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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琢磨,一点点调试。
在忙碌间隙,阿俏突然想到一件事儿盛器。
她将要参加两场比试,每场要做的菜式风格迥异,南辕北辙,那么所用的盛器是不是也该有所不同?
阮家自己所用的盛器,大多是上等古瓷,用以搭配阮家所做的精致菜品。头一阵比试官府菜的时候,固然可以用,但若用来盛“江湖菜”,那样泼辣鲜艳而有活力的菜式,古瓷这样稳重自持的盛器,恐怕并不太搭。
阿俏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去弄一整套盛器来盛她的江湖菜。
主意拿定,她头一个就想到的是“知古斋”。当初她与寇珍联手做“烧尾席”的时候,曾经需要二十只方形的大型瓷盘,就是沈谦的“知古斋”替她寻了来的。那次宴席的效果极好,
阿俏想到就做,看看天光尚早,当即出门,往省城闹市过去。没过多久,“知古斋”的店面,已在眼前。
这时“知古斋”的玻璃橱窗已经修复。阿俏立在当初她亲手打碎的那一面橱窗跟前,望着里面的整套日用青花瓷器,忍不住有点儿好笑。
她一低头,想要进店,可不知为何的,忽然犹豫起来。
这算不算是又出面请他帮忙了呢?上回“卧足碗”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只消一出手,就能解她的重大危机。若是这回又请求他帮忙订制器皿,他会不会误以为是自己在向他求援?
阿俏自尊心强,与卫缺这样的人对阵,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宁愿输,也不愿旁人出手相助,帮她赢得这场比试。
阿俏本想进店的,这样一犹豫,登时又转身。
是她想得不够周到,她该换个人上门来预订器皿的,那样或许不至令沈谦误解?又或者结果也一样?或许她该在省城别家多看一看,也许在别家也能选到合适的器皿呢?
阿俏这么想着,刚要迈步,只听背后有人招呼:“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本店乐意为你效劳。”
是店里伙计的声音。
“或者您只想随便进店看一看也行,不碍的。”
阿俏回过头,看见伙计毕恭毕敬地站在店门口,冲她直点头。
人家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阿俏便不得不进店了,迈进“知古斋”的店铺,望着架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字画文玩,古董瓷器。她登时有点儿觉得自己到知古斋来,未免令对方大材小用,杀鸡用起了牛刀她只是要一套适合盛那些粗豪的“江湖菜”的盛器而已。
也不知这店的老板在不在?阿俏一想到那人可能就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坐着,随时可能下来,心里就有点儿发虚。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吩咐,有什么需要,请尽管与我说。”伙计非常殷勤地招呼阿俏,“我们老板说他不在”
阿俏眉心一跳:这是什么话?
“他不在的时候,”那伙计脸上的神色在表明,是他断句断得不大对,“务必要我们将主顾的需求一一记下来。若是我们一时半会儿满足不了的,等他回来,务必会寻个妥帖的解决之道。”
阿俏这才明白,点了点头,小声说:“费心了!”
而那伙计的后心几乎也教汗浸湿了,心想,险些一句话说错,得罪了未来的老板娘。要命的是他转脸往店铺内一角的一个小装置撇了一眼,店铺内所有说话的声音,都能传到楼上办公室去。老板一言一句都听得仔细着呢!
楼上沈谦的确是举着个听筒听着。
他人在店里,却决定不出面。
早先他在楼上看到阿俏在店面外犹犹豫豫地,不好意思进店,就大概猜出了他的心思。
“傻姑娘,不是一早就答应了你,只站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都不干涉的么?”沈谦这么想着,赶紧吩咐楼下的伙计出去招呼,顺便还嘱咐了一二三。
待在听筒里听见那伙计大喘气,说什么他说他不在的话,沈谦险些笑出声。心想,这个伙计,总算有些急智,要是真的一句话把阿俏给气跑了,回头十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他扣的。
沈谦之所以不出面,而是命伙计去招呼,是觉得没有自己在场,阿俏或许会轻松些,愿意把需求说出来。
果然,他通过听筒,听见阿俏那楼下店铺里说:“我想要一整套宴会用的瓷器,是用来盛一些特殊的菜式用的。”
那伙计连忙问:“是什么瓷?青花、白瓷、绘彩、彩釉、雨过天青釉只要您说得出来,小店就总有办法帮您找到。”
阿俏摇了摇下唇,犹豫着说:“我自己也还没想好,到底要用什么样的瓷。”
伙计当即傻了:哪有主顾上门,连要什么,都还没想好的?
