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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你，还可以选！”
史湘云的面庞别过去，朝着大车外头张了张，语意之中那股子幽怨，便落在了柳五儿耳中。
柳五儿明白湘云的心思，而湘云的变化她也看得清清楚楚，自从史侯府事败，湘云的气质，已经变得沉寂多了，原先那等天真娇憨早已被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洗去。而湘云当初在大观园红香圃的大石上做过的那个美梦，在破家之后，或许还曾经留下过一点半点，可是如今宝玉已经娶亲，这个梦，便彻底成了梦，今生再也没有可能实现。
“卫家高义，不愿退亲，可是我却……”不知为何，史湘云面对柳五儿，突然吐露了这几个字。她望着窗外的双眼之中，竟然滚动着泪珠，可就是在眼眶里滚来滚去，不肯落下来。
“林姐姐如今究竟如何？”湘云终于抽出帕子，蒙在眼上。
柳五儿苦笑一声，她也不想转述贾府在宝玉宝钗联姻一事上到底有多么地龌龊，只说了一句，“直到昨日，林姑娘还是病重。只是以后，我想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吧！”
湘云略惊讶地抬起眼，看了看对面的柳五儿，突然“嗯”了一声，道：“是呀！”
再深的伤痕，只要人还在，就有再好起来的一天。湘云莫名地被柳五儿言语中的信心所打动，忍不住身子正了正，双手也握成了拳放在身前。
车轴声吱吱呀呀，眼见着已经离城门不远了。
“只是，史大姑娘，其实我有句话，早想讲的，一直不曾讲出来——我那豆花铺子庙小，容不下您这么大的菩萨。我有翠缕一个，其实也够了，那边的活计，辛苦不说，您也坐不惯。所以……”几番浅浅的对话，似乎突然拉近了柳五儿与史湘云之间的距离，柳五儿便有一说一。她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术业有专攻，史湘云不是个下厨的料，在豆花铺子干活只是突然吃苦罢了，而且还会拉低整个铺子的工作效率。这件事情，回头叫卫家知道，想必也不太好。
史湘云扁扁嘴，突然说：“知道你不会待见我！”
她突然一笑，道：“我和晴雯商量过了，打算一起做点简单的花样，然后托秦猎户带到集上去卖，将来有些钱了之后，再在镇子上开个小点的布庄，兼做成衣的生意。”
柳五儿一听这个，连忙说：“好啊！”史湘云和晴雯的女红，都是顶好的，虽然在京城里做生意比较难切入，但是要是想在城郊结合部想想办法，还是有很多商机的。
史湘云见柳五儿一听见生意经，就亮了眼睛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晴雯说了，你是个财主，所以我们打算拉你入股。”
柳五儿立时就拍胸脯，说：“没问题，启动资金包在我身上！”
史湘云接着笑：“没见过这么喜欢自己做生意的丫头。早先宝姐姐还笑我认不得当票，读不懂账本。等将来我也成个大东家的时候，看她还怎么说嘴。”
湘云无意中提起了宝钗，说完了之后，神色才又黯淡了些，等到进了城门了才变得好些。最后两人分别的时候，史湘云拉着柳五儿的手，真诚地说：“不晓得林姐姐如何了，将来你若是有机会去探视，万望替我向她道谢。”
柳五儿点点头，心想，也不晓得山东林家那边，什么时候有信过来。
第326章 林潇湘缘结北静王（1）（）
山东道那边很快就有了反应，先是快马使人送了药材和补品过来，然后又在往东平王府那边去的节礼里头，夹了一大堆给黛玉平时吃穿用的东西。林道台夫人亲自给东平王妃去信，说是本想将黛玉接到林家宅子里头的，只是因宅子里无人主持，务请东平王妃再多照顾黛玉几日，而她待年节一过，就立即赶回京城。
柳五儿也是听紫鹃转述的消息，她如今可是东平王府的常客。只因上回她手制了一些点心，到东平王府看望了一回黛玉，偏巧这些点心又让小世子吃到了以后，小世子便命门房给柳五儿开了方便之门，让她能够时时到王府来探视黛玉，前提条件是要带上各种零食，而且最好还不重样。
柳五儿听说这个要求的时候，眼睛一瞪，心里登时就给小世子加了个标签——熊孩子。
可是人家毕竟给柳五儿大开了方便之门，柳五儿心中其实也是感激的，因此便使出浑身解数，做出来的点心，果然从来没有重过。
黛玉在东平王妃等人的精心照料下，身子一天好似一天，只是显得太过无聊了，于是紫鹃想了个办法，请动了东平王府出面，往贾府送信，叫人将黛玉房里的诗书选了，送一些过来。而贾府虽然觉得这个请求有些打脸，可还是捏着鼻子忍着气，叫人将潇湘馆里的诗书都收拾了起来，装了满满十个箱子，一股脑儿送到东平王府来。
