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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迫不及待走到屋门口,弟弟和妹妹们泣不成声的哭喊,立刻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像丢了魂一样,踉踉跄跄地一步步向前走去,她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疼痛。
她强忍泪水来到屋里,抬头一看,几乎差点儿晕倒。屋地上到处都是乌紫的血迹,炕头上放着一堆被鲜血染红的衣裤,散发着血腥的味道。在屋地的正中,摆放着一块见方的案板。行将就木的妈妈,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寿衣,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她的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寿帽,只露出一张淤青的脸孔,她的瞳孔散惮,表情黯淡,冷漠,僵硬。她的嘴微微地张着,里面含着一枚铜钱,嘴角露出了一条红色的细线,长长地坠在脖子下面。她的脚上穿着一双圆口平地的寿鞋,被一根麻绳牢牢地牵绊着,像要阻止她去任何地方。她的身体上面都被一条蓝色的夹被遮盖起来,像一个神秘的修女,仰卧在神灵的脚下,安静地等待着上帝的庇护。
妈妈刚刚做过尸检,她僵硬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凝固成一尊饱受摧残的蜡像。她空洞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朝天棚上望着,望着。她仿佛看见天堂里的光明之神,正向她缓缓走来,似乎牵引着她的灵魂,一步一步地走向远方,试图让她赶快抛下尘俗的一切,去一个陌生的世界寻找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母子连心,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让胡冬雪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立刻跑进屋里,一头磕在妈妈的脚下,“哇”的失声痛哭。一种悲愤的情绪,像火山*发时喷出的岩浆一样,从心底里绝望地发出最后的怒号。
这种悲怆的声音,肝肠寸断,声声泣血,在院子里面盘旋回荡,让人听了无法站稳脚跟。妈妈就这样没了,她走得太惨了。因为急火攻心,胡冬雪的鼻孔里面立刻流出了很多鲜血,她当时昏厥倒地,不省人事了。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妈妈的遗体也已经被装进了一口红色的棺材里面,摆在了院子中间。屋子里面的亲朋好友,在阴阳先生的指挥下,都在默默无声地准备一些出殡用的东西:纸牛、花圈、纸钱和一些贡品。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惋惜的表情忙来忙去。
她从炕上爬起来,石头的妈妈在胡冬雪的头上,系上了一块白色的孝布后,冬雪就被人搀扶着,来到棺材前面,跪倒在地,一边烧纸,一边嚎啕大哭。火光中,映出胡冬雪憔悴的挂满泪痕的面孔,她是那样的脆弱和无助。一阵冷风刮过,她头上的白布,随风飘起,像一片帆船,在无边的黑夜里荡来荡去。
第八节人间冷暖()
胡冬雪淌着这冰冷刺骨的黑夜,绝望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你把我们姐妹几个扔得好苦啊!”可是,妈妈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再也不能给她做早饭,喊她起床,不能瞪着眼睛说“城里的孩子,屯落的狗”了。她走得那么急,走得那么惨,走得那么让人心痛。
胡冬雪哭得几乎窒息,她凄惨的声音,在院子里面久久地回荡着,让很多人忍俊不禁。她哭得手脚冰冷,目光哀婉,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和失控。妈妈的突然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了。那无边的悲痛,像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一头扎下,便一梦成殇。
三疯子从胡大海家里跑出来时,天已经大亮。因为胡同里的雾气还没有散开,很多人从他的身边经过时,并没有发觉他刚刚在胡大海家里行凶杀人。他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匆匆地跑回了家里。
他进屋之后,就把手里那把带血的杀猪刀往外屋的窗台上一扔,像梦游一样,立刻脱鞋上炕,连衣服都没脱,钻进被窝里,倒头就睡。当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清醒过来。警察们蜂拥而上,毫不费力地把他从被窝里面,拽出了出来,一把雪亮的手铐铐住了他罪有应得的双手,接着被推上警车,在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中,迅速地离开了村子。大榆树村本来就十几户人家,胡冬雪妈妈被杀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四处扩散。大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些舌头从来不在嘴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他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胡大海占了三疯子的工钱,有人说三疯子就是作死。一时间,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传遍了附近的几个小村。人们在一声声的叹息中,飞短流长。
警车走后,一捆暗黄的岁头纸挂在了胡冬雪家的院墙上。大家都前来奔丧,看到院子里的一切,邻居们都跟着黯然落泪。按照村里的习俗,胡冬雪妈妈的死,是属于横死,胡大海怕给村里带来晦气,不能入村子东面的乱葬岗子。就特意在外村找来了个年纪比较大的阴阳先生。他们在村子北面的山坡上,转悠了两三个小时,才选好了一块风水好的穴位,才算有了着落。穴位定好后,胡大海才无精打采地回到家来。少怕伤妻,老怕伤子,短短的几日,胡大海更不爱说话了。