只听阿俏想了想说:“我只知道要用来盛什么样的菜色。”
伙计伸手挠挠头,更加为难了他这伙计当的也真不容易,人家懂得菜色,却问他来搭配什么样的盛器好看。
阿俏说:“就是盛那种家常土菜、粗菜,一做就是一大钵一大盆的那种。做出来的成菜,颜色格外艳丽,论理素色的盛器就可以,可是我觉得,用精致骨瓷、薄胎白瓷,或是文人气重的器皿,盛起来,都不大合适。”
这伙计着实犯了难,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只听见里间的电话铃声“玲玲”地响起来。
伙计跑去接,过了一会儿又跑将出来,点头哈腰地对阿俏说:“这位小姐,您看这样,你的要求小店已经知道了。小店这就去按照您的要求,寻找一套合适的盛器。您要不留个名姓地址,等到日子我们给您送上门去好不好?”
阿俏赶紧摇手:“不了,怎好意思店家上门,还是几天以后我自己上门来看!”
要留名址,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曾上门来求援来了?
少时阿俏离开,伙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见到沈谦从楼上下来,赶紧迎上去,小声问:“您都听见了?”
沈谦点点头,心里暗笑这丫头,做事太小心了,到了他这里,竟然连个名址都不肯留。
“可是,您明白阮小姐要用什么瓷了么?”伙计挠着头问,“什么样的土菜、粗菜,是颜色艳丽的,还得用大碗盛最好?”
沈谦却一听就明白,“她要和人斗宴,要做‘江湖菜’,不愿在器皿上输于旁人,所以才到咱们这儿来挑选的。你说的那些,青花白瓷、绘彩彩釉她全都用不上。”
沈谦曾经在“四川酒家”见识过卫缺和他做的江湖菜,近日报纸上也总是关于卫缺的报道。沈谦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只听阿俏形容了一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去将那套烟灰色的仿石纹粗瓷器皿取来。另外,上回下乡去收来的两个石锅,也一起取出来。”
“你记着我说的,下次她来,就这么对她说”
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事儿,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阿俏再次上门的时候,见到伙计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套烟灰色的仿石纹粗瓷器,捧在手心,足足震了半晌,没能说出话。
这套盛器,太合她的心意了。
整套瓷器的造型都是大开大合,大盆、大碗、大碟烟灰色的粗瓷,表面的纹路宛若天成,瓷色深沉润泽。阿俏伸手摸着粗瓷表面烧制形成的深浅纹路,凭空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器皿搭配那些色泽明丽的菜式,大堆大堆的干红椒随意铺洒在深色的浅底大碟上,露出一截烟灰色的石纹盘边,看着就像是将菜式盛在一片石板上。
还有比这更豪放更大胆的盛器么?
“另外,我们老板说了,店里还有两件之前收来,一直卖不出去的两个石锅,相请您看不看,要不要一起拿去?”
石锅?阿俏的兴趣更浓了,登时点点头,笑容绽放,唇边勾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伙计赶紧转身,借口到库房里去找那两只石锅,趁此机会先来到楼上,冲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沈谦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佩服至极:老板能将人家姑娘的喜好审美摸得一清二楚,难怪能轻而易举,抱得美人归不,虽然美人儿还总避着人,可看着两人不见面都这么投契的架势,也是早晚的事儿了。
待拿到那两只石锅,阿俏更是抱在手里,爱不释手,立即点了头,说:“这两只我也一起要了,一共多少钱?”
伙计指着两只石锅,说:“这个我们收来之后,就总是卖不出去。老板说姑娘若是喜欢,就一并拿了去,算是替我们处理了。”
“这”
阿俏转转眼珠,又有点儿生疑。
伙计却指着那一整套的烟灰粗瓷说:“但是这一套,却很贵。”
他报了个数目,阿俏二话没说,立即从兜里数出现洋交给那伙计,说:“不用找零了。多出来的,算是谢谢你替我张罗。”
伙计喜不自胜,心想,果然沈老板和这未来的老板娘,都是个不计较钱的性子,只要看着东西好,钱算得了什么。足见这两人,实在是天生一对。
他快手快脚,帮阿俏将东西都包了,又出门叫了黄包车,帮阿俏将东西都送到车上。
沈谦则在二楼办公室里,目送阿俏的车远去。
他店里的伙计兴高采烈地进来,笑着将阿俏付的现洋一起交出来,说了一堆好话,末了问:“老板,这钱,你要不要找个什么时候,给阮小姐还回去?”
沈谦笑着说:“得了,你就别在这儿卖乖了!你不是一直想过两年自己出去开个小店面么,这点儿钱,算是阮小姐赏你的,自个儿攒了做铺子本!”
伙计喜出望外,张大了嘴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那套粗瓷和石锅,是老板送人家的礼物,将来老板自然会想办法将这笔钱给人家找补回去。所以手里的这些现洋,就算是未来的老板娘赏自己的见面礼啦!
“谢老板,”伙计朝起一蹦,没忘了回头再说一句,“该谢谢老板娘才是!”
沈谦被他逗得一笑,没忘了告诫他,以后见到老板娘本人,可不能这么信口胡说。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