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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件,想必是穿戴在身。苏轼见物什中有一荷包,问道:“周玉儿是否另有一荷包?”老妇道:“似不曾有,只此一个。”苏仁忽然想起,现场那妇人头发散乱,并未见得首饰手镯之类,心中钦佩不已:老爷果然心细如发。那妇人身着艳丽,焉有不戴首饰之理?如此说来,那首饰必是为凶手掠走。莫非那凶手是见财起心?而非仇情所害?
苏轼又问了些闲话,无其他疑问,遂起身告辞。苏仁随之出门,追上苏轼,道:“老爷,我等当先回客栈,以免夫人惦念。”苏轼微微点头,出了竹篱笆,迈步向前。苏仁道:“老爷,我等来时走的似非此道,而是那方那条道儿。”苏轼一愣,抬头辨看,原来是分左右两方,便转身沿原路往回。苏仁低声道:“适才闻钱母之言,这妇人生性放荡,又是一悍妇,或是有几个奸夫,争风吃醋,其中一厮争宠不成,恼羞成怒,故而起心杀人。负尸移地之后,又贪图小利,剥去其首饰。”苏轼笑道:“奸夫火并亦不无可能。不过,我观那老妇人面容平静,淡然处之,眉目间似有隐瞒欺诈之色,大为可疑。”苏仁不曾察觉,颇有不解,道:“莫非老爷疑心那钱老妇人不成?那婆婆行走缓慢,气力不接,怎有力气行凶杀人?”
苏轼笑道:“他一老妇人自是不可能。可他那儿子钱贵呢?”苏仁辩道:“那钱贵尚在湖州城内,莫非他能如神仙般飞来杀人?”苏轼道:“钱贵在湖州城中,已有一月未归,消息全无。他老母尚且不知,其余人等又怎知他是否真在湖州城?众乡人皆以为钱贵尚在湖州城,这正是他等心计之所在,与人以假象。试想那钱贵乔装改扮,潜回家中,隐匿起来,待见周玉儿偷情养汉,便痛而下手。又抢掠其首饰,伪作贪财好利者劫财假象,而后又赶回湖州,亦未可知。”苏仁闻听,思忖不语。
苏轼、苏仁回得客栈,夫人问及白马湖美景如何。苏仁道并不曾去得,并叙说了山间奇案,夫人、家眷等吃惊不小,追问其详。苏轼用过早膳,正品尝茶水。只见店主急急进来,道:“客官老爷,你可是姓苏?”苏轼微微点头,道:“正是。不知店家有何见教?”店主忽然长揖在地,道:“不知是苏大人光临寒店,若有不周之处,万望大人见谅。”苏轼连忙托起店主,道:“店家言重矣。快快请起。”店主道:“大人,店外有人求见。”苏轼愣道:“是何人?”店主回道:“乃是湖州府衙四名端公爷,还有本地乡绅、地里保正。”苏轼道:“快快有请。”
店主返身出去,招呼众人,引入堂内。前后约莫十余人,其中便有那私塾钱孝先生。当先四人身着公差服饰,自是衙门中人。众人齐齐施礼。苏轼请众人坐下。当先一公差,约莫四十左右,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上前拱手施礼道:“小的见过大人,小的李龙,乃是湖州府衙班头,奉张大人之命前来办理钱家庄命案。闻说新任知府苏大人在此,特前来拜谒。”李龙说罢,一乡绅出列躬身道:“草民钱良,闻钱老先生指点,方知苏大人光临鄙庄,且正值凶案发生,惊动大人,小人惶恐不安,特来请罪。”苏轼见那钱良身着锦衣,体现福态,当是富贵人家。
苏轼欠身道:“有劳诸位乡邻相望。”大伙言语客气一番,起身告辞,独留下四位公差。除李龙外,其余三人是班头赵虎,公差吴江、郑海。苏轼道:“本府今在上任中途,尚未坐堂。你等皆为张大人所差。此次办案,你等可放手行为,不必有所顾忌。本府自当与诸位齐心协力,同保湖州百姓平安。”李龙急忙起身,道:“大人过谦了。小人早闻张大人言及,大人乃翰林大学士,鹤鸣九皋,衙官屈宋。天下文人谁不知晓?我等乃是粗人,不识礼仪。凡事愿听从大人调遣。”苏轼道:“万万不可。凡事相互切磋商议为是。”四人受宠若惊,起身齐道:“我等愿听大人调遣。”
苏轼道:“诸位请坐。我等公门之人,皆应为国而想,为民而生,不必多言其它。不知各位对此凶案有何看法?不妨说与众人来听,一同商讨。”李龙道:“小人已查看过尸首,那妇人乃是被人掐死,无有奸污迹象。据庄客说,那女人唤作周玉儿,生性风骚。我等以为,其死或与此有关。”苏轼微微点头,道:“此案当自此入手。其奸夫或许不止一人。其中有一屠夫,唤作孙三郎,前日曾与死者争吵,颇为可疑。”赵虎道:“既然如此,我等立即将那孙三郎拘来盘问。”苏轼道:“李班头,此事交与你办。此外,我还需一人赶回湖州城,查找一胭脂花粉小贩,此人唤作钱贵。须查明他这两日详细行踪。”李龙道:“此人是死者周玉儿之夫。小人检验尸首时,他便在一旁哭泣,据乡人道,这钱贵刚从湖州城赶回。大人一声吩咐,小人便将他唤来问话,何必再回湖州?”苏轼道:“我自有理论。谁愿替代苏某前往?”赵虎上前道:“小人愿去。”苏轼道:“有劳赵班头。此去湖州,务必查明钱贵夜间行迹。你可省得?”赵虎道:“小人明白。”
