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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可还记得,昨夜宫中来人,长得什么模样?”
教坊司的人见多识广,怎会不明白趋利避害的道理,她想也未想直接摇头道,“回禀大人,来人身着斗篷,老身连他的脸都没见着,只瞧见他的牙牌隶属司礼监。”
俊草冷哼一声,又掏出一张银票,“现在能说了么?”
这张面值千两的银票,让嬷嬷看得心惊胆战,她正要伸手去碰,却被俊草轻轻抽回。
嬷嬷摩挲着双手,嵌满白粉的老脸,挤出一堆褶子,“老身真的没看清他的长相,不过好像听他自称姓郑。”
俊草突然一愣,“他身量如何,是高是矮?”
嬷嬷走到程宗华跟前,伸手比划道,“就和这位大人差不多身量,肩宽膀圆,颇为魁梧。”
俊草眉头轻蹙,“你可知道他在这两名女子房内做了些什么?”
嬷嬷哎呦一声,扭着腰肢笑道,“这老身可就不知道了,宫里也有来寻乐子的,只要出得起银子,同时叫上几位姑娘相陪,也不少见,老身都这把年纪了,哪敢去听那种壁角。”
俊草双眉愈皱愈深,将银票丢了出去。
“多谢大人,”嬷嬷捧过银票揣入衣袖,又摸了摸,好似银子会长翅膀飞走一般,“这地方实在晦气,大人请楼下雅座休息,老身命人给大人沏壶好茶。”
第104章 知音()
俊草刚刚坐定,嬷嬷大约是觉得他花了这么多银子,实在太亏,竟然叫了几名姑娘过来弾曲。
程宗华见俊草眉头轻蹙,正要开口让她们退下,一名女子上前行礼,“大人容禀,若是大人不喜欢听曲,姐妹们还会吟诗作画,只求大人莫要令退,否则回去之后定有责处。”
俊草想到陆家姐妹应该也曾遭此境遇,轻轻抬手,“无妨,留着便是。”
“多谢大人,”她眼波流转,指着身后一名女子道,“妾身这位妹妹不仅弹得一手好琵琶,玉琴也抚得极妙,一曲高山流水令人称绝,不如妾身请她为大人抚琴助兴?”
“也好,”俊草抬眼望去,弾曲之人身形娇小,琵琶半遮,不辨容貌。
这伶俐女子看俊草发话,立刻走了过去,莞尔笑道,“以妍妹妹,大人听闻你琴艺了得,想听你抚琴呢。”
女子将怀中琵琶放下,低头坐在一张形如凤尾的玉琴前,只见她右手托、抹、挑、勾,左手吟、猱,绰、注,指法细腻,疾缓有度,一曲高山流水弾得淡雅疏脱、淳静简远,令人拍案。
自从俊草听到‘以妍’二字,就全然没将琴曲听进耳朵,好不容易挨到一曲终了,他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道,“姑娘果然琴音绝妙,在下冒昧,敢问姑娘芳名?”
“大人谬赞,妾身姓林,名以妍,以古鉴今之以,菊独妍华之妍,”她说着话微微抬头,露出两枚深深的笑靥。
“霜露悴百草,时菊独妍华。果然是个好名字,”俊草觉得胸口一阵狂跳,却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再说些什么。林以妍见他对自己的琴曲颇为动容,以为是得遇知音,又为他抚了几曲才送他出来。
望着林以妍窈窕的背影,在眼前渐渐消失,俊草不禁有些失神。
“督公是否已经猜到,是何人抖漏消息,害了两位小姐?”程宗华以为他在思量此事,出声询问。
俊草缓过神来,轻轻摇头,“还不好说。”
“不知督公需要属下做些什么?”程宗华又问。
俊草此时脑中一片混沌,突然挥鞭急行起来,程宗华不再多话,策马紧跟。
疾驰了一段,程宗华见他放缓速度,手里也慢慢松了缰绳,听他问道,“今日那名抚琴的女子,你可还记得?”
“属下记得,她叫林以妍。”
“你替我去查一下,”俊草很少策马狂奔,说话微微有些喘息,“她是否为前御史林文晖的独生女儿,一旦查实身份,立刻取我的手令替她落籍,教坊司隶属礼部,应该不会拂了我的面子。”
“原来林小姐竟是督公的故人,属下回去就办,”程宗华赶紧应承。
“谈不上故人,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俊草喃喃说着,脑中全是林以妍的影子。
“看来林小姐和督公还真是有缘,”程宗华陪笑附和,心里却暗暗嘀咕,见过一面,就要替她落籍,两人的关系只怕没那么简单,“督公,若是确认无误,是否需要属下将林小姐送至外宅安顿?”
“不用,我自有安排,”俊草冷声嘱咐,“教坊司人多口杂,此事切记不可张扬。”
“是,属下明白,”俊草的心意已经十分明显,程宗华细细回想,这林以妍模样长得还算周正,但已经二十五六,除去琴技尚佳,并无过人之处,没想到却让俊草如此上心。
俊草吩咐完林以妍的差事,脑中渐渐清明起来,“宗华,你回去即刻核查关防记录,我要知道昨夜究竟是谁,偷偷出宫?”
