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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罗恩的大脚又出现在梯子上。
“怎么样?”哈利站起来问。
“一塌糊涂。”罗恩说,“什么也看不见,我就胡诌了一些,可是我觉得她没有相信……”
“公共休息室见。”哈利小声说,特里劳尼教授的声音已经在叫道:“哈利·波特!”
这个塔楼顶上的房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窗帘都拉上了,壁炉里生着火,惯常的那种熏人的香味呛得哈利咳嗽起来。他跌跌撞撞地绕过那些横七竖八的桌椅,朝坐在一个大水晶球前的特里劳尼教授走去。
“你好,亲爱的,”她轻声说,“请看着这个水晶球……慢慢看……然后跟我讲你看到了什么……”
哈利俯身注视着水晶球,使劲盯着它,希望它除了旋转的白雾外还能向他显示一些别的,然而什么也没有。
“怎么样?”特里劳尼教授温和地问道,“看到了什么?”
房间里热不可耐,哈利的鼻孔被近旁壁炉中飘出的香烟熏得火辣辣地刺痛,他想起了罗恩的话,决定假装一下。
“呃——”哈利说,“一个黑影……嗯……”
“它像什么?”特里劳尼教授轻声问,“想一想……”
哈利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通,想到了巴克比克。
“鹰头马身有翼兽。”他肯定地说。
“是嘛!”特里劳尼教授喃喃道,热切地在膝头的羊皮纸上记着,“我的孩子,你很可能看到了可怜的海格与魔法部之间那场麻烦的结局!仔细看看……那头鹰头马身有翼兽……有脑袋吗?”
“有。”哈利坚定地说。
“你确定吗?”特里劳尼教授追问道,“你很确定吗,孩子?你没有看到它在地上扭动,后面有个阴影举起了大斧?”
“没有!”哈利说,感到有点要吐了。
“没有鲜血?没有哭泣的海格?”
“没有!”哈利又说,比任何时候更想逃离这个房间和这种闷热,“它看上去挺好的,它——飞走了……”
特里劳尼教授叹了口气。
“好吧,孩子,就到这里吧……有点儿令人失望……但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
哈利松了口气,站起来,拎了书包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响亮、刺耳的声音。
“就在今晚。”
哈利急转过身,只见特里劳尼教授直挺挺地坐在扶手椅上,两眼失神,嘴巴张着。
“您—您说什么?”哈利说。
但特里劳尼教授似乎没听见,她的眼珠开始转动,哈利惊恐地站在那儿,觉得她好像要发病的样子。他犹豫不决,想着要不要跑到校医院去——这时特里劳尼教授又说话了,还是那种刺耳的声音,跟她本人平常的声音大不一样。
“黑魔王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没有朋友,被手下遗弃了,他的仆人这十二年锁链加身。今晚,午夜之前……这仆人将挣脱锁链,动身去和主人会合。黑魔王将在仆人的帮助下卷土重来,比以前更加强大、更加可怕。今晚……午夜之前……那仆人……将动身……去和主人……会合……”
特里劳尼教授的脑袋垂到胸前,发出一种呜噜呜噜的声音。然后,很突然地,她的脑袋又抬了起来。
“对不起,亲爱的孩子,”她恍恍惚惚地说,“天气太热,你知道……我打了个盹儿……”
哈利仍呆呆地看着她。
“有什么不对吗,亲爱的?”
“您——您刚才对我说那——那黑魔王要卷土重来……他的仆人要回到他的身边……”
特里劳尼教授显得大为震惊。
“黑魔王?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我亲爱的孩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卷土重来,天哪——”
“可这是您刚才说的!您说黑魔王——”
“我想你准是也睡着了,亲爱的!”特里劳尼教授说,“我肯定不可能预言那么离谱的事情!”
哈利爬下梯子和螺旋楼梯,心里嘀咕着……他刚才是不是听到特里劳尼教授说了一个真正的预言?还是她觉得以这种方式结束考试给人印象深刻?
五分钟后,哈利从格兰芬多塔楼入口处的保安巨怪面前冲了过去,特里劳尼教授的话音仍在他脑畔回响。人们迎面走来,有说有笑地走向场地,去享受那一点期待已久的自由。等他来到肖像洞口,爬进公共休息室时,那儿几乎都没人了,但角落里坐着罗恩和赫敏。
“特里劳尼教授,”哈利气喘吁吁地说,“刚才对我说——”
他猛然住口,看到了他们俩的脸『色』。
“巴克比克败诉了,”罗恩无力地说,“海格刚送来的。”
这次海格的字条是干的,没有被泪水打湿,但是他的手好像抖得厉害,字迹难以辨认。
败诉了。日落处决。你们帮不了忙,不要过来,我不想让你们看见。
海格
“我们必须过去,”哈利马上说,“不能让他一个人坐在那儿等着刽子手!”
