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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怕”
他的哭诉立刻招来狱卒的谩骂:“你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是不是找揍啊?”
萧哲用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倔声道:“我想我母亲,就不能哭么?”
狱卒冷哼一声,道:“你母亲就是个罪妇,死了活该,有什么可哭的?”
萧哲隔着木栏生气地道:“不许你这么说我母妃!她只是做错了事,她不该死的。”
狱卒翻了个白眼,威吓道:“你以为你还是王爷呀?老子告诉你,在这个地方,你只是个罪人。太后慈悲,留你一条小命就不错了,还敢跟我顶嘴,小心再抽你一顿鞭子。”他狠狠瞪了萧哲一眼,转身走开。
萧哲受了多日委屈,再也忍耐不下去,双手抓着木栏,大声抱怨道:“太后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每日受你们虐待。五哥做了皇上也不管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童言无忌,这话必会惹祸上身。
狱卒又惊又怕,自言自语:“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死了,我倒能图个耳根清净。”
于是他在次日一早,与别的狱卒换了班次,赶去了慈景宫,把萧哲所言一字不漏地告诉孟锦云。
孟锦云才由环英侍候着用过早膳,闻言不惊不怒,只轻轻一叹:“罢了,一个孩子的话岂是可以作数的,没必要大惊小怪。”
狱卒一愣,马上笑着奉承道:“太后娘娘真是菩萨心肠,肯原谅襄王的大胆冒犯,小的佩服。”
孟锦云暗笑他的拍须溜马,面上不动声色,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道:“哀家本念在他年纪尚小,未曾有过失的份上留他一命,可他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那哀家就成全他的孝心,叫他死后去见他的生母,免得侯昭仪在地下寂寞无依。”
狱卒才知孟锦云到底是想杀萧哲的,心下一喜,称赞道:“太后娘娘真是宽仁大度。不知您想叫襄王怎么个死法?是一杯鸩酒,还是匕首、白绫?”
孟锦云想了想,道:“毒酒太烈,匕首会溅血,白绫勒死也不算好,就一碗辣椒水灌下去,痛痛快快送他上路。记着,此事不得外传。要是皇上知道了,就说他是患了麻疹,医治不当暴毙。”
狱卒忙答应一声,退下了。
环英不解道:“太后为何要用辣椒水赐死襄王?”
孟锦云含笑反问:“人服用了辣椒水,嗓子会如何?”
环英会心一笑,道:“奴婢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想叫襄王死后,无法向侯昭仪哭诉他的遭遇。”
孟锦云口吻极淡:“反正战事已经平定,襄王的性命不再重要,留不留他都无所谓。”她声音一冷:“不过他胆敢说出那么一番话来,终究是个祸害,还是早些除掉,以免养虎为患。”
环英应道:“太后所言甚是。襄王一死,再不会有顾虑。”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萧哲痛苦而孤独地死在阴冷的暴室中。他的尸首被一张破草席裹着,放在一辆平板车上,拉至城郊的乱坟冈,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埋,就算完事了,谁愿意劳神劳力地为他寻找昌泰的葬处。
可叹生前光耀,死后竟如此凄凉,连口棺材都没有,更别说立碑。
襄王萧哲身死的事,很快就被萧怿知晓了,大为惊诧。他觉得事有蹊跷,便到慈景宫见孟锦云。
阴沉沉的天气里,秋雨淋淋沥沥地下着,像是结着怨愁,连周遭景物都笼罩在凉薄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显得不那么真实。
许宗源手里撑着一把暗蓝绸伞,为萧怿遮挡着风雨,走进一如往常般清净又不失**的慈景宫。
殿里因天气原因有些暗沉,两侧紫铜灯台上燃着数支粗大的牛油蜡烛,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孟锦云坐在烛光下,身上披着一件天青色蟹爪菊大氅,平和的面容上透出一丝忧意:“天气怪凉的,外面又下着雨,来这一趟,不怕伤风着凉么?”
萧怿听了母亲关怀的话,感觉该是暖的,却化作了一抹悲凉:“儿臣不觉得身上冷,只觉着心冷。”
孟锦云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如常,未接口。
萧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吐出:“儿臣冒雨过来,只想听母后一句实话,襄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孟锦云平视于他,淡漠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他是患病死的,何必还来问哀家?”
萧怿失望而忧愤地道:“儿臣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每次问及襄王的情况,他们都众口一词地说他挺好,却在一日之内突然患麻疹而亡?母后您能否跟儿臣解释清楚?”
环英觉着气氛尴尬,调和道:“皇上,太后是您的生母,怎会欺瞒您?襄王的确是因为暴室条件所限,患了麻疹未能得到及时医治,才不幸薨了。为此,太后也挺难过的。”
“是么?”萧怿大声质问:“如果母后真是为襄王之死难过,那为何不在他生病时,给予及时医治?为何他刚死,就匆匆将他埋入乱坟冈,连基本的丧仪都没有?”