东西到了东平王府，连东平王和小世子看了都有些咋舌，看着那些半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古籍孤本，心里才对什么叫做“世代书香”之族，有了个更加清醒的认识。
没过多久，林道台夫人便匆匆地从济南赶回京城，见到黛玉，也是心疼得直哭，当着黛玉的面，将贾府从上到下骂了个狗血淋头。黛玉却抱歉地对林道台夫人说道：“婶婶，是玉儿任性，玉儿错了，当初若是与您一道去济南，便不致劳您来回奔波。”
林夫人一呆，这才省过来，又与黛玉说了几句话，便觉得黛玉不似上回那般执拗，人情之上，也通透了许多，叹道：“好孩子，若是你愿意，等开了春，我再带你去山东见你叔叔也不迟。你那弟弟与妹妹，早就想见见你这个堂姐呢！”
说到这里，林夫人想起了东平王妃的嘱托，将紫鹃和雪雁等人都支了下去，悄悄地问道：“如今京城里有人家在打听姑娘。只不晓得姑娘对将来，可有计较？”
黛玉听到这里，眼皮一抬，随即又低垂下眼光，淡淡地对林夫人说道：“黛玉是一介弱女，父母又不在，自然该由家中的长辈做主！”
林夫人得了这句话，满心欢喜。如今黛玉已经从贾府中出来，贾府早背了个“欺负孤女、夺人家财”的恶名，林家，几乎可以说是与贾府反目了。那么黛玉口中的“家中长辈”，自然应该就除了林道台夫妇，应该再没有别人了。
林夫人出去，便跟东平王妃点了点头，示意有门儿。
然而两人都很有默契，都不在黛玉面前提这件事情。林夫人则是先赶紧收拾了自家在内城的宅院，将最好的一间敞亮院子给收拾了出来，先将黛玉从东平王府的客房里接了回去。
接下来，以往与黛玉相熟的那些夫人太太、大家千金，都有上门来探视的。林夫人作为主家，招待得颇为妥帖。而黛玉因渐好，偶尔也会出来见客。她本就不是个俗人，如今身体稍稍复原，风姿更加出色，在京中贵女之间，黛玉的风头一时无双。
*
自从黛玉从东平王府搬回林家之后，东平王府便刻意消减了这件事情在京中的影响，从上到下都三缄其口，弄得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当然，这事儿也有另外一个后果，就是柳五儿从此不再上门了，东平王小世子尝不到糕点，心里十分郁闷。
这会儿柳五儿改了常跑林府，每每都是紫鹃到门房来接进去。岂料这一会，紫鹃却是将柳五儿带来的东西接下，然后对柳五儿附耳说：“你替我打听打听，林家有没有替姑娘说亲。”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柳五儿听到“说亲”二字，吃了一惊。
紫鹃皱了皱眉头，想起了近来发生的一些不太寻常的事儿。
先是有人送了不少诗书来，黛玉原先以为只是林家的亲友送过来给她寻常解闷的礼物，可是细细看去，却发现都是古籍珍本，若是寻常的也罢了，偏生好像那人是知道黛玉有哪些珍藏，送来的往往是一套当中，黛玉缺的那几本，或是堪匹配的类似书籍。这些诗书收到，竟令黛玉的藏书，价值陡然增加了不少。
再来就是林家突然来了个会做那边口味菜肴的厨子。“五儿，你也知道，我们姑娘不惯北方的菜肴。而林夫人府上早先又是在蜀中住过很长时间的……”紫鹃丢了个“你懂的”眼神给了柳五儿，“眼下有了这么个厨子，姑娘用的饮食多些，身子也渐好。”
“林夫人对姑娘可真好啊！”柳五儿叹道。
紫鹃白了一眼，伸手在她的胳膊上掐了一记，“别装傻，你也知道，在这京城里要找个了得的南边厨子得花多少代价。再说了，那个厨子在厨下就只做姑娘一个人的饭食，我见其他厨子对他都恭恭敬敬的，这才起了疑心。你说，这是不是有人在故意讨好姑娘啊！”
柳五儿赶紧去抚胳膊上那块拧得生疼的地方，小声问：“那林家有没有说过什么？”
“关键就是这个，林家什么也没说，而且姑娘也咬定了，一切由林家做主，什么都不问。否则我要你去帮着打听作甚？”紫鹃如今和她的家人一起，户籍都已经落到了林家，将来黛玉出嫁，紫鹃定然会是陪房的，所以为了黛玉的命运也好，为了她们一大家子日后的命运也好，紫鹃都想要将此事问个清楚明白。
第327章 林潇湘缘结北静王（2）（）
柳五儿想了一会儿，心下便有了计较——她不是还有个包打听的舅母么？
陈家舅母听了柳五儿的请求，拍着胸脯道：“放心，包在舅母身上。”然后要求柳五儿亲自去做了一桌子菜，晚上等陈家舅父和陈岩回来，一家人吃了个大快朵颐。
然而消息却迟迟不来。陈家舅母每次见柳五儿问，都两手一摊，道：“没有消息啊，没准林家没给林姑娘说过亲事呢？”
柳五儿听着也觉得稍稍放心。若是林家真有说亲的打算，林夫人必然要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走动，如果完全没消息，那确实是应该还没有什么大动静。
可是，那些古籍珍本，和专门做南方菜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