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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妇,身材矮矮胖胖地,靛蓝色的缁衣滚着素白的边角,脚上是赭色的粗麻,与周围两个年轻女尼的装束一般无二。只是手上捏着一串不显眼的佛珠子,我打眼一瞧,认出来是极珍稀的老沆翡翠。
她们不疾不徐地进了正殿,迎蓉等忙给看座,上了君山银针的好茶来。
慧慈几人朝我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地念了一句佛,这才接了茶。慧慈笑看我道:“娘娘抬爱贫尼了。”
我恭敬地给她还一个佛礼,笑说:“师太是佛门的高僧,佛门众生平等,不敢论什么皇室贵胄的身份。”又朝凤仪宫那儿暗暗瞥了一眼,淡笑道:“这几日瞧着师太与皇后娘娘讲经论道,信女也起了礼佛的念头了。皇后娘娘宽厚仁善,我们做嫔妃的,也应好好地学着,方能积福呢。”
我说得很诚心。慧慈瞧我这般,眼睛里的光彩更甚了,先是笑吟吟地命同行的女尼拿了一双五福坠子给我,道:“皇后娘娘喜欢这些,贫尼特意在佛祖面前求了。娘娘您捐了香火钱,这一串就赠予娘娘……”说着又拿了一本《妙法莲华经》出来,与我道:“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抄录的正是这一本。您若也有向佛的心,与皇后娘娘一同抄录,倒是大善事呢……”
我从善如流,忙去接了她的福礼与经书,命宫女好生地收下去。
我这般与慧慈客套许久,听她讲经论道。一直说了半晌的话,我才缓缓地扯到正题上来,与她道:“信女请师太过来,是想着求佛祖的庇佑呢……”
慧慈眼中一亮,随即微微前倾了身子,问我道:“娘娘可是要求愿?”
我心里一松,果然重利之人最容易对付,我与她撑着面子说两句诚心的话,她就真以为我和皇后一样,是有求于她的。这样的恳请,不论是求愿还是做法,都是她最喜欢的买卖。
慧慈也真是个人才,这么些年了,周旋在达官贵人与皇室贵胄之间,竟能屹立不倒。皇后最喜欢掌控一切,却至今不能将慧慈收为己用,只能以利益的交换来做事。怕是慧慈是很惧怕皇后的,才不敢被收拢过去。
我这样思量着,淡笑着点了头,道:“师太所言不错。皇后娘娘都求了佛祖了,信女这儿也有愁苦之事。”
慧慈听着也不觉笑了,平缓地道:“娘娘身份贵重,少说也要许一个百斤的大海灯,才撑得起您这份福泽呢……”
百斤的大海灯,供一个月就要千两银子。我知道她是漫天要价,却苦于眼下的筹谋不能讨价还价,只能笑着道:“那是自然!”说着又命小连子再添一千两给慧慈。
慧慈看我出手大方,面上的笑意更浓。我瞧着这花钱如流水,心里虽有些不悦,更多的却是期盼——若钱能换来命,那这份买卖就太值得了。
“那么娘娘的心愿是什么呢?”她低低问道。
我挥手屏退了左右宫女,面上踟蹰了许久,才有些尴尬地开口道:“我是想着……怎样才能产下更多的皇子……”
第三十六章:星象(4)()
慧慈听得一愣:“娘娘已经有三皇子了呀……”
“唉,一根独苗,哪里能够呢。”我神色很是愁苦,小声地与她道:“师太您常常出入宫廷,想必也知晓我的境况。我失了皇上的眷顾,我们母子二人都岌岌可危。佛祖面前我不敢隐瞒,我若尽力一搏还是能有侍寝的机会的,但这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一举得了,皇上或许能对我回心转意。再说得远一些,膝下多养几个皇子,到时候夺嫡……”
我的声色越发地小下去,慧慈面上却越发惊骇,最后几乎不敢再听下去。
我也不敢多谈,只万分恳切地求她道:“师太,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我上一遭生产伤身,又兼受皇上冷落,吃了几次药也没能怀上。佛法无边,我只想着能求佛祖赐我一子。若是平时,我万万不敢讲这些话,只是遇见了师太才敢说出来。”
慧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时间惊惧了,片刻之后就神色如常。她细细地打量我几眼,看我的神色的确诚心,这才喃喃地道:“娘娘求的事儿,真是个大事情呢……”
我心里只想发笑,这慧慈也不过如此,一哄一骗就上了我的鱼钩……我知道她未必肯相信我,但我把“夺嫡”二字都讲出来,也由不得她不信。
我若不是诚心求子,讲这样的话,可不是掉脑袋的么。夏侯明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
再者,这话若她转眼告诉了皇后,我也活不成。皇后最容不得与大皇子争储的人。
我给她送上自己的把柄,所以她就信了。她觉着,我是真要求皇子,为将来的大业做周全的准备。
之后的事儿就简单了。慧慈细心地给我说求子的事儿,我按着她的吩咐,一张一张地将银票塞给她。