孟锦云道:“他患的是麻疹,是会传染给别人的,当然得快些下葬,丧仪不得已才免去。”
第十五章 神教()
萧怿觉得她的谎言可笑,唇角一扯,道:“母后就是这样对待旁人之子的?还要为自己做下的事找借口?”
孟锦云沉默片刻,终于道:“你非要追根究底,哀家就实话告诉你。襄王的确不是病死的,是哀家命人赐死了他。”
果然如此。
萧怿伤心地问:“母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孟锦云目有深意:“哀家是为你好。”
萧怿清苦一笑:“您杀我弟弟,也算为我好?”他痛惜道:“襄王还是个八、九岁的孩童,您怎么能下得了手?”
孟锦云面上显露深深的忧意:“你不知道,襄王在暴室中说他恨你,恨哀家,如果他长大后要为他母亲报仇,岂不平添祸端?唯有他死了,才可以安稳无忧。”
萧怿丝毫未在意:“一个孩子的话岂能当真?母后真是多虑。”
孟锦云恼恨地道:“哀家怎么会是多虑?侯昭仪做尽恶事,她的儿子也不会好到哪去。狼子野心,喂不熟的。”
萧怿不满地道:“襄王没有错处,错的只是他的母亲,母后怎能拿他母子相提并论?”
孟锦云有点不耐烦起来,冷道:“现在人都死了,你再跟哀家计较这些有何用处?”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凛冽:“有句话哀家必须得说与你听。人活在这个世上,绝不能心慈手软,尤其是对待敌人。更何况你是一国之君,如果待人太过仁慈,旁人还不把你当个软柿子捏?只有硬起心肠,才能站稳脚跟,立于不败之地。”
萧怿哪还有心情听进去,声音淡凉:“母后不必再说,是儿臣不该来问这件事。”言罢,萧瑟离去。
孟锦云忙忙起身走至殿门口,隔着雨帘看着许宗源撑着伞,紧随萧怿远去的背影,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泪意,模糊了视线,“都道母子连心,偏何哀家和皇上是离心呢?”
环英无法解释,只有扶着孟锦云黯然神伤。
萧怿伤感地回到章德殿,恰巧吕雯梅等在里面。她见萧怿面色苍白,神情委顿,不由吃惊,上前问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许宗源欲相告:“娘娘,皇上刚从”
萧怿摆了下手,道:“你先下去。”
吕雯梅待他关门出去,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萧怿眼底发红,怆然道:“襄王薨了。是母后命人杀了他。”
吕雯梅已听闻萧哲身亡的消息,却惊讶:“襄王不是生病死的么,怎么会是母后杀的?”
萧怿声音沉闷:“母后心里容不下他,暗中叫人杀了他,却慌称他是患麻疹死的。”他仰面苦叹:“母后她真是个心狠的女人,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她,她可真是朕的好母亲啊!”
吕雯梅自初见孟锦云时,就觉得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言行的凌厉,是自己所畏惧的。只要在孟锦云面前,就必须得小心行事,生怕会惹她生气。可吕雯梅从未想到孟锦云会如此心狠,只觉背心生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萧怿按住她的肩,露出从未有过的软弱:“雯梅,你说朕连自己的幼弟都保护不了,是不是很没用?”
吕雯梅忙道:“皇上你千万别这么说,你怎么可能没用?”她缓下声音劝慰道:“襄王的死,不能怪你。人总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不可能事事都能顾得周全。你也别怨怪母后了,毕竟她是生养你的亲娘啊。”
萧怿踱开两步,苦闷地道:“她是我亲娘不错,可是她行事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他低声倾诉:“从小到大,我不曾讨过母后的喜爱。小的时候,她嫌我太调皮。长大后,她又嫌我跟她不一心。但我不能不承认,假如没有母后的用心处事,我不可能当太子,更不可能当皇上。我敬重她,同时又怨怼她,一直处于这样的矛盾中无法摆脱,或许以后也难以摆脱吧。”
吕雯梅静静听罢,心下酸楚,揽住萧怿手臂慰道:“皇上别难过,母后和你毕竟是亲母子,她日后应该会明白你的感受,会有所转变的。”
萧怿苦涩地笑了笑:“一个人的性情一旦形成,怕是很难转变吧。”他见吕雯梅娥眉微蹙,想是自己的话为难她了,便露出一点明朗笑色,“不说伤心的事了,倒叫你陪着我难过。你来是不是有事啊?”
吕雯梅一时为萧怿的事犯愁,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听他问起,才想起来,道:“是有点事要与皇上商议。眼下团圆节将至,臣妾原想好好置办,可是战事刚结束不多久,又加之皇子早夭,襄王新殁,觉着还是简办为好,皇上以为呢?”
萧怿听到“团圆”二字,满心凄楚。萧哲还罢了,可他自己的孩子一眼都没见到过,就这样没了,想想就心痛,哪还有心思理会团圆节怎么过,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