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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给一块,你懂吗?这就是本酒店的规矩。我们在这儿一快〔块〕做事,就药〔要〕像拿〔那〕样。你药〔要〕保住这只饭碗,就飞〔非〕得拿〔那〕样不可。不过总共也就花去那些。剩下来的,就全是你自个儿的了。”
克莱德明白了。
他暗自估摸一下:他那二十四块或是三十二块美元里头,显然有一部分就不翼而飞了——总共是十一二块美元——不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剩下来的,不是还有十二块到十五块美元,甚至还更多一些吗?况且还有向他免费供给膳食和制服呢。好心肠的老天爷啊!这简直是上了天国呀!过去向往奢华生活,现在真的如愿以偿了!
来自泽西城的赫格伦陪着他到达十二层楼,走进一个房间,看见有个头发花白、皱皮疙瘩的小老头正在值班,简直看不出此人年龄有多大,脾气又是如何。他马上拿出一套相当合身的制服给了克莱德,要是没有其他吩咐,就可以不必再改了。克莱德一连试了好几顶帽子,有一顶他戴上挺合适——歪戴在一边耳侧,真是帅极了——只不过赫格伦照样关照他:“你得把拿〔那〕头发剪一剪。最好后头剪掉一些。太长了。”其实在他还没有开口说这话以前,克莱德心中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戴上新帽子,他的那头长发当然不大合适。这时,他一下子讨厌他的那头长发了。随后,他便下楼,向斯夸尔斯先生的助手惠普尔先生报到。惠普尔先生说:“好极了。制服很合身,你说是吗?那就得了,你上六点的班。五点半报到,五点三刻穿好制服,以备检查。”
临了,赫格伦关照他马上脱下制服,送到地下室公共更衣室,向看管的人领取一个小柜。克莱德一一照办了。随后,他心里激动到了极点,急冲冲走了出来——先去理了发,然后向全家报告这个偌大的喜讯。
赶明儿他要在格林…戴维逊大酒店当侍应生了。他将要穿上一身制服,而且是一身很漂亮的制服。他将要挣到多少钱——他开头并没有如实告知母亲——不过,据他心里估摸,开头反正总在十一二块美元以上——现在他还说不准。因为他现在突然看到了自己马上就可以经济独立,尽管还无力赡养全家,但就自己一个人来说,好歹没问题了。他可不乐意使事情复杂化,因为他要是把薪资的实际数目和盘托出,家里当然就会向他要钱。不过,他倒是说过膳食不用自己掏钱——因为这就是说,往后他不在家吃饭了,而这对他来说乃是正中下怀的事。再说,将来他经常在这家酒店的豪华气氛中过日子——只要他乐意,也就根本不必一定要在半夜十二点以前赶回家去——还可以穿上好衣服——说不定会交上一些有趣的朋友——嘿嘿,那才是其乐融融啊!
当他东奔西走在干杂活的时候,他忽然心里涌上了又一个巧妙而又诱人的念头:往后他只要乐意去剧院,或是上其他什么地方,晚上就用不着回家了。他可以待在闹市区,说他有事就得了。何况膳食不用自己掏钱,还可以穿上好衣服——想想,多美!
仅仅想到这些,就使他感到那样惊喜若狂,因此他连想都不敢多想了。他最好还得等着瞧。是的,他得等着瞧,就在这个无限美好的妙境里,他能得到的究竟有多少东西。
第13章()
当时明摆着:格里菲思夫妇——阿萨和爱尔薇拉——对经济和社会问题特别缺乏经验,思想根源上也就跟克莱德的种种梦想完全吻合了。无论阿萨也好,还是爱尔薇拉也好,他们一点儿都不知道他要接手的这份工作的真正性质如何——对此他们跟他一样地无知——他们也不知道这份工作在道德、心理、经济或是其他方面,会对他产生哪些影响。因为他们俩一辈子都没有下榻过四等以上的旅馆。他们俩也从来没有去过一家高级饭馆,因为这种高级饭馆原来并不是为他们这些经济水平极差的人开设的。他们俩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就克莱德那种年纪和脾性的孩子来说,除了替客人把行李箱包从旅馆门口搬到账房间,又从账房间搬到旅馆门口以外,还可能会有别的什么工作,或者别的跟人交际的机遇。他们俩天真地认为:这一类工作,不论在哪儿,工钱必定是微乎其微,比方说,每个星期给个五六块美元就得了,也就是说,实际上比克莱德按照他的能耐和年纪应得的报酬还要少一些。
格里菲思太太看问题一向比她的丈夫实际些,对克莱德和其他的孩子们的经济利益非常关注。她心中暗自纳闷,真不知道克莱德换了个新地方,怎么就突然如此兴高采烈起来,根据他自己的说法,到那里上班时间要比过去长,薪水嘛,即使假定说稍微多点,比过去也多不了很多。当然咯,他已经暗示过,这一回他进了旅馆,也许将来有希望提升到较高的职位,比方说,当上一个职员什么的,不过,他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如愿以偿啊,而原来那个地方却肯定能使他较快地实现自己——至少是赚钱的——的愿望。
不过星期一下午,他急冲冲回来,说他找到了这个职位,马上得换上领带和硬领,理完发赶回去报到——这些她都看到了,心里也就觉得宽慰一些了。因为过去她从来没看见他对什么事表示过这样高兴;这件事让他比较称心了一些——而不是像过去有的时候那样闷闷不乐。
可是现在他上班的时间很长——从早上六点钟起,一直到深更半夜——除了偶尔有几个晚上,他没有工作,而又想要早些回家的时候,他才回来得早些——那时他会费心解释说,他下班早了一点——那神态也是岌岌不安的——只要他不是在睡觉、穿衣或脱衣的时候,可以说他每时每刻都恨不得马上能离开自己的家——这不由得使他母亲和阿萨感到困惑不解。酒店!酒店!他老是急冲冲赶去酒店上班,他口口声声地说他非常喜欢这家酒店,还认为自己干得满不错。这种工作比围着汽水柜台转反正好得多了,他不久也许还能多挣一些钱呢——至于有多少,他还说不准——但是除此以外,要么是他不乐意说,要么是他说不出道道来。
格里菲思夫妇——孩子他们的父母——时时刻刻都觉得,由于爱思达出走一事,说实话,他们应该离开堪萨斯城——应该举家迁往丹佛。可是克莱德却比过去更加坚决,说他不愿意离开堪萨斯城。他们要去就去呗;可他现在有了一个肥缺,自然要牢牢守住它。他们要是搬走了,他就不妨上哪儿去找个房间——而且他照样会过得很好——这个想法他们一点儿也不赞成。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克莱德的生活却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从头一天晚上,五点三刻,他来到惠普尔先生面前,顶头上司对他表示满意——不仅仅因为新制服他很合身,而且还因为他的整个模样儿也不错——打从这时起,他觉得世界就完全变了样。他在大堂里紧挨总账房间后面侍应生集合的过道里,和另外七个小伙子站成一排,经过惠普尔先生检查后,等到时钟敲了六下,这时,他们这一拨八个人一齐迈开步子,走过通向楼梯另一侧(惠普尔先生的写字台就设在这里)休息室的那道门,然后拐弯从总登记