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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婶儿在一旁插手不得,只好小声提醒着:“二小姐,你可千万别忘了带,别忘了带”
阮清瑶立即抬眼,白了常婶儿一眼,眼神凶得很,足以证明这位二小姐其实心情并不好。
常婶儿知道阮清瑶的脾性,知她有些刚愎自用,事事心里自有主张,喜欢一意孤行,听不进旁人劝。当下她不敢说什么,只能退在一旁看着。
阮清瑶则自去妆镜台下面,将一包文件取出来,装在手包里,随身带着。那里头,有她的身份证明,还有与银行往来的各种票据。这回阮清瑶拿定了主意,一股脑儿全都带在自己身边。
阮清瑶一面收拾,阿俏缓缓地走到她住的小楼上,也不说话,只默默坐在一边,看着阮清瑶收拾。
“常婶儿,你先下去一会儿!”阮清瑶不见阿俏开口,只得自己创造机会让阿俏开口。
常婶儿无奈,点头应道:“是,二小姐,我就在楼下,有事儿您立即叫我!”
阮清瑶支走常婶儿,心里却依旧烦闷,转过脸来盯着阿俏,想知道她究竟能对自己说出什么。
“说,你想怎么劝我。”阮清瑶一抱双臂,谁劝她都不会听,可她还是有点儿好奇,想听听阿俏会怎么劝你。
“我不是来劝你的。”阿俏摇摇头。
不是?阮清瑶颇为吃惊,一双妙目在阿俏脸上转了又转。
“姐,你是个聪明人!”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阿俏总是试图提醒阮清瑶,她是个聪明的。
阮清瑶得意地一挺腰板,撩一撩脑后的秀发,说:“这还用你说?”
“所以啊,姐,”阿俏安安静静地说,“我只盼你能在静下心的时候,好好想一想,你身边的人,那些旁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阮清瑶不做声,半晌“嗤”的一声轻笑:“谢了!”
她活在世上二十多年了,人心她还是自信能够看得清楚的。
“还有,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帮忙的话,就开口说一声。”阿俏说着站起身,径直往楼下走。
“”
阮清瑶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感受到了一星半点儿的亲情,还是纯粹被阿俏气的。
“我才不要你帮忙呢!”阮清瑶不客气地吐出一句。
可是她自己也同时往榻上一坐,抱着自己的手包,一时无法出声。
阮清瑶也知道自己心里有种冲动,很想找阿俏商量一下她的计划,可话到口边却又吞了回去。她终究没法儿向自己的异母妹妹,以前总是被自己看轻的土包子开口。
她的计划,只要告诉任何一个阮家人,就前功尽弃了。
她当然知道外祖薛家是个什么算计,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肯热心替她张罗,还不是看上了她怀里的这点儿利。可若是用一点儿蝇头小利,买个虚名儿,回头再将薛修齐吃得死死的,难道还怕求不到她想要过的生活?
阮清瑶知道自己是聪明的,因此也只相信她自己的判断。这世上的人,都没有她立场独特她只为自己考虑,其他所有人都与她一概无涉。
阮清瑶打定主意,便扣上了箱笼,将常婶儿叫上来,帮她把箱子提了下去。常婶儿年纪有点儿大了,不喜这种吃力的差事,可是阮清瑶却拍拍手不管。常婶儿只得皱着眉头,自己将两个沉重的箱笼都提下了楼,由阮清瑶在背后挂上小锁。
一时阮清瑶带着常婶儿,大摇大摆来到阮家门口。
阮茂学和宁淑一起送出来。阮茂学一听说长女要回薛家去小住一阵,便随意挥挥手让她去。
宁淑心里有点儿不安,想上来向阮清瑶嘱咐几句,可却架不住院子里的一大群鸭子在耳边聒噪,只得挥手道别,目送阮清瑶离家。
薛家派了车来接,当晚阮清瑶在薛家歇了一晚,第二天庞碧春和阮清瑶一起坐车出城,到了薛家的“别院”。这座城外的院子原本不是薛家的产业,而是庞碧春的陪嫁,所以院子里里里外外侍候的,都是庞碧春的人。
阮清瑶没带服侍的人上薛家,所以这时身边除了常婶儿之外,都是庞碧春拨给她仆役侍候。
阮清瑶不免有些艳羡:“三表嫂,你一个人住在这儿的时候,可不就是一个人当家做主,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庞碧春笑道:“是呀,没有婆母妯娌大小姑子,也没有个男人总在眼前晃啊晃的,这日子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她掰着手指头给阮清瑶算:“盘这样大小的一个院子下来,两三千现洋就够了。但是你每年吃穿用度开销,光靠银行生的那点利肯定不够。所以啊,瑶瑶,你到底还是得把你家里那成干股捏在手里才是,那个才是稳妥的长久的主意。”
阮清瑶不说话,暗自点头,晓得庞碧春说得是对的。
她早已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处处离不了人服侍。再者她既喜欢高屋华服,也喜欢跳舞看戏她要享受人生,却又不想付出,就只有使些手段了。
阮清瑶与庞碧春在城外安顿下来,初五那天薛修齐从城里匆匆赶来,带了一个律师模样的人,到薛家别院来见阮清瑶。
“瑶瑶,这位是郭律师,他已经按照咱们的要求准备好了文件,就等你过目签字了。”
薛修齐将郭律师带进来,后者将文书摊在桌面上,恭恭敬敬地冲阮清瑶鞠躬行礼,先开口说了一句:“恭喜二位!”
