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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情随之变得很好。二月份,是春意融融的时候。我这才想起来,我还从未好好地观赏过琼宫。
我心里虽然担忧,但我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或许是过惯了吃苦的日子,我从不怕苦难和忧虑,我尽力将每一日都过得开心些。
我搀着迎蓉的手,缓慢而悠闲地出了殿门,穿过回廊,走过石桥与紫罗兰的拱门。红粉的梅树下头,落了一地星星点点细嫩的花瓣在汉白玉的石阶上,透着早春泥土的幽沁芬芳,让人欣喜而愉悦。硕大的鱼塘里,金鲤鱼簇拥着抢食小宫女洒下的玉米粉,灵动的金色在水面跃动,水珠四溅。我看到那桥上的虹,迎着日光透出令人怦然心动的七彩缤纷。
我最喜欢春天,因为我总是相信,白雪消融后会变成春意。就像这座琼宫,随着隆庆四年的到来,它从一个残忍的囚室再次成为了整个皇宫中最华美的宫殿。
而我,我也会得到我的春天——罪臣之女又如何,我会在这个刀光剑影的红粉沙场上,好好地活下去,就像在荣国府里那样,我即使是卑微低贱的,我也能和姨娘们周旋,能好好地活着……
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宫门外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忆芙慌慌张张地禀报道:“皇上来了,小主快收拾下……”
我顿时愣住,而宫门外已经响起宫女“啪啪”的击掌声,继而一个御前内监扯了尖细的嗓子喊道“圣驾到——”
嫔妃面圣,是要收拾妥当、装束得体的。而一般来说,皇帝要来也会有御前的奴才来提前通知你,让你能够准备……可是我明显没有被通知,此时我也来不及准备,只能立即领着宫人们跪下迎驾。
宫门猛然大开。我深深地俯下身去,光洁的前额触及汉白玉的小径,一绺细碎的额发从耳后散下来,落在地上。
我感觉到地面上传来的脚步声的震颤,那步子坚实有力,一下一下地砸在地面上,仅凭这一点就显出莫名的威慑。脚步声渐进,一双绣了蟒纹的明黄色龙靴落在我的眼内。看到这种颜色的靴子,便可得知皇帝今日穿的是朝服。或许他是刚下了早朝回来,或许是要去什么正式的场合。
我推测着他此时的状况,却不知他的来意。他是想起了我这个“宠妃”?
我不敢抬头,只是一直盯着他的靴子看,一壁低低地道:“俪嫔金氏,恭请皇上圣安。”
然而许久不闻一声“起”。那双靴子纹丝未动,他依旧站在原地,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他是在打量我还是在看我院子里的美景,但他就这么定定地站着,也任凭我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跪着。
我的膝盖畏寒,即便是跪在玉石上,时间久了也受不住。料峭的春寒透过我的锦缎宫装,从膝盖上一层一层地泛上来,浸透我的整个双腿,那种剜心刺骨的疼痛折磨得我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
不仅如此,我心里悬着的难受劲比膝盖还难挨。沉默会给人极大的威慑与压迫,我越来越恐慌,我不知道皇帝为何不叫我起身……难道是因为他不喜欢我,讨厌我那日搏宠的方式,便逮着机会就要惩治我?还是我因为旁的什么得罪了他。
伴君如伴虎,我一看到他就会怕,就会想到他随意处死的良妃、张贵嫔她们。
渐渐地,我的身子已经发抖了,因为疼,因为怕。终于,我头顶上的人开了口,声色冷硬地道:
“不是说卧病么?朕看你好得很,还能出屋子闲逛!”
我浑身一个激灵,平日里圆滑的舌头也霎时打结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的天,原来圣驾大张旗鼓地驾临我这儿,就是为了这么一句责问的话……
我的病已经痊愈,但我仍然对上头声称“抱病”,就是因为我不想去凤仪宫请安。如今朝堂大变,皇后势弱太后势盛,我又是罪臣之女却偏偏被皇帝“隆宠”,不知有多少风波等着我,不知有多少敌人潜藏在暗处……所以我只想找个借口躲起来。
然而皇上竟然亲自来抓包!我心里又怕,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不屑等等的情绪,我面前的大周皇帝夏侯明,就因为想起来一个妃子怠懒,所以专程跑过来治罪……
要是我的丫鬟偷懒,我都不会亲自去她屋里把她拎起来,而是让其他的丫鬟去拎起来。所以皇帝夏侯明的做法实在令我很不屑。
不论如何,我仍然要请罪的。我把舌头捋了一下,颤颤地道:“臣妾罪该万死……”
不管是什么样的皇帝,暴君也好,昏君也好,认错总是首选。我现在也只会认错了。
可是话说出口我又觉不妥,什么罪该万死,夏侯明这么不靠谱的皇帝,要是他一冲动真的让我死,那就惨了。于是我赶紧改口道:“求皇上恕罪!”
第五十七章:长乐宫(1)()
夏侯明“哼”了一声,那双龙靴终于移位了。但是他仍然没有说一声“起”。
我准备再次求饶。然而我还没说出口,却觉得肩膀上一痛,继而身子一轻,我已经被他单手提起拎在空中!
