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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推了一胳膊肘,险些没站稳。
这时候黄朋义看不下去了,站在摄影师旁边大声说:“诸位,不是我说你们,当初输了两阵,见势不好的时候,你们有哪些人便就此溜了,或是干脆袖手旁观的?这些人就都别往前挤了,都往第二排站过去。”
“我告诉你们,这次的事,事关民族荣誉,需要在座每一位,放下彼此的成见和功利心,无私地一起参与进来。这种事情上,只有人心齐,团结一致,才能叫洋人不看咱们的笑话!说实话,上海饮食界这么多人,这次的表现,竟然比不上一位外省而来的一位年轻姑娘”
黄朋义说顺了嘴,到这时候赶紧改口,“现在是沈太太了。”
“你们,赶紧地,让个位置出来,给沈太太。”
黄朋义已经打听清楚阿俏嫁的是什么人了,所以言语里总带着巴结的意思。阿俏也不会与黄朋义多计较。但是他既然帮自己出头,阿俏便也微笑着点头致意,由着黄朋义安排着站到了中间。
“大家做好准备,请笑一笑!”
“砰”的一声,闪光灯的强光闪过,这影像便就此定格在了底片上。
“再来一张!”
摄影师高声喊着,请众人不要马上散开。
阿俏在等待的时候,随意转头在锦江饭店的大厅中张望。她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大厅一角悬起的帷幕后面默默站着,微笑地望着她。
阿俏便觉有些微羞,知道沈谦是特地来接自己。
荣耀的时候,能有人一道分享,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于是阿俏俏皮地朝沈谦扎了眨眼,脸上绽放最甜美的笑容。
“好,非常好!”
摄影师大约也是被这样纯美的笑容打动了。
又是“砰”的一声,闪光灯一亮。阿俏被晃了晃眼,当下转开眼光。
在大厅的另一端,她见到帷幕后面同样转出两个人,一个是昔日大帅任伯和身边的机要秘书何文山,还有一个,是位少年人,身穿军服,腰板挺得笔直。这少年人原本面目英俊,但此刻立在帷幕的阴影之中,却显着脸色青白,板着一张脸,神情冷漠,背着手,目光在厅中每个人的身上淡淡扫过,最终停留在她面上。
阿俏被这样森冷的目光给吓住了,那名字被她梗在喉咙里没能喊出来。
“有信哥!”
“阿俏!”
沈谦见人已经开始散去,连忙赶上来,连声问:“阿俏,你怎么了?”
阿俏一怔,摇摇头,说:“没什么,我没事!”
她再回头看向刚才那个方向,只见帷幕底下空空荡荡,宁有信与何文山的身影就此都消失不见。
“我刚才,好像见到了何文山?”
沈谦便一皱眉:“何文山?他在此地?”
之前曾经收到消息,何文山已经回本省去了。
阿俏有点儿紧张,伸手一握沈谦的手,才觉得好些。她稍许低下头,轻声说:“但也许是我看差了。”
沈谦微微一侧头,觉得此事有些不那么简单,刚想再问阿俏,只见黄朋义过来,笑嘻嘻地向两人道贺:“这次与洋人比试,沈太太居功甚伟。沈先生太太,怎么样,我黄某人可以请两位借一步说话吗?”
沈谦与阿俏互看一眼,两人都没有拒绝。
而这黄朋义,却是想请阿俏留在上海的。
“沈太太如今已经在上海打下了这样好的基础,若是将您家传的‘阮家菜’开到上海来,立刻就会有人来捧场。”
黄朋义打着如意算盘,想借此机会讨好阿俏,和她身边的那位。
他算过,上海市场那么大,阿俏将生意转来上海,对本地商户根本不会有影响,相反还能提高饮食界的知名度,招徕洋人的生意,顺便讨好一下沈谦,何乐而不为呢?
阿俏与沈谦相互看看。阿俏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具体如何操作还要再想想。
于是两人没把话说死,只说先考虑考虑。
第210章()
阿俏匆匆赶到医院去,寻到阮清瑶,将省城那边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阮清瑶便慨然点头,说:“这件事儿上,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阿俏抓紧了阮清瑶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她心里谢过阮清瑶的信赖,言语上这姐妹两人却都不用再多说。
只是阮清瑶到底还是有些顾虑,低下头小声说:“阿俏,你能不能,将我那一成干股的花红给我留着。我怕,我怕”
说到这里,阮清瑶转头望向走廊尽头周牧云的病房。
如今阿俏到医院来探视周牧云,都是与阮清瑶一道,离周牧云的病房远远的,两人才敢说话。阿俏猜这是因为周牧云目不能视,因此听觉格外灵敏的缘故。
眼下听阮清瑶这么说,大约是担心周牧云的视力无法恢复,以后两人生计困难。或即便是周家能担着周牧云的开销,阮清瑶自己,则无名无分地跟在周牧云身边,又没有旁的生计,到头来只能靠着阮家。
阿俏听出阮清瑶的顾虑,用力一点头,说:“二姐,你放心!回头你签的文书,只是将你手里的干股转交给我,花红依旧是你的。除此之外,你别忘了,酱园的生意,你也有一成干股,回头需要钱就随时说,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阮清瑶这下更是惭愧,酱园那成干股,是阿俏无偿赠与她的,同时也是阿俏在以酱园的生意鼓励她振作,从被骗婚的阴霾里走出来。
如今她为情羁绊,无怨无悔地在这个男人身边陪着,旁的事儿都只能一概放下了。偏生阿俏依旧对她这样无条件地支持。
阮清瑶低下头,又要去拭泪。阿俏赶紧去握了她的手,小声说:“二姐,你要打起精神,还有人依赖着你,指着你照顾呢!”