阮清瑶瞥一眼薛修齐,心里在想着表哥到底是怎么说的,她和薛修齐,不过是为了谋利的做戏而已,何喜之有?
薛修齐伸手掏出帕子去擦额头上的汗。庞碧春在旁一怔,问:“是不是屋里太热了?我让她们把火盆拿出去一个。”
阮清瑶不理会这两人,自己低下头去看郭律师带来的文件。
这名郭律师据说是省城里知名的大律师,专门处理婚姻纠纷和随之引起的财产纠纷,非常有经验。
他带来的文书有两部分,一部分是阮清瑶和薛修齐结婚时打算在报纸上刊发的文告。文告很简单,只说省城薛先生与阮小姐共结连理,亲友祝其百年好合云云。回头在报上刊出来,也会是极不显眼的一小块,淹没在省城那么多结婚通告里,没人会注意。
所以这就是秘密结婚了阮清瑶想,一时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一旦这通告刊出去,她就再无反悔或是回头的可能。
另一份文件很厚,是阮清瑶与薛修齐的结婚协议,和婚前婚后财产协议。里面约定了阮清瑶与薛修齐各自财产独立,夫妻双方不得动用对方的财产,但涉及阮清瑶财产处置的部分,必须经过薛修齐同意。
这就是为以后打下的伏笔。一旦阮家发现阮清瑶与旁人私下结婚,一定会要求阮清瑶放弃阮家的那成干股,或是阮家想办法将阮清瑶手里那成干股买回来。但有这份文书在手,薛修齐说不行,阮家就无法强求阮清瑶将手里的干股卖回给阮家。
这样一来,薛修齐没法儿动用阮清瑶的财产,但是有薛修齐在,阮家也没法儿把阮清瑶手里的干股拿回来。所以这一场“秘密结婚”,对阮清瑶来说,最为有利不过。
阮清瑶拿着手里的文书,反反复复看过了。郭律师在旁边轻声说:“阮小姐,若是看着没有问题,请出示你的身份凭证,由律师行拍照留底。此外,您只要在这协议上签字,协议就算是生效了。您和薛先生的婚姻,也就此成立了。”
阮清瑶没想到自己的婚姻来得如此之快,眉宇间不由透出点儿怔忡。
“瑶瑶,你看看,律师想得如此周全,你看着妥当,就签了!”薛修齐在一旁相劝。
阮清瑶冷着一张脸,将文书放在桌面上,撑着桌面站起身,淡淡地说:“不行!”
郭律师与薛修齐互视一眼。
“财产独立还不够,我要夫妻双方的债务也完全独立。表哥以后如果生意出了问题,夫债妻偿,这我是一定做不到的。”
阮清瑶抱着双臂,高傲地扬着下巴:“这个条款不改,这份文书我是绝对不会签的。”
薛修齐有些懵:“瑶瑶,之前不是都说好的?”
阮清瑶嘴角向上挑:“谁和你说好了的?表哥,你那‘大生意’是什么底子你自己清楚,将来若有天撑不下去了,您难道要拖我下水不成?”
她随手在桌面上敲敲,抬头问郭律师:“对了,郭律师,你看能不能帮我再加上一条,如果有一天夫妻双方有任何一方破产,那么婚姻关系自动解除。”
这话说得石破天惊,郭律师推了推眼镜,心想从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到过有人这么结婚的。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眼前这两人,都还没结婚,也还没遭遇什么事儿呢,已经在琢磨各自飞的事儿了。
薛修齐也觉得面上挂不住,低声说:“瑶瑶,你这样,叫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桩所谓的“婚事”,难不成好处都教阮清瑶占去,他什么都捞不到?那他娶阮清瑶为了什么,一张漂亮脸蛋么?
阮清瑶转过脸,盯着薛修齐,薛修齐心里本就有鬼,一下子被阮清瑶瞪得心里发颤。
“表哥,我敬重你,叫你一声表哥,可你自己也多少该有些自知之明,该晓得我阮清瑶在省城里,若真是想嫁,会有多少人赶着上来求亲。”
阮清瑶此言非虚。当年她在“黎明沙龙”里的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计宜民之流都是早早就知难而退的,后来这才都成了关键时候肯出手帮忙的朋友。
“如今我选中了你,肯迁就你,你该明白,这一切都是你的福分。”阮清瑶话说得尖酸,“难道你还在奢望什么不成?”
薛修齐听见这等刻薄话,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胸口那里的气渐渐堵起:这所谓“婚事”背后的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难不成这阮清瑶利用他,他就还得感恩戴德不成?
庞碧春这时候上前来打圆场,轻拍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