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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怿不睬他,向伯历道:“师父”
伯历别过头去,冷冷道:“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萧怿心中大不是滋味,说道:“伯历,朕不想为难你,你走吧。”
伯历面上稍一惊动,转即平淡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看在这份上,我就把话跟你讲清楚,你爱听不听。”他悲恸地道:“庞西、莫岩一带发生了大旱灾,有大片大片的土地都干得裂了大缝,很多人因找不到水源,又没有粮食可吃,都被渴死饿死了,甚至还出现了人吃人的惨象。只有少数人背井离乡,逃了出来,到别地乞食。这样的大事,难道你就不管不问?”
萧怿惊诧:“有这么严重?”
伯历怨恨地道:“你觉得我会骗你?”
萧怿想了想,道:“可丞相说只是小旱,并非你说的如此严重,而且他已派人去赈灾了。”
伯历仰天大笑了几声,气愤地道:“他已派人去赈灾?哼!庞西、莫岩一带的百姓叫苦连天,怨声载道,哪里瞧见半个朝廷派去赈灾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袁成凯怒道:“你胆敢对皇上出言不敬?”欲上前捉拿伯历。
萧怿厉声喝止:“退下!”
袁成凯不敢抗旨,缓缓退开两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伯历,看他有何举动。
萧怿疑惑地看着伯历,说道:“丞相是朕的亲舅舅,他应该不会骗朕呀。”
伯历撇嘴嗤笑道:“你也太相信你舅舅了点吧?实话告诉你,你的‘好舅舅’在朝里栽害正直大臣,拉帮结派,与光禄大夫何屡、太常王昌仁等人狼狈为奸,卖官求荣,无所不为”
萧怿怒喝:“你休再胡言!朕的舅舅不会是那种人的!”
伯历冷笑两声,道:“你舅舅是不是奸佞之辈,你到宫外随便问个百姓便知。当然,我说的这几个不过是朝里出了名的奸臣,至于别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贪官污吏呢。”他把头一昂,斜睨着萧怿道:“你要是觉着我这番话难听,生气想杀我,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他语转悲愤:“只可惜啊,你才做了十来年的皇帝就骄傲自满起来,荒废了朝政。而我伯历年近八十,却还没有老糊涂呢,这骄兵必败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要是你还不知悔改的话,这大好江山迟早是要毁在你手上的!”他的声音激昂而下:“我伯历就是死,也不愿看到亡国的那一天。”
袁成凯越听越气,向萧怿道:“这个人实在太狂妄了,竟敢对您如此不敬重。依属下看,不如将他就地处斩!”
萧怿也很生气,但伯历毕竟是他师父,到底还是顾念师徒之情,不愿对伯历动手,说道:“你走吧,朕不会杀你的。”
伯历万没想到今日还能活着离开皇宫,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真要放我走?”
萧怿点一点头,向众侍卫道:“你们都退下,让他走。”
众侍卫应声向两旁缓缓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伯历忧怨地看了萧怿一眼,迈步向前走去。他走了几步,蓦地停住,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什,狠命摔在地上:“从今往后,我伯历永不再踏进宫门半步!”言罢,疾步离去。
他所仍下的东西,正是萧怿给他的符节。只见那符节已被伯历摔成数块,散落在地,像是破碎的心。
萧怿看着摔碎的符节,不知是怨怼,还是失落。他再无心情赏玩,转身向章德殿走去,一瞥眼见许宗源已站起身,正揉肩捏背,苦着脸低声*着。萧怿蹙了蹙眉,问道:“你受伤了没?要不要传太医?”
许宗源笑得比哭还难看,躬着身体道:“不用不用,奴才没事。”见皇上进殿,忙跟了进去。
萧怿沉吟着问:“朕把朕的师父气走了,你说朕是不是有点对不住他?”
许宗源适才听伯历称呼皇上是他徒弟,还道是自己听错了。待听皇上叫伯历师父,才知他们真的是师徒。他嗫嚅道:“奴才不敢说。”
萧怿和声道:“你说好了,朕不责怪你就是。”
许宗源这才敢言:“皇上,您千万别自责。虽然他是您的师父,但他敢顶撞您,对您大是不敬,理应被处死的。而您宽宏大量赦免了他,已经很对得住他了。”
萧怿觉得心里好受了点,又问:“那他说的大旱灾,还有许多贪官污吏的事,会是真的么?”
许宗源见皇上真的没责怪自己,胆子便大了些,说道:“依奴才看,他是在夸大事实,无理取闹。皇上可千万别信他所言,免污了您圣聪。”
萧怿不觉含怒道:“他就算说的不是真的,好歹也是朕的师父,你岂可污辱他?”