出殡那天早上,胡冬雪五岁的弟弟,全身沾满泥土,他弱小的肩扛灵幡,低着头,在一片凄凄惨惨的哭声中,他一步一个跟头。她们姐弟四人将妈妈送到了北山坡上,看着她的棺材被人们慢慢地安葬在一个新坟里。她们几个一直跪在妈妈的坟前,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哭成一团。左邻右舍们看到这种情景,也都黯然落泪,石头妈妈怕她们哭坏了,立即和几个人将她们搀扶起来,然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北山坡。
埋葬了妈妈以后,孩子们眼泪汪汪地回到了家里。屋子里面一片冷清,妈妈不在屋子里面,如同缺少了很多人一样,再也没有了温暖的迹象。这些没妈的孩子,站在这个凄冷的屋檐下,就像没根的树叶一样,在这冰冷的深秋里,随风飘零。
人活着没有日子可算,死了以后的日子反倒算得清清楚楚。烧完头七,烧三七。烧完三期还要烧完五七,再烧周年。可是,人死了,留下了忧伤的影子,就算日子堆叠得再多,妈妈也回不来了。
初冬的山坡,一片凄凉。胡冬雪依然去学校上学,二妹冬梅辍学在家里照看弟弟和妹妹。爸爸整天在外面忙来忙去,至于他在外面忙什么,她们姐弟几个谁也不去过问。
等到给妈妈烧三七的那天,胡冬雪的大姨和舅舅也特意从外地赶来,他们在北山坡上,给妈妈烧完纸后,又返回了家里。触景生情,
舅舅站在屋里,眼睛红红的,他的手一直在抹眼泪,孩子们看见了舅舅和大姨站在眼前,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妈妈一样,扑到大姨身上,死死拽着她的手,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喊,哭得令人揪心。大姨也紧紧地抱着她们姐弟几个,又心疼,又伤心,不禁潸然泪下。面对这群没妈的孩子,他们走也不是,不走还不是。孩子们真是太可怜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临走之前,大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胡大海叫到一旁说:“大海呀,这次回来本想看看你们就走,可是,看到你们家里现在的这个样子,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是咋想的?”大姨说完,抬头看了看胡大海,试图想得到他的认可。
“大姐,你说吧!”胡大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就压低声音说。
“你看,冬雪马上就要参加中考了,孩子求学,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一点儿耽误不得。可是,家里的孩子又多,你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日子又过得这么难,我们这次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帮孩子一把!”说到这里,大姨看了胡大海一眼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这次来,最不放心的是怕耽误了孩子的前途。就你们现在的处境,冬雪很有可能辍学。我不想一个好孩子,就这样被家庭毁了前途。如果,你信得着大姐的话,我想把冬雪和冬梅都领到我家,让她们到城里去读书,也让她出去锻炼锻炼,或许将来还能有点儿出息。不管怎么说,孩子的妈妈命短,她享受不了儿女的福分,已经不能给孩子做主了,你是孩子的爸爸,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冬雪的大姨说完,便用征求的目光,看了胡大海一眼。大姨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对刚刚丧妻的胡大海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他心中顿时翻江倒海,不得不默认,他之所以沦落到如此的境地,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和认人不淑。
第九节洒泪而别()
只见他稍稍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纠结着把头夹在臂弯里,低低地埋在胸前,半天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的内心非常的矛盾,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胡大海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眼里含泪,无精打采地看了看身边的冬雪和冬梅,又看了看冬雪的大姨,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把头转向一边,艰难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立刻泣不成声。做为一个男人,这将是一个多么无可奈何决定啊!但是,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答复,因为他根本就给不了孩子们更好的前途,只好忍痛割爱了。
“大海,你也不用太难过,我这也是为她们着想。冬雪和冬梅到我们那里读书,你尽可放心,我和你姐夫都能安排好。只要是你们能做到的,我们都能替你做好。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至于将来她们成不成才,以后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冬雪大姨说完,一把拉过冬雪,“孩子长大了,迟早是要飞的,我只是替我那苦命的妹妹,尽一点儿责任而已。”说完冬雪的大姨掩面而泣。
“大姐,你每天那么忙,孩子们去您那里,真的是给您添麻烦了!”胡大海垂下头说。他的声音很低,显得有气无力,似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般,没有一丝底气。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把头低垂下来。他心里自然明白,如果胡冬雪的妈妈还活着的话,孩子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城读书,说来说去,孩子们算是因祸得福,也是他胡大海求之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