“可是日落的时候,”罗恩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说,“不会让我们去的……特别是你,哈利……”
哈利用手捧住脑袋,思索着。
“要是有隐形衣就好了……”
“它在哪儿?”赫敏问。
哈利告诉她隐形衣留在独眼女巫雕像下面的通道里了。
“……如果斯内普再看见我在那附近,我可就惨了。”他最后说。
“是啊,”赫敏站了起来,“如果他看见你……你是怎么打开那女巫的驼背的?”
“你——你敲敲它,说:‘左右分离。’”哈利说,“可是——”
赫敏没等他说完,就大步走过房间,推开胖夫人的肖像,消失了。
“她不会去拿隐形衣了吧?”罗恩瞪着洞口说。
她确实去拿隐形衣了。一刻钟后,赫敏回来了,银『色』的隐形衣小心地藏在她的袍子里。
“赫敏,我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了!”罗恩震惊地说,“先是打了马尔福,然后又在特里劳尼教授的课上拂袖而去——”
赫敏听了似乎很受用。
他们跟众人一起去吃晚饭,但之后没有再回格兰芬多塔楼。哈利把隐形衣藏在袍襟里,他必须抱着手臂,遮住那块隆起的鼓包。三人躲在门厅旁的一个空房间里听着动静,直到确定门厅里无人为止。听到最后两个人快步穿过门厅,一扇门砰地关上,赫敏把脑袋从门边探了出去。
“好了,”她小声说,“没有人了——披上隐形衣——”
三人紧挨在一起走,以免被人看见。他们在隐形衣下踮着脚穿过门厅,下了石阶,走到场地上。太阳已经落到禁林后面,余晖把树梢染成了金『色』。
他们走到海格的小屋前敲门,过了一分钟他才应声,打开门后他四下寻找着来者。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是我们,”哈利悄声说,“穿着隐形衣呢。让我们进去把它脱下来。”
“你们不该来的!”海格小声说,但退后一步,让他们走了进去。海格迅速关上门,哈利扯下了隐形衣。
海格没有哭,也没有扑过来搂住他们的脖子。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该做什么。这种无助比眼泪更令人难受。
“要喝茶吗?”他说,大手颤抖着去拿茶壶。
“巴克比克在哪儿,海格?”赫敏迟疑地问。
“我——我把它带出去了。”海格说,往罐里倒牛『奶』时洒得满桌都是,“拴在南瓜地里。想让它看看树——呼吸点新鲜空气——因为——”
海格的手抖得那么厉害,『奶』罐掉到地上,一地碎片。
“我来吧,海格。”赫敏忙说,抢着过去打扫。
“碗柜里还有一个。”海格坐下来,用袖子擦着额头。哈利看看罗恩,罗恩也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办法吗,海格?”哈利急切地问,坐到他旁边,“邓布利多——”
“他尽力了,”海格说,“但他无权支配委员会。他告诉他们巴克比克是没有危险的,但他们害怕……你们知道卢修斯·马尔福那人……威胁过他们,我想……还有那个行刑官,麦克尼尔,他是马尔福的老朋友……不过会很快,很利落……而且我会陪在它身边……”
海格哽噎了,目光在屋中到处游移,仿佛在寻找一丝希望或安慰。
“邓布利多要过来,来——送送它。今天早上给我写了信,说他想——想陪着我。好人哪,邓布利多……”
在海格碗柜里找『奶』罐的赫敏发出一声轻轻的抽泣,但她迅速掩饰住了。她手捧新的罐子直起身来,强忍住眼泪。
“我们也会陪着你,海格。”她说,但海格摇了摇他那蓬『乱』的脑袋。
“你们得回城堡去。我说过,我不想让你们看见,你们本来就不该来的……如果福吉或邓布利多发现你擅自出来,哈利,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泪水无声地从赫敏的脸颊上流淌下来,但她假装忙着煮茶,没让海格看见。她拿起『奶』瓶要往罐子里倒牛『奶』时,突然尖叫起来。
“罗恩!我——我不敢相信——是斑斑!”
罗恩愣愣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赫敏把『奶』罐端到桌上,把它底朝上翻了过来。老鼠斑斑吱吱惊叫着滑出『奶』罐,小腿拼命踢蹬着想爬回去。
“斑斑!”罗恩茫然地说,“斑斑,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抓住挣扎的老鼠,举到有光线的地方。斑斑的样子很吓人,比以前更瘦了,掉了很多『毛』,『露』出大块的秃斑。它在罗恩的手里扭动着,好像拼命想挣脱。
“别怕,斑斑!”罗恩说,“没有猫!这儿没有东西会伤害你。”
海格突然站起来,眼睛望着窗外,一向红红的面孔变成了羊皮纸的颜『色』。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