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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昨晚不是梦,那么,就是说,那个男人知道她在这里,那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沉醉随即问。
小白一笑,“这里是丞相府。”
沉醉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心里霎时翻江倒海,她,她竟然会自己送到人家家里来了!
“红久呢?红久去哪里了?”
小白唇角抽了一抽,讪讪道,“她啊,她和我们主子去宫里办事了。”
“你的主子是怀陌?”
“不然你以为在丞相府,还有谁可以被称为主子?”
沉醉冷哼,“除了一起去死,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可以一起办!”
小白闻言,浑身一抽,忽然,作恶心起,朝沉醉暧昧笑道,“娶你啊。”
“你胡说八道!”
小白就是在胡说八道。此刻,红久还被关在小黑屋里,睡得好好的,昨晚骂了大半个晚上,竟然没有一个人理她,她自己累了,终于知道乖乖睡觉……
而怀陌,此刻却当真在宫中。
早朝。
九五至尊高坐在金銮殿上,宣旨公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岑慎之孙女、大将军岑子然之女岑筱之,德才兼备,秀外慧中,深得太子喜爱,亦得朕心。特敕封为太子正妃,于下月初一举行大婚。钦此。”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岑氏一族纷纷下跪行礼。
其后,宣旨公公又宣一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沉大同之女沉鱼,才艺过人,容慧俱佳,现敕封为太子侧妃,于下月初一,与正妃岑筱之一同嫁入东宫。钦此。”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第一次得以上得这金銮殿的沉大同,战战兢兢跪下。
此刻,他还完全没有从初上朝堂的惊喜里回转过来。他一个七品小官,往日里,哪里会有这样的殊荣?
没想,几十年了,如今竟然可以沾上女儿的光。
旨意宣完,圣座之上的皇帝淡道,“若没有别的事,今儿就散了吧。”
皇帝的话刚刚说完,外面有内侍一溜小跑进来,跪下,“启禀圣上,沉鱼小姐殿外求见。”
那内侍话音一落,朝堂之上一片窃语。便是几个位高权重的,譬如岑慎没有多话,眼睛里,也明显露出不屑。
女子不得入朝堂,这沉鱼第一天封妃,便如此嚣张了?
皇帝脸色不悦,却是太子忽然出列,笑道,“沉鱼家事鄙薄,稍失大体,还望父王莫要见怪,见上一见。”
皇帝挥了挥手,淡道,“宣。”
内侍这才战战兢兢退出,又将沉鱼带了进来。
沉鱼今日一身月白曲裾,梳了宫髻,微垂着头,跟在内侍身后,到了近前,朝皇帝跪下,“臣女沉鱼拜见皇上。”
皇帝语气里有些不悦,也不让起身,只问,“什么事?”
沉鱼一直低垂着头,闻言,郑重地朝皇帝磕下头去,诚恳道,“臣女自知擅闯大殿有罪,然而,有一事,臣女不得不禀。皇上,太子高贵,而臣女却出身鄙薄,万万高攀不上,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沉鱼的话,惊了一殿朝臣。
自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让皇帝收回圣旨,更遑论是在大殿之上,当了满堂朝臣的面。话刚刚才落,便要收回,岂不是自打嘴巴?
怀陌坐在轮椅之上,一如既往面无表情;萧尧眼风瞥过怀陌,唇角勾了一勾。
“逆女!”沉大同几乎是立刻,就从队伍的后面跳了出来,指向沉鱼,低骂,又战战兢兢朝皇帝跪下,“皇上,皇上恕罪!臣这女儿不懂事,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皇上,请皇上莫要放在心上。”
皇帝脸色铁青,冷哼。
沉鱼匐在地上,不卑不亢道,“爹爹,莫要再勉强女儿了。女儿心上早已有人,万万不能嫁给太子。若女儿心有所属,还勉强嫁太子为妃,也是犯了欺君之罪。”
“好一个欺君之罪!”皇帝一掌拍上龙椅,怒斥沉鱼,“你擅闯大殿,你抗旨不遵,你不把朕和太子放在眼里,哪一样不是欺君。沉鱼,朕看你是不懂什么叫一言九鼎了。”
“皇上恕罪。”沉鱼匍匐着,不卑不亢,然而,面对圣威,她的不卑不亢本身便是嚣张。
皇帝大怒,一指指向沉鱼,“沉鱼,朕既下了旨意,那么,太子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臣女不过一介女流,皇上何必逼迫?”声音从地上传来。
在场所有的人都是一惊。沉鱼这话,虽看似字字无奈,然而,她那语气和态度,却分明再嚣张不过。需知,当今皇帝,最不容人忤逆,她却敢如此挑衅。
朝堂老人莫不默默将头垂到更低,今日,若是注定有一场动怒,那么,也就只有让自己不要被牵连了。
果然,皇帝闻言,当即震怒而起,“逼迫?沉鱼,朕降恩赐你为妃,你竟不识好歹,还敢对朕大不敬!”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沉大同在一旁吓得冷汗都湿透了朝服,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臣养女不善,臣这就带女儿回家好生教养!”