苏轼又道:“赵爷此刻即可起程。”说罢,忽又想起甚么,急问道:“你等察看周玉儿尸首之时,可曾见得他手中有一绣包?”李龙道:“有的。小人想那死者临死之时,握着此物,必是紧要物什,故而收在包中。”随即自包袱中取出荷包,呈与苏轼。苏轼细细看来,吴江道:“此物或许与那凶身有关。”苏轼看过之后,收入袖中。第一卷《小镇疑案》 第二章 风流命案
赵虎领命直奔湖州城,不言。
且说苏轼令郑海于街坊四邻查探,李龙、吴江前去传唤屠夫孙三郎。三人去后,苏轼交代苏仁,令其先行护送家眷前往湖州城。苏仁答应,吩咐家人,收拾行装,离店而去。苏轼闲坐店中,端碗品茗,隔窗而望,却见街中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卖烙饼者、卖豆腐者,挑担穿街入巷;卖柴火的、卖小菜者、卖杂货者,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苏轼见客栈门外一人探头探脑,极目张望。苏轼心中疑惑,起得身来,迈步出门,那人见有人出来,回身便走。苏轼叫声“且住”。那人回过头来,神色尴尬。苏轼喝问道:“你是何人?来此做甚?”那人约莫三十左右,憨厚老实之相,似因心怯而面有惧色,巴巴急急道:“请、请问苏大人可在?”苏轼一愣,道:“你找苏大人所为何事?”那人道:“我有要事相告。”苏轼道:“在下便是苏轼。且进屋言。小二,请倒茶来。”那人惶恐不已,不敢坐下,垂首道:“小人闻听大人审理命案,想起昨夜情形,十分可疑。故来告知大人。”苏轼道:“你姓甚名谁?家居何处?昨夜情形,如何可疑?”那人道:“小人冯二,家住在庄旁三眼井侧。昨夜,小人身体不适,早早睡了,夜间起来便溺,蹲在屋后茅厕中,闻听到有人惊呼声,小人吓得半死,以为有鬼。”
苏轼问道:“你那屋后是甚地方?”冯二道:“是一条小道。一端交庄外大道,一端通街镇。”苏轼道:“约莫甚么时辰?”冯二思忖道:“细节时刻,小人不甚清楚。”苏轼道:“除此之外,可有其它异常?”冯二道:“随后有些声响,小人不敢多听,大声咳嗽以壮胆,而后,急急回房睡了。今早闻听庄中凶案,思量那声响似是撕打之声。”苏轼道:“既然如此,你速速引我前去。”
冯二引苏轼出了客栈,穿过街坊,拐入一条窄道中。此道两旁杂草丛生,树木茂密。蜿蜒而行,片刻,树林中隐见一舍,正是冯二之家。路分一支伸向房舍,一支延伸向前,冯二指点道:“便在前方。”引苏轼往前走去,转至房屋后侧,却见前方小道交大道。冯二道:“小人估摸便在此处。”苏轼令冯二止步,探身察看四下,忽见小道左侧有异常,却是草木有折断、伏倒迹象,显是被重物压负所致。苏轼弯得身来,细细辨看,猛见草丛中一闪,似有物什,拨开一看,却是一只发簪。苏轼思忖:此簪莫非是周玉儿之物?如此说来,冯二闻听到惊呼之声,便是周玉儿被害时所发出的声音。如此漆黑之夜,那周玉儿来此做甚?是与人相约?还是路经此处,遭人伏击?凶犯谋害周玉儿之后,或是闻听冯二咳嗽之声,心惊胆战,害怕事情败露,便移尸他处?凶犯是周玉儿所约之人?或是早有杀机、暗中跟踪之徒?还是意外相遇、突起歹心之辈?
苏轼思量时,忽见草丛中有些许白色粉末,大小长短不一,或如一、两粒米许,或呈晶状、或呈粉末状。苏轼细心拾起,置于手掌之中,左右辨认。苏轼用手绢包将起来,置于袖内。苏轼出了小道,立于大道当中,询问道:“周玉儿家在何方?”冯二道:“在小道右方,沿此大道片刻可达,其家在街坊之后。”苏轼暗道:“原来如此。我那时几将走错。”苏轼问道:“小道左方,那大道可通何家?冯二道:“前方有多户人家,为首的乃是钱家庄钱大善人家。”苏轼道:“钱大善人唤作甚名?”冯二道:“唤作钱良。”苏轼闻听“钱良”,便回想客栈中那富态的乡绅,原来他便是钱大善人。莫非案子与他有关?想到此,苏轼心中暗笑:自断案来,疑心日益趋重,恰如那捕快,见着谁皆似个贼人,兀自好笑。
苏轼谢过冯二,沿大道往前,拐道绕过了一片树林,眼前一亮,却见一处庄园,想必此园便是钱良钱大善人家宅,那庄园筑有高墙,墙内树木间隐见飞檐碧瓦。一条麻石小道连着庄园与大道,园门紧闭,原来是后花园,想必那府宅正门冲着街坊。苏轼忽闻犬吠声,张望四下,并不见甚么人物。大道沿高墙而延伸,前行不远与穿街麻石路相连,然后往西而去。苏轼望着远处山头,估摸一下,自冯二家后那现场至案发地约莫一里来地。苏轼立在两道交合处,正思量间,隐约闻听得朗朗读书声,遂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