忍不住凑近了林惊蛰,一探究竟。
一见之下,他当即错愕,连步子都忘记迈开了,就站在桌边看着林惊蛰行云流水地答题。
另一位监考老师见他停在中间,递去疑『惑』的目光,莫非抓到了作弊的学生?
那老师使了个眼『色』,示意同事也过来看。
对方果然来了,就这么会儿功夫,林惊蛰已经答完了一面卷子,翻到了另外一页。同样站在原地观赏了一会儿,第二位监考老师也颇为咋舌,两人慢慢踱离了林惊蛰,又观察了下别的考生,心中不免叹息。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林惊蛰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初春的艳阳天里踏青,天地万物莫不让人感到万分舒适。他答完题后,同考场的许多学生才做到一半左右,林惊蛰没有提前交卷,他翻来覆去,反复检查,终于在交卷铃响起前,找到了选择题的一个小错漏,改了过来。
交卷,离开,天快正午,炎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感觉自己即将起飞!
下午的英语考试,他更加得心应手,听力题在脑海中几乎能快播放器一步补充全句。
当天考试完毕,周海棠他们全都找到了高胜家里,如梦似幻。
高胜说:“我觉得好多题我都认识。”
周海棠也『迷』茫道:“我居然把附加题都做出来了……?”
邓麦更是『摸』不清头脑:“我咋感觉这次能及格呢?”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片刻,同一时间飞一样扑向了林惊蛰摊在桌上的化学复习资料!
郦云的高考一共两天半,第三天中午,林惊蛰拎着包踏出教室时,高胜已经等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