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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狠忍住,手上继续麻利迅速的分割组织和骨肉。
几个小时后,缝合结束,我收工离开,一个人走到殡仪馆的树荫下,大口喘着气。喘着喘着,眼泪一点点从眼角渗了出来。
白洋小跑着到了我面前,看见我的眼泪她吓了一跳,赶紧问我究竟怎么回事,刚才解剖的时候她就知道我不对劲。
我望着远处墨青色的层叠山影,问白洋没人来认尸吗,白洋说不需要认尸了,我们刚才解剖尸体的时候,被抓的一个疑似毒贩已经交待说死者就是他老婆。
我的心开始突突猛跳起来,皱起眉毛问白洋,那个毒贩在哪,能不能让我看一眼他什么样子。
白洋带着我很快回到了小镇的派出所里,她领我站到一间审讯室的门外,隔着玻璃指了指里面的人。
这一刻我反而胆怯的不敢走近去看清审讯室里的那个人,我小声又问白洋,这毒贩叫什么。
“他交待自己叫曾念,谁知道是不是真名。”白洋回答我。
我愣了几秒,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搞得白洋在身后莫名其妙的跟着我直喊又怎么了。
走出派出所门口时,迎面正好看到一对看上去十七八左右的大孩子手牵手迎面走来,两个孩子正在叽叽咕咕的亲密讲话,一身游客的装扮。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一直咯咯的笑着。
年轻的笑声狠狠刺激了我此刻的心脏,我猛地回头看着追上来的白洋。
“白洋,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近男色吗?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因为刚才被我解剖完的那具女尸,还有……还有里面那个叫曾念的男毒贩。”
我说完才感觉到,自己握着手术刀从来不抖的手,这会儿正颤抖不止。
暮色四合之后,我被白洋拖进了酒吧里。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这座表面上安静闲散的边镇终于有了点儿我习惯的都市味道。
一杯烈酒下肚后,白洋举着空酒杯斜睨我,大声对我说:“哎,我帮你打听过了,那家伙镇上的老警察都认识他,常进常出那种……”
我扯扯嘴角,没说话。
“他们,他们有一个女儿,好像九岁了,孩子这下没妈了,搞不好连老爸也得没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白洋,她冲我点点头。
原来他们连孩子都有了,都那么大了。
见我不说话,白洋朝我又凑近一些,“这么多年,你一直不知道他们下落,没找过他们?在咱们系统里托人找两个人,可不难。”
我苦笑一下,摇头。
我干嘛要找他们,从他们在我念大一那年一起私奔后,我就告诉自己要把他们从我的记忆中抹掉,抹的干干净净。
从来没想过,我跟他们会重逢,而且是如此惨烈的重逢。
苗语从来都是个决绝的狠姑娘,这我一直都知道。可他们为何落脚在滇越这个边境小镇上,曾念什么时候变成了毒贩,我不知道。
他们的生活里,我早已缺席太久太久了。
第二天中午,我在宿醉的头疼里挣扎着起了床,简单收拾下,按着白洋给的地址,我离开住的客栈准备去看一个人。
我在边镇安静的巷子里穿行,没费太大劲就找到了这个叫“角落小吃”的铺子,两个游客正坐在店门口吃东西,我也找了空位坐下来。
一个很瘦很瘦的小姑娘过来招呼我,额前齐刷刷的留海随着微风晃动,她把一张脏兮兮的菜单放到我面前,问我要吃什么。
我拿起菜单看着,随手指了一个滇越的特色小吃,小姑娘皱着小眉头,很认真的跟我确认了一遍后,转身进了铺子里。
我望着她晃在背后的一根小辫子,心头狠狠恍惚了一下。
这孩子的那张脸,实在长得太像苗语了,简直就是她年轻时候的翻版。都说女儿会长得更像爸爸,可我刚才似乎并没从小姑娘的脸上看到曾念的影子。
很快,刚才的小姑娘端着我点的小吃送了过来,放下后对着我粲然一笑,“这个要趁热吃呦!”
我下意识也对着她笑,可笑得鼻子阵阵发酸。
等小姑娘再次转身朝铺子里走时,我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你是团团吧!”
小姑娘扭脸回头看我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从铺子里几乎同时探出头看向我,我喊了声结账,中年妇女就走了过来。
她接过钱,低头闷声问我怎么知道那孩子叫什么。
我看见小姑娘又去招呼新坐下来的一桌客人,低声对中年妇女说,孩子还不知道她妈妈的事情吗。
中年妇女惊愕的瞪着我,旋即脸色难看的对着我使劲摇头,“不知道咧,你哪位?”
我正考虑着该怎么说明自己的身份时,就发觉中年妇女的目光突然移向了我身后的巷子里,她原本有些紧张的神色也随之一松,我纳闷的转过头。
“爸爸!爸爸你回来啦!”小姑娘欢快的叫声冲进我耳朵里。
我看着小姑娘跑向从巷子里走过来的一个黑衣男人,自己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黑衣男人抬手摸着小姑娘的头顶,我看到他的一只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小姑娘正在着急的问他手怎么了,妈妈怎么没一起回来。
我眼前闪过苗语毫无血色的一张脸。
“妈妈又到对面跑货去了,团团吃饭了吗?”黑衣男人回答完孩子,慢慢抬起头朝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从他眼睛里捕捉到了熟悉而又久违那一丝阴沉。
十分钟后,我走到离铺子有些距离的一处河岸边上,身后没多久就出现了黑衣男人的身影,看来我们之间不用说话的那份默契,还残存着。
脚边的野草被风吹着贴在我裸露的小腿上,刺啦啦的让人发痒。
我深呼吸后,挤出笑容看着站在我身边的黑衣男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曾念……”
黑衣男人点点头,依旧是年少时那副冷淡疏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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