阮清瑶想起周牧云,赶紧点点头,用手背拭去泪水。
阿俏则说:“我去看一眼老周,这就走了!”
于是两人一起,轻手轻脚地往周牧云的病房那头过去。
周牧云这时候醒着,正独自默默地坐在病榻上,似乎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两位女士慢慢靠近,虽说都是蹑手蹑脚,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是周牧云还是将头转向房门的方向,轻声问了一句:“阿俏?”
阮清瑶随口应了一声,这才察觉正主儿其实就在身边,登时停住了脚步,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阿俏却将她一推,自己比了个手势,摇摇手,示意自己要离开了,要她保重,只管去照顾好周牧云,随即快步离开周牧云的病房。
阿俏隐隐约约有些感觉,周牧云朝她这里转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惊喜,也有些困惑,不像是冲着阮清瑶,倒像是因为她突然过来的缘故。
因此她大胆地猜测,阮清瑶与她之间,周牧云可能是早已察觉出了什么。
至于周牧云一直将阮清瑶错认成自己,有可能是周牧云习惯使然,叫惯了这个名字,也可能是周牧云将错就错,干脆这么一直叫了下去。
到了这时候,阿俏惟愿周牧云能得名医相助,早日重见光明;而阮清瑶那一腔痴情,最终也能修成正果。
三天之后,阿俏与沈谦这一对夫妇已经回到了省城,着手处理省城这边的一系列“麻烦”。
事情的起因自然是阿俏“不经同意”,“擅自”与沈谦结了婚。
两人在上海结的婚,事先没有直接通知阮家,所以阮家没能马上接到消息。待到阮茂学在市府里受到同僚的恭贺,恭喜他与本省督军成为“姻亲”,阮茂学才知道这件事。
阮家自然是一番震怒,实在没想到阮家的女儿竟然这么能耐,一声招呼都不打,悄没声儿的就已经嫁了人。阮家族里本想指摘一下男方拐带少女,男方家里是本省督军,得罪不起;没法子只好木仓口向里,转而指责阿俏。
“现在已经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了,”旁人听了阮家的抱怨,忍不住揶揄,“现在的年轻人,都时兴‘自由恋爱’。你们阮家的三小姐,平时不显山不显水,天天在厨房里忙碌,就这样都能钓个金龟婿回来,你们阮家还埋怨什么?”
于是,对阿俏“擅自嫁人”的罪名,阮家人渐渐就不再提起了。更教阮家人红眼的,是那“阮家菜”。
回到省城之后,阿俏由沈谦陪着,去向阮家族人摊牌。
如今在省城的饮食界,她的地位已经有了很大提高,甚至隐隐约约与“小蓬莱”等几大酒楼的主厨能够比肩。而在上海,她更是刚刚打出了名气。
没想到这一切,阮家族里都不认。阮家族里只认死理儿,阮家的女孩子,在家的时候支撑一会儿家业是应当的,但只要一嫁了人,一出了阮家门,就再不是阮家人,没有资格操持阮家的产业。
一开始阿俏还打算好好商量,软语相求。她一再强调与沈谦结婚之后并未随夫姓,她可不是什么沈阮氏,她依旧姓阮。没想到族里完全不认,只说阮家没有这种先例,嫁出去的姑奶奶,就是泼出去的水,在宗族里不会再有位置。
阿俏则尝试晓之以理,动之以利。
她提出,由她经营阮家菜,每年除了给阮家持股之人的花红之外,另外再交给阮家宗族一份花红,兴办族学,扶植子弟。
没曾想,就是这样的提议,竟然也被阮家拒绝了。
阮家族里依旧坚持,说这是道理的问题,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毕竟若是真将“阮家菜”交给了阿俏,等阿俏年长,又将交给谁,难道还能再交还给阮家不成?若是这“阮家菜”交予旁姓,那又怎么还能叫做“阮家菜”?
双方谈了一次,僵持不下。到最后阿俏被逼不过,实在没忍住,便说:“那干脆对簿公堂!”
阮家几个族叔登时跳了起来,指着阿俏的鼻尖,破口大骂了一阵,什么“忘恩负义”之类的全说出来了。
阿俏却并不在意,冷笑着一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