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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很快发现那里面藏着一个人,而先前一闪而逝的寒光便来自那人手中一支利箭。
连慕枫顺着箭尖所指的方向将目光移向山脚,眉梢微动。
他无心多管闲事,却也不想贸然离开惊动那人,只好躲在一边暗中观察,这一看就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那人着一身鸦青色紧身衣,蒙着面巾,虽被枝叶挡住了大半身形,可给他的感觉却有几分熟悉,而更让他觉得熟悉的则是此人弯弓搭箭时一气呵成的动作与诸多细节,竟像是师从连家堡。
连慕枫微微眯眼,心头升起疑云,原本只打算旁观,这时却不得不等着看一看此人的面目了。
连家堡以箭术闻名于江湖,不过连家堡的人出门在外虽都配着弓箭,却用得不多,而且这种远程兵器在用的时候外人是没有机会近身观摩的,是以人人都知道他们箭术高超,想要一窥究竟却是难上加难,想要偷师效仿更是难如登天,更何况此时树丛中那人细微行动间展露出的习惯与连家堡普通镖师有些差别,倒是与自己更为相像。
这是刻意模仿还是巧合?难道他认识自己甚至对自己极熟悉?
连慕枫未及细想,便见那人扣着弓弦的手指开始发力,急忙将视线投向山脚。
此时太子已走到饮马亭的台阶旁,正要拾级而上,一旦入了亭子就有了庇护,时机不过这几级台阶的功夫,然而无巧不巧的,山顶竟莫名刮起旋风,遥望山脚却是风静树止,想在这难以捉摸的风向中射中太子怕是极为不易,除非那人精于心算或内力深厚。
这时,连慕枫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破空声,一支利箭自树丛中倏然射出,箭簇旋转疾冲,完全不受风向的影响,眨眼间飞至山脚,擦着太子的头皮飞过,“咄”一声扎进他身旁的柱子上。
“啊——”太子吓得惊叫一声跌坐在地,惨白着脸惊惧抬头。
连慕枫暗自心惊,此人明显内力精深,这一箭怕是有意射偏。
下一瞬,同时有两支利箭接踵而至,趁着太子抬头的瞬间欺近,却似乎不比之前那一箭刚猛,仅以强弩之末的力道轻飘飘却极为精准地扎入太子双眼中,鲜血喷涌而出。
“啊——”这一次,太子由惊叫变为惨叫,双手举在脸边,不敢碰颤颤巍巍的箭羽。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待周围的护卫反应过来时,太子已经痛得在地上打滚了,而这一滚,那两只中箭的眼珠子竟被箭矢带出眼眶落在地上,留下一张鲜血淋漓、狰狞恐怖的面孔。
连慕枫倏地转头紧盯树丛中那人的身影,瞳孔中聚起几丝凝重。
前后两次射箭间隔太短,不足以开弓两次,那人必定是在弓弦上一次搭了三支箭,其对弓箭的掌控力非常人能及,更何况此人不仅内力深厚还精于心算,这等厉害的箭术放眼整个连家堡怕是都鲜有人能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本不是值得震惊的事。
可怪就怪在,此人箭术与连家堡同出一脉。
眼见那人从树上跳下,连慕枫立刻站起身,不想那人竟似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一甩手,数根银针自掌心飞出,瞬间欺近面前,银白幽光泛着冷意,直取面门几大要害。
连慕枫骇然偏头避开,却又不想放他离开,想着既已被他发现,便干脆提气施展轻功追过去,口中喝道:“站住!”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身子陡然顿了一下,却未回头,反而飞身远去,轻功竟不在连慕枫之下。
第8章 车内上药()
墨远在弯弓搭箭时就已经察觉到附近有人了,只是他万万没料到此人竟是连慕枫,此刻连慕枫在后面紧追不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身份的,毕竟这辈子他还没打算这么早与连家堡牵扯上关系。
幸亏他这三年以尝试恢复武功为名,在宣王府从未懈怠过练功,而师父教给他的功夫一向轻盈飘逸,轻功更是了得,他提气加速,仗着熟悉地势之利,在各种树林中曲曲折折地穿过,又用半山腰一处曾经布置下来的简单竹林迷阵绊了连慕枫片刻,终是成功将其甩开。
马车就在山脚下,墨远查看四周,确定无人窥视,飞快地掀帘而入。
弓箭是不能放在明处了,他掀开马车底下的板子,将它们塞进暗层中,那里面填了不少棉絮,放着一些药瓶药罐,再多一套弓箭倒也不挤,也不会在行进途中晃出声响。
他原本打算南下的途中骑马,特地为此准备了几套紧身衣裤,可惜这些衣裤几乎一模一样,此去途中也是不能穿了,墨远安置好弓箭,掀开面巾开始脱衣,将脱下来的衣物一并塞进暗层,盖上板子,接着散开发髻用绸带简单缚住,拿出一套宽袖长衫,正要披上,耳侧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
连慕枫能这么快追来,他一点都不意外,能藏好证据已是万幸,衣衫穿起来却要费些时间,想整理好不引起怀疑怕是很难。
一番思索不过瞬息功夫,墨远当机立断,抄起一旁的匕首便在颈间划开一道口子,又将匕首藏好,刚抖开衣衫准备穿上,便听到帘子被人掀开,忙故作警惕地转头看过来。
连慕枫看清里面的情形,神情一阵愕然。
墨远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你,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连慕枫目光触及他半遮半掩的肩头,只觉得那一处白如凝脂,晃眼得厉害,忙将目光转开,随即想到他一大清早竟将马车停在半道上换衣衫,委实不合常理,便又不着痕迹地在车厢内扫视起来。
墨远似乎没发觉他的狐疑,垂下眼皱了皱眉:“方才碰到一个贼人,我以为那人去而复返。”
连慕枫鼻端嗅到一丝血腥气,目光微转,这才发现他另一侧颈间竟是血珠滚滚,白皙的颈项已被触目惊心的鲜红遮住大半,不禁目光微变,躬身抬脚钻进来,急声问道:“怎么了?因何受伤?”随即想到他方才的话,忙问,“可是那贼人干的?”