许宗源吓了一跳,慌忙跪下道:“是奴才失言了,请皇上恕罪。”
萧怿淡淡说了声:“起来吧。”
许宗源从地上费劲地站起来,见皇上似乎气已消,才小心翼翼地道:“奴才是认为丞相大人应该不会欺骗您,所以才觉得您师父所言不一定为实。”
萧怿不愿再多想刚才发生的事,摆摆手道:“你下去吧,朕想独自呆会儿。”
许宗源答应着刚要离开,一个小黄门匆忙进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萧怿以手抵额,厌烦地道:“朕现在谁也不想见,叫她回去。”
可他话音未落,吕雯梅已然闯进,厉声质问:“萧怿,你是不是把伯历师父气走了?”
萧怿一脸漠然,道:“是又如何?”
吕雯梅见他好似不当回事,心下更气,上前大声责备道:“就算伯历师父言重了些,好多也是你师父,怎可把他气走?”
萧怿不豫道:“他口出狂言,对朕很是不敬,根本就没把朕放在眼里,且他当着朕的面打伤许宗源,还想跟朕的侍卫动手,这已经犯了死罪。朕看在他是朕师父的份上,没动他一根汗毛就把他放走了,难道还不行么?”
吕雯梅怨恼地瞪着萧怿,愤愤地道:“可是你伤了他的心、伤了我的心、伤了天下臣民的心,你就是个昏君!”
伯历骂他是昏君,吕雯梅竟也骂他是昏君。萧怿不禁勃然大怒,霍地站起来,喝道:“你再说一遍?”
吕雯梅扬起脸,抬高了声音:“我骂你昏君!”
萧怿怒极,抬手就要打她。
吕雯梅毫不畏惧,反而踏上一步,逼视着萧怿:“你打呀,你打呀!”她话未完,泪水已在眼中打转了。
萧怿望着妻子憔悴的面孔,这个一直被自己深爱着的女人,一时竟僵住了,不知这一掌该不该打下去。
吕雯梅眼里蓄满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高声问:“你不是想打我吗,为什么还不动手?”她任凭眼泪无声滑过消瘦的面颊,无限伤感:“你干脆把我废掉好了,反正你已经厌恶我,还留着我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干啥?”
萧怿见她哭得泪流满面,气已消了大半,缓缓垂下了手。
吕雯梅又哭着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可是我都忍了,而你为何就不肯听我一句劝呢?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个有作为的好皇帝,可你为什么要一次次令我伤心失望?”她用力抹了一把泪,“我知道你嫌我管得你多了,可我也是为你好,是在乎你啊!我不愿看到我的夫君真得变成昏君”她说到这儿,已泣不成声。
萧怿静静听着吕雯梅这番发自肺腑的哭诉,遽然记起了父皇临终前的嘱咐,想起了自己曾对妻子和师父说要励志做个好皇帝,然而自己却违背了承诺。萧怿垂下了头,觉得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亲、对不起面前的妻子、对不起被他气走的师父、更对不起齐国的百姓。
良久,萧怿抬起头,看到一脸泪痕的爱妻,愧疚与怜惜登时涌上心头,情不自禁伸臂搂住她道:“是朕错了,是朕对不起你,朕向你道歉。”
吕雯梅身体猛然一颤,用力推开他,恼恨地道:“我不要你这昏君抱!”背过身去。
萧怿更感愧疚,默默自责片刻,庄重道:“雯梅,朕知道错了,朕向你保证,从现在起,朕要重振帝业,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再不让你失望、不让九泉之下的父皇失望、不让伯历师父失望、不让天下臣民失望!”
吕雯梅回身,见萧怿神色凛然,知道他是真的幡然悔悟了,不禁喜得掉下泪来:“这才是我的好夫君。”
萧怿搂住她肩膀,低柔的声音里满是歉疚:“朕以为你的言行伤了朕的心,一直都不肯原谅你。虽然朕觉得你的劝告是对的,可朕已厌烦了繁琐的朝政事务,不愿再兢兢业业地理政了,这的确是朕的过错,朕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
第十三章 整治(一)()
吕雯梅依偎着萧怿,感受着他身上那种熟稔而又陌生的气息,心中荡起暖暖的柔情,语气却沉沉的:“臣妾知道皇上这些年过得很辛苦,为了齐国的强盛付出了不少心血,时日一久,难免会厌烦朝务。可是皇上再累也不该疏忽了朝政,因为你是国君,齐国的百姓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的所作所为,无不与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所以,如果皇上是一个好的国君,齐国就会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反则,齐国就会走向衰落,甚至灭亡,百姓也会因你而受累。”
她犹豫了一下,真诚地道:“当然,皇上要是有需要臣妾帮忙的地方,臣妾会尽力而为。只求皇上能一心务政,勿再贪恋一时快活,而负天下人。”
萧怿颇为动容:“雯梅,你真是朕的好妻子、好皇后,也只有你才会跟朕说这番话。”他暗暗下了决心,“朕答应你,以后再苦再累,朕都要坚持下去,永不懈怠。”
吕雯梅喜慰一笑,抬起犹带泪珠的脸来,含嗔含怨地问:“那天你生了我的气,扬言说要废了我,是不是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萧怿羞愧地道:“那天朕是在说气话,并没有打算废你的意思。”见吕雯梅眼中有疑光,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