沉大同说着,狼狈地爬向沉鱼,就要去拉沉鱼。
沉鱼却丝毫不动,依旧匍匐在地上,也不多说话,只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被沉鱼这嚣张的态度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最后,咬牙道,“婚礼如期举行,退朝!”
“皇上,不要!”
一直不卑不亢的沉鱼,在听到这几个字以后,终于抬头尖叫。然而,皇帝已经转身,离开。
沉鱼的脸,此刻惨白,一滴泪从眼角落下。
那一刻,在场所有旁观的人都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一个不识好歹的小将之女,来了大殿之上胡闹,甚至不知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是真的要皇帝收回成命还是不过一场欲擒故纵?但是,她真真正正是惹怒了皇帝,将来的不幸甚至凄惨,也只怪她今日的决定……
然而,当人群正要散去,却忽然听到有内侍一声惊呼,“啊!”
随即,“砰!”,一声响动,大臣们几乎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也震了一震。
所有人循声回头,竟见,柱子旁边,女人的身子沿着柱子缓缓落下,她移开的地方,柱子染尽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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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沉鱼之死(1)()
场面,一刹那凝下。
不知是眨眼的时间太长,还是那人的动作太快。只是,在场还没有一个人来得及眨眼,便只见,他们那从来坐在轮椅之上,云淡风轻的丞相,竟然飞身而起,往那缓缓垂地的女子扑去。
身子离开轮椅,孤注一掷,重重摔跌在大殿的地板之上,“咚”的一声,震慑了所有人的眼,却也刚好来得及抱住自残的女人。
皇帝被怀陌那狼狈落地的声音惊动,回过头去。
这皇帝,其实一直没有走远,沉鱼狠狠以头撞柱,他听到了,却头也没回。然而,听到怀陌那动静,他猛然转头,眼睛里,惊愕、愤怒又失望。
怀陌摔在地上,一只手臂却紧紧抱住沉鱼。
从来云淡风轻的眸子,这一刻,内里显得措手不及,他手足无措地望着沉鱼,“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
这是第一次,朝堂之上的人听到,怀陌的声音也会颤抖。
沉鱼一张脸上早已染尽鲜血,这时,半阖着眸子,虚弱地望着怀陌,似乎勉强想要对他笑一笑,然而,那唇,刚刚要展,蓦然垂下。
眼睛闭上,手落下。
气息落去,她绝色的容颜,此刻看起来竟还不如她脸上的鲜血鲜活。
怀陌就静静抱着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叫人,只是坐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目光凝着怀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女人。在场,皇帝没有说话,亦没有人敢说一个字。然而,所有的人都可以从怀陌脸上看到绝望的线条。他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只是这一刻,他的脸上,他惨白痛心的脸,绝望的线条,还有僵硬的背脊,泄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所有的情绪,太多,夹杂在一起,反而分辨不开。只是,那一刻,无需分辨,所有的人也隐隐懂得了什么。
无需分辨,都已经再明白不过。
沉鱼说,心中已有他人,不能嫁太子,而后,她死在了怀陌的怀里。
直到很久以后,那一日,举凡在朝堂之上的大臣,都还记得死在怀陌怀中的那名女子,绝色的美貌。
沉鱼死了。尸体经宫中之人处理好,由沉大同带回沉家。
皇帝命人将沉鱼从怀陌怀里抢出,便再也没有允许怀陌碰沉鱼的尸体一下。
那也是第一次,人们看到了丞相与皇帝的对峙。
怀陌一双眼睛血红,狠狠看向高台之上的帝王,没有动手,然而,不论侍卫怎么抢,却就是抢不过沉鱼的尸体。
大臣和其他皇子站在一旁,远远旁观,个人脸上看不出表情。
一身明黄的皇帝,负手俯瞰,冷笑,“怀陌,你再敢反抗试试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怀陌的眼睛里,大片哀恸、绝望,这一刻,面对九五至尊的无能为力,让他连愤怒也聚不起来。
“朕为什么这么做,你会不知?”皇帝沉着脸。
怀陌忽然抱着沉鱼的尸体大笑起来。坐在地上,仰天大笑,一双眼睛通红,笑声响彻整个金銮殿。
“你再敢不听朕的话试试!”皇帝拂袖,“来人,送丞相回府。景王,你护送尸体去沉府!”
“是,父王。”
“是,皇上。”
景王领着人刚刚出了宫门,眼前便忽然一闪。景王垂了垂眸,下令骆时带人先行,自己则独自转入了近处的小巷。
刚刚进去,胸前衣领一紧,已经被人揪到面前。
萧尧一手扯着景王胸口的衣裳,眸子危险地眯起,冷声道,“你竟敢背着我玩这些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