“是,”程宗华点头,“嬷嬷说过那人姓郑,不知督公可有疑心之人?”
“究竟是谁,现在还不清楚。只是除了钱元,谁会对几名罪妇如此上心,半夜三更赶来报丧,真是急不可待!”俊草手中攥着皮鞭,气得牙痒痒。
“督公,此人就连弱女子也不放过,手段实在太过卑鄙,”程宗华其实也在怀疑钱元,他恨恨道,“一旦咱们查到实据,督公万不可轻放了他。”
“钱元办事,哪会轻易留下凭据,我只是有些不解,”俊草眉头微蹙,“她俩早晚会知道此事,钱元为何如此着急,连夜让人将死讯捅将出去?”
“也许,他就是心思歹毒,想给督公心里添堵,”程宗华低声回道。
原本听说陆家姐妹自尽,自己确有几分难过,可没料想,竟在那里偶遇林家小姐,倒成了一桩无心插柳的好事。但此事毕竟关乎两条人命,哪怕不是为了陆廷成,自己也要查个明白,到底是半夜出宫,害得陆家之女香消玉殒。
程宗华很快送来关防留名,俊草看后不禁吃了一惊。据宫门的侍卫回话,经厂提督郑吉因为深夜出宫,用了司礼监的牙牌,直到次日清晨才急急回宫。俊草立即让蓝钰跑了趟经厂,蓝钰奔得满头是汗,回话说,郑吉昨夜确实不在经厂。
无论是名字、身量、还是司礼监的牙牌,都与嬷嬷的描述完全一致。难道真的是他?
郑吉认识陆墨云,哪怕事先并不知情,见到陆家小姐,也该明白,不可将父之死讯告知其女。如此办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郑吉已经倒向钱元,不再是自己的人了。
好在,程宗华总算带回一则佳音,他已查证无误,教坊司的林以妍正是御史林文晖的独生女儿无疑。教坊司看到礼部官文,多一个字也没啰嗦,大笔一挥替她落籍,只等主家带了帖子过来接人。
从教坊司落籍,并非易事,常有富家子弟在教坊司一掷万金,却没有办法为心爱的女子落籍。教坊司众人听到消息,都为林以妍高兴,可她自己却忧心忡忡。她在教坊司待了近二十年,一众姐妹相伴已久,听嬷嬷说,对方是位宫中贵珰,只怕他不仅身体残缺,脾性更是喜怒无常。
其实她早有属意之人,但是上次一别,已有经年未见,听说家中高堂要他另行娶妾,延续香火,看来以后再不会有机会,与他相见了。
第105章 入府()
苏宅大门并不显眼,落轿之后,管事乔安亲自领着林以妍转过照壁,她才发现,这是一座敞阔的三进院落。数间正房雕梁画栋,两边厢房的游廊之下,挂着各色眉鸟,一株株盛放的杜鹃、牡丹、芍药、海棠,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屋子早已打扫干净,”乔安领她来到一间朝南的正房,指着门口四名婢女道,“她们都是伺候林小姐的,若觉得不够使,小的再给林小姐添置。”
“奴婢见过林小姐,”四人齐齐上前见礼。
“都起来吧,”林以妍略显羞涩,她微微侧身跨入房门,抬头就看见琴桌上摆着一张古琴。琴身以桐木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琴背池上方刻篆书‘九霄环佩’四字,她不禁轻声惊呼,“是雷氏的九霄环佩?”
“小的粗鄙,不通音律。不过主上说了,林小姐琴艺卓绝,必须是绝世好琴,才能与林小姐相配,”乔安说着话,打开一旁的五屏龙凤纹镜台。只见屉斗内里放了好几套头面,有纯金累丝、纯金镶宝,还有各色玉、翠、象牙饰品,件件精美绝伦,“这些都是最时新的式样,主上说了,若是林小姐看不中意,就让璇玢楼再送些别的款式过来。”
璇玢楼是京师最好的银楼,主顾都是达官显贵,珠宝头面动辄白银数百上千,就凭自己的身份,平时根本受用不起,看来这位贵珰不但有些权势,家中还颇为殷足,是个实实在在的富贵人家。她粉脸低垂,喃喃道,“不必麻烦,我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乔安抬手命侍女捧过数匹锦缎,笑眯眯道,“这是主上昨日特意命人从宫里送回来的,都是苏织局的新贡,林小姐觉得什么时候方便,小的让成衣人过来替林小姐制衣。”
林以妍听他说话,句句不离主上,不禁问道,“乔管事,不知主上姓甚名谁,在哪里当差?”
“这是苏宅,主上自然姓苏,至于差事,”乔安嘿嘿笑道,“小的只是个宅院管事,主上之事并不清楚,还望苏小姐见谅。”
“哪里,是妾身冒失了,”林以妍看他对这位主上讳莫如深,略显无奈,“不知主上何时过来?”
“若是主上回来,自会有人提早通禀,林小姐只管安心住着便是。”
林以妍见他守口如瓶,也明白他一个当下人的难处,便不再多问。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出身教坊司,自然不敢奢望妻妾的名分,也不会指望他有什么真情实意,只要能让自己平平淡淡度过此生,也算是自己的造化了。
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