墨远点头:“我正要处理伤口,你便进来了。”
这话一说,穿衣就变成了脱衣,再加上墨远那伤口瞧着实在骇人,再深一寸怕是命都要没了,连慕枫心中疑虑顿时消去大半,急忙撸起袖子问:“可有伤药,我替你上药!”
墨远指着一旁的壁柜:“那里面有金疮药,你帮我瞧瞧,没中毒吧?”
连慕枫忙凑近了看,见渗出来的血色泽鲜红,伤口则由浅入深,正是被他人用匕首划开的模样。
连慕枫也怀疑过是墨远自己划开的,可这伤的位置若自己动手需左手握匕首才行,而他最近与墨远相处了几日,自然是知道他惯用右手的,再说若在自己身上动刀,除非心性颇狠的,一般人总免不了因为吃痛最后收些力道,伤口应该由深至浅才对。
“没有中毒。”连慕枫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彻底打消,也顾不得再追寻那人踪影,翻找出金疮药开始给墨远处理伤口,“那人你以前可曾见过?”
“不曾。”
连慕枫抿抿唇,眉目中起了些怒意:“无冤无仇,竟下此毒手!”
墨远:“”
其实他只是不想弄脏衣衫,又舍不得在脸上动刀,只能割脖子了,横竖他力道掌握得好,不过是些皮肉伤而已。
不过该摆的姿态还是得摆,墨远轻叹口气,心有余悸道:“也是我死心眼,他想夺我的马,我不肯相让,这才惹得他动手,好在他没有继续纠缠很快离开,想必是怕被你追上。对了,你因何追他?”
连慕枫看他一眼,这一眼看似有些深意:“他行刺太子被我撞见,我瞧着他那箭术像师承连家堡,便欲一探究竟。”
墨远笃定他此刻不会再怀疑自己,这一眼绝不可能是因为箭术,只可能是因为宣王。
果然,连慕枫又道:“此事你可知晓?”
墨远面露惊讶,摇头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连慕枫未再多问,低头继续给他清理伤口:“不管刺客是谁安排的,最近京中都不会太平,我只是担心,若是宣王的授意,你却毫不知情,怕是他对你并不信任。”
墨远心中涌起暖意,他真是没料到,这辈子连慕枫与他相识不过短短数日,竟对他如此关心。
连慕枫的性子他再知晓不过,身为连家堡九代单传的嫡孙,自小便肩负起家族的重任,也自小养成天之骄子的心性,虽处事稳重老练、性格爽朗随和,可骨子里是颇为傲气的,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
自己上辈子与他朝夕相对,情谊自然不一般,可这辈子他们不过是恰巧有了交集,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关心?
连慕枫手法熟练地将伤口处理好,一抬眼便撞入墨远深不见底地乌黑瞳孔中,不禁愣住。
墨远笑起来,眸中深潭似笼上一层月色,清浅温润:“多谢。”
连慕枫听不得他这清水般干净又柔和的嗓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猫爪子挠了一通,骨头都有了几分酥|痒之意,喉结微动,下意识替他将衣衫披上:“没什么。”
话落,又有些尴尬懊恼。
墨远身为宣王府客卿,论起来自然是与宣王的关系更亲近,自己这个局外人倒是屡屡道出宣王的不是,像挑拨离间一般,实在是没道理。更何况与连家堡做生意的是宣王府,墨远只是主事人罢了,就冲这个,他也不该为了墨远屡屡指摘宣王的所作所为。
墨远猜到了他的心思,转身系上腰带将衣衫整理好,低声笑道:“我只是报恩罢了,能否得到王爷的信任并不重要,少堡主的善意莫遥心领了,他日若有机会,莫遥自当相报。”
连慕枫莫名有些不爽:“报恩报恩,你活着就为了报恩么?”
墨远回头看他:“自然,人活着不就是这样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连慕枫:“”
墨远笑起来:“说着玩的,我们走吧,你的镖师怕是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