直到外头黑黢黢地一片,她才起身告辞。我亲自送她至宫门处,命小内监扶着宫灯小心地将她送出宫去,又不经意间前倾了身子,附耳与她道:“此事可一定要成呀!皇后娘娘只有一个皇子,我唯有多生养一些,才能有些许的胜算呢……”
我的样子,完全是求子心切不计代价。她更是相信了我,忙安慰我道:“娘娘莫要心急,您心诚,定会有福泽的……”
我浅笑着,满眼期盼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
我回了寝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迎蓉给我摆了晚膳。我心里有些乱,推开了不肯吃,吩咐她道:“明儿留意着家书,朝堂上该有动静了。”
她一惊,又忙应下了。
“还有,凤仪宫那儿也留意着。”我又添了一句话。
***
凤仪宫那儿,慧慈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那一日我和慧慈两个商量求愿的事,是支开了所有的人,连迎蓉也不知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几个宫女们都大概知道慧慈的来意,无非是我有求于明觉寺。
我吩咐了迎蓉留意凤仪宫,她便每日忠心耿耿地将那边的动向禀报给我。什么慧慈今儿去求见皇后三次,明儿又与皇后相谈至深夜,诸如此类。
迎蓉越发地为我担心,私下里对我说了好几次,道:“慧慈师太真的能成为娘娘的助力么?奴婢瞧着她可不像是要帮衬琼宫。”
我知道迎蓉会错了意,她以为我想拉拢慧慈。也不怪她能这么想,我出手大方,五千两的银票送进明觉寺,又恭恭敬敬地迎慧慈来琼宫。若不是拉拢又是什么呢。
自然,迎蓉是和我一块儿长大的丫鬟,熟悉我的品性;旁的人定是比她看得还浅薄,都以为我捐香油钱是真的为了求愿。
唉,我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求子。若求神拜佛能如愿,那天下人就不用长脑子了。
慧慈是个精明人,我不指望着自己能拉拢她——至少现在不能。她惯会审时度势,我和皇后势同水火,她不想也不敢来帮衬我;但她为了赚我的香火钱,还是会答应给我求愿。
不过她答应了我,皇后那边要怎么交差呢?所以她就只好对皇后更加殷勤一些,表明她并不会背弃皇后。
而她会和皇后谈些什么呢?定是逢迎的话了!
之前,娴婕妤遣宫女见皇后,求皇后能抚育那未出世的皇嗣。但不曾想一求不成,隔了几日又派了人去求,还是不成。
我知道皇后的心思——她是惧怕夏侯明,才不敢接下这个皇嗣!
夏侯明的心思,我能猜透,司徒静仪能猜透,金家能猜透,徐家能猜透,皇后……她当然也猜得透。
她贪婪而阴狠,不但要死死抓着六宫的权柄,对太子之位也视为囊中之物不容人来威胁,甚至觊觎朝堂。我瞧着,她怕是将司徒太后当成榜样了——当然是前半生,后半生被养子一举击垮的事可不能学。
但想是这么想,皇后最怕被夏侯明抓着野心的把柄。就说眼下,除了大皇子还未成为储君,其余的,皇后都算是一手遮天了。这时候再抚育一位皇嗣……
夏侯明怕是容不下她了。
我原本的算盘打得好,想着她能应了娴婕妤。我一心要复起,但皇后实在太难对付了,将我的出路都尽数封死,我无奈之下只好出了个鬼主意……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我想着,只要皇后能够触犯夏侯明的底线,我估计就能重见天日了。
唉,可惜皇后没能动心……我没法子,只好又请了慧慈帮我。
无论是那五千两的银票,还是我那赔着笑脸的诚心,我都只需要慧慈记住两个字——那就是“夺嫡”。
慧慈这样的人,既不受皇后掌控,又善于钻营。她知道我与皇后是你死我活,便很喜欢在这夹缝里头钻营出利益来。她的主意打得好,先应了我,又去对皇后讨巧卖乖,两边都不得罪。
可就算这样,皇后那样的性子,还是会对她不满——为了五千两的银票来琼宫走一遭,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偏帮俪妃呢?
慧慈为了避嫌,多半会坑害我。这也怪我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放肆胆大了,一个妃妾,也敢觊觎储君的位子,简直野心昭昭。慧慈便会巴巴地将这个消息卖给皇后,腆着脸笑道:“我可是一心为着皇后娘娘做事,我去了一趟琼宫,却给娘娘套出了俪妃的把柄呀……”
娴婕妤的拱手相让,不足以令皇后动心,但一句“夺嫡”,我就不信她还能忍得住。
呵,夺嫡……三皇子可是最得夏侯明喜欢的孩子,我又花大手笔给佛祖求愿,想要再得子嗣。
她呢?大皇子总是令夏侯明不满,想要夺那太子之位,实在是太不周全、不稳妥了。保不准娴婕妤的孩子会是个令父亲满意的。
至于我送出去的把柄……恩,那不足为惧。我和皇后已经鱼死网破了,就算我低伏做小,皇后也不会饶过我;还不如胆大放肆地说出那些话来。
我虽然筹谋了,却还没看到最终的结果,心里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