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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寂微微抿住小嘴,皱紧了眉头看向她。
天色尚早,光线也还充足,些微的颠簸中,隐约能瞧见初宴腰间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几只蝴蝶,随着马车的行走而翩翩飞舞着,如同赵寂此时纷乱的内心。卫初宴的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神色难明地望着赵寂,眼中一抹赵寂看不懂的退却。
“骗他们的?”
“是呀,就是骗他们的。我不想做什么门客啊,骗他们的。主子,一个人在和人争辩的时候,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话语,但那话语中的真实度,其实是有待商榷的。无论如何,只要让对方信了就好。我今日跟他们说我会去做门客,不过是为了告诉他们,他日初宴自有方法报复回来,以此来震慑他们,但其实,许多年以后,初宴想做什么,都不由今日这番话决定。”
眼帘微阖,卫初宴神色平静道。
“你,你怎能如此骗人?”
赵寂却深受打击,她没想到卫初宴言辞凿凿地说出的那些话语,竟是骗人的。
若是骗人的。。。。。。那卫初宴自然也没想着要来给她做门客,她自己在那里猜来猜去,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到底还是太小了,见她这幅样子,卫初宴又是一叹。赵寂是很聪明的,可惜,无论是性情还是阅历,都太过天真和稚嫩了。
她更加坚定了要为赵寂种下一颗帝王之心的想法。
帝王是什么样的?坚毅、果断、冷静、多疑、冷血,她可以去怜悯她的子民,却不能懦弱到不敢见人死,她可以将人想的美好,却不能不懂别人在背后会给她设障,她先前已经教给赵寂不要太过仁善,如今,也该教她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这些东西,由她来教,总比由别人来教好,总比。。。。。。赵寂自己悟出来要好。
“初宴先前便说了,人是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东西的。主子认为初宴不会骗人,那么主子知不知道,每次陛下将子女送去匈奴和亲时,匈奴是如何说的?他们总是保证不再犯我边界,甚至好几次都缔结了国书。可是结果如何呢,没过几年,便又是新一轮的犯界!殿下以为,你以真诚待人,人便必以真诚待你吗?初宴今日骗他们,只是为了自保,为了耳根清净,于实质上,不会有害于他们,同时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主子以为,初宴做的不对么?那么有些人,他们的欺骗是建立在掠夺、陷害以及毁灭的基础上的,这样的欺骗,又该如何看待呢?”
赵寂大受震动,眼睛睁的大大的,如同不谙世事的幼兽一般将她望着,眼中闪过一些混乱。卫初宴的心中又挣扎起来,十岁,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可是她没有时间了,赵寂不会在榆林待太久的,而赵寂,赵寂也没有时间了。
若是按着前世的轨迹走,还有四年,她就要即位了。
狠下心,卫初宴继续道:“寻常人家,活的简单一些没有问题。如同耕地的农人,他们一辈子同土地打交道,本也遇不上太多的险恶。但是,主子,你和他们不一样,需要初宴提醒你吗,你是个乾阳君,若是太子一辈子不行差踏错也便罢了,可如今太子暴戾、陛下不喜,依我看,东宫总会易主的。到那时,无论是哪位殿下,只要是乾阳君,都有可能入主东宫,主子,到那时,兄妹之间还能坦诚相待吗?他们会欺骗你,而你也不得不欺骗他们。或者说,其实从现在起,相互的欺骗便已开始了。”
“我说过的,卫初宴,我不想同他们去争!你又忘了。”
赵寂眼圈泛红,眼泪如珠串般落下,她又想去捂卫初宴的嘴,却被卫初宴抓住了小手,这时马车恰巧一个急停,赵寂便实打实地撞到了卫初宴的怀中。
霎时间,熟悉的松墨香气轻轻地笼罩了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其他的甜香。
赵寂疑惑地吸了口气,却无法辨认出那丝香气究竟是什么。
因为很好闻,为了弄清楚是什么,她无意识地朝卫初宴怀里钻了钻,但因小鼻子开始堵起来了,而更加无法辨认了。
反而蹭了些眼泪在初宴的衣襟上。
软软的小殿下突然撞进怀里,初宴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起来,她下意识的抱住了赵寂,抱的紧紧的。
但赵寂偏偏很快便问她了,好像还很有兴趣的样子,初宴怕她仰得脖子酸疼,便蹲下身子,自下而上地望着赵寂。赵寂也随着她的动作低下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同她对视。
“自是有区别的。”
赵寂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刻问道:“那为何奴隶也能和牲畜一样被随意发卖、记做财产,为何奴隶也能被随意打杀呢?为何人们杀死奴仆,便如杀死一只牲畜一般随意呢?”