我惊呼一声,本能地挣扎起来。他则把我扛在了肩上,将我的上半身搭在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压制住我胡乱蹬踢的双腿,他的力气很大,俗话说胳膊扭不过大腿,但他一只胳膊就把我的两条腿治得服服帖帖的,让我无法再挣扎。
我猜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虽然我是个擅长掩饰神情的人,虽然此时我面前站着密密麻麻的御前宫女、内监、侍卫等等。我大张着嘴,口中颤抖地道:“皇……皇上……”
我不敢说“放我下来”,因为是皇上扛着我上去,我再说下来,那不是忤逆么。
皇帝不理会我,他宽大的绣龙纹滚金边袖摆在空中散漫地一挥,对我面前的宫人们道:“摆驾长乐宫。朕不乘撵,就这么走着去。”
我的脑子一下子麻了,好像遭雷击一般——什么?就这么走着去?这么一路上扛着我,从琼宫大摇大摆地走着去长乐宫?!
皇帝扛着妃子走在皇宫里,是扛着不是抱着,这会是多么不堪入目……啊不,震撼人心的样子?路过的宫女太监、皇亲贵胄、各宫嫔妃们看见了,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有大群好奇的人悄悄地跟在圣驾后头,一路瞧着我……
夏侯明身为一国之君,他不是受过礼义廉耻的教导吗?为什么,他会做出市井小民才会干出来的事?还连带着我一同丢脸?
如果我是他的生母或是他的嫡妻,我此时一定会从屋里拿出五经中的《仪礼》砸在他头上。唉,朝中的传言果然没错,他与他的养母太后并不十分亲近,那么他幼时也就没有母亲教诲;而皇后又是端庄温柔的性子,是不会狠下心把《仪礼》揍到他头上的。
所以才这般没教养啊……如今凭着自己当了皇帝,就更没有人敢教训他了。唉!
通常这种事情,其结果会比我预料的还要糟糕。我一路上被扛着,我看到的都是皇帝背后跟随的人,御前的人规矩大,倒能忍住自己的笑声;但路过的宫人们就很难控制,他们垂头行礼时,连肩膀都在抖动。最令我心惊的是,半路上我遇到了懿妃与芳娣夫人二位。
她们看到我的瞬间,脸色都骤然扭曲了。懿妃涵养好,平日最是一副温良的样子,可此时也抑制不住,面上流露出震惊与愤怒。而芳娣夫人,她更沉不住气,登时一双秀眉就倒竖起来。
在她们眼里,我此时的样子不仅仅是不合礼数,而且是——是在昭示皇帝的恩宠!
此时我看她们的样子,心里惊慌之余也十分好笑。看起来,她们都希望那个被扛着的人是自己。
她们万分别扭地朝皇帝行礼。按规矩,我是应该朝她们行礼的,但我只能楞楞地趴在皇帝肩膀上,不知所措。
皇帝皱了皱眉头,斥责我道:“这样不懂规矩,你应该向两位爱妃行礼!”说着,他转了转身子,使我能够正面面对芳娣与懿妃。
我此时简直是受到了第二道雷击。我趴在这儿,我怎么行礼……
可是圣命难违,而夏侯明显然不想然我下来。我咬了咬牙,最后一只手从夏侯明背上撑起身子,朝芳娣与懿妃低了低头道:“两位娘娘金安……”
苍天啊!大庭广众之下,我这是什么样子啊!这事情明天就会传遍皇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我看到芳娣一张秀美的容颜明显抽动了一下,才生涩地吐出一句“免礼”。我估计她这个时候是不想像我一样被皇帝扛着了。
她们二人也是要去长乐宫,见过礼后便跟在皇帝身后同行。这个角度,我恰恰是直视着她们二人的。
一路上我都在数地上的砖,我怕一抬头就会看到芳娣或面色扭曲或咬牙或肩膀抖动的样子。
很快到了长乐宫。宫女们目瞪口呆地迎了皇帝进去,进了正殿,只见宁妃带着二皇子坐在里头,娴嫔司徒静仪也在。宫里如今只有四位皇嗣,除去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与两位公主,便是宁妃所出的这位二皇子。他刚满三岁,一直趴在母亲怀里。
这孩子年岁已经不小了,是不该这样被娘亲抱着的。但我看他身子很瘦弱,小小的一团仿佛是不满一岁的婴孩一般,神色也恹恹地。定是因为太过体弱才不得不抱着吧。
而皇后与她的皇子公主们都不在。太后坐在最上首的位子,正在与娴嫔笑吟吟地说些什么。
太后今日着一身朱红色的凤袍,衣襟上绣着大朵的千重魏紫牡丹,宽大的袖摆上用金丝织就成细细密密的祥云纹饰,映着日光反射出刺目的金光。其实太后是个相貌平庸的女人,又兼年老,脖子上的青筋一条一条地显露出沧桑。然而她就是适合穿这样富贵尊荣的服饰,因为她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你会感觉她即使不漂亮也能撑得起最好的华服,她眼神中的威仪让人不得不折服。
我这是第二次见到太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