这些问题来的又快又急,显然不是突然想出来的,恐怕这些已困扰赵寂许久了。初宴有些意外,随即耐心地同她解释起来。
“主子,奴隶自商周时便有了,到得春秋,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更是有许多做了奴隶,他们有些是自愿的,便如朱弃石朱大人,但更多的是被抓去发卖掉了,不到绝路,没人会做奴隶的。如今,齐朝繁盛,但是奴隶依旧有很多,官奴、私奴,在我朝律法中标明了是官府、私人的财富,的确可以由主人随意处置。因此,大流之下,许许多多的人不将奴仆当人看,这不假。主子要晓得,奴隶的生死不是系在自己身上的,而是系在那纸卖身契身上的。”
“这是世人的观念、官家的律法所决定的,殿下不必存疑。但也不要将这些当做常事,以卫家为例,虽然卫家奴仆众多,但很少发生打杀之事。奴仆犯了错,会受罚,这是自然的,初宴儿时顽劣,犯了错也会去跪祖祠。但是若说随意打杀,却是很罕见的,不是犯了大错,哪家的主人会杀害奴隶呢?卫家不会,其他的勋贵家也不会。殿下许是看了一两个,便认为其他人都这样了。”
不过,赵寂不是应该在宫中长大吗,怎么会见到这些?万家也不似暴戾人家呀。
“不会随意打杀吗?”
赵寂也是一怔。她见宫里常有受罚的奴才,便认为在民间也是这样的,哪个奴隶犯了错,便会被拖出去打一顿,遇上主子不顺心,被打死的也有。
如她的二皇兄和三皇姐,就打死过不知多少奴才,听高沐恩说,他们还常拿人做猎物来围猎。
怎么民间不是这样的吗?
“不会的,奴隶也是财物,打死了便等于损失了一笔财产,怎么会有人拿打杀奴隶当做常事呢?”
但是,若是生性暴戾顽劣,以打骂奴仆、甚至杀人为乐的人也不是没有,前世卫初宴见过许多这样的人,但这些还是不要同赵寂讲了。
“那么,你为什么又说奴隶和牲畜有别呢?”
赵寂给她说的更加疑惑了,既然奴隶是财物,那么似乎和牲畜也没什么区别。除了民间不随意打杀奴隶这一点外,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了。奴隶也是人呀,主子。他们会说话,会思考,亦会照着主家指配去做事,上进的,若能得到主家赏识,或是自己赚够钱财,还能脱离奴籍。这便是奴隶和牲畜的区别了,奴隶的根本是人。今日在学堂里,那些学子却完全将奴隶看作牲畜,他们不愿与作为您的“奴仆”的我一同念书,便是因为他们觉得被侮辱了,就连教书的先生,也将此视作理所当然。”
初宴想要纠正的,便是这个。那先生话语里的意思太过轻贱,她无法赞同那先生的说法,也担心这种说法将赵寂带偏。
第一百四十九章 坏火()
比例80,若是看不到正文;可能是订阅不够;或是抽风;抱歉。她算是大姑娘了;平日里除了读书;还得学习女红、练习琴艺,为了几年后出嫁做准备,因此不是日日都会去学堂的。今日在学堂发生的事情,还是初宴她们回来以后;她自万家拨给赵寂的下人口中听来的;她比初宴稍长两岁;比赵寂更是大很多,有些事情;在卫初宴和赵寂那里是不在意,可是万清鸢却无法不多想。
自小所受到的教育便是要她长袖善舞地处理与其他人的关系,她已然知道了,自己的一言一行不只是代表她自己,也代表了万家,因此无论喜不喜欢;万清鸢都习惯了维持面上的和善。可卫初宴却好似全然没有这种顾虑一般,一来便将先生与同窗都得罪了个遍;听闻此事的万清鸢简直快愁死了;她十分后悔自己日间没有同她们一同去书院;否则至少可以像上次那般将双方的关系做一个缓和。
这里离赵寂的院子不远;稍微抬一抬眼,便能望见院门挂着的那两盏红彤彤的灯笼,夜色已至,天地是一片寂静,深邃的夜色中,唯有这灯光照亮了世间的一角,暖融融的光芒投射过来,卫初宴扫了几眼,想到和万清鸢离开时赵寂还在伏案写字,小小的一只,认真又刻苦的模样,神色便变得温柔起来。
“那些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清鸢,你多虑了。”
万清鸢却不赞成,她有些急的拉住卫初宴的手,劝道:“我知道你不在意他们,可你总不能做个独行之人吧,治学之事,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你可以一日与他们交恶,却不能一年两年地同同窗交恶,这样一来,不仅孤独,还需长久地防范他们,这岂不是自己累着了自己吗?”
初宴一挑眉头,意外地望向万清鸢:“难道清鸢觉得,今日那番话之后,还会有人再来找我的麻烦吗?”
“好吧,即便他们已经退却,但是你也该知道,能在梧桐书院、能在甲班读书的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他们人虽是在榆林,但有些人家中的根基却是在外郡,如今日和你吵的最凶的那个王轩,他家中就有人位列九卿,便是连我爹爹也得敬上三分。这些人若是得罪狠了,于你卫家也无裨益。初宴,你我都是官家子女,该知道同辈交恶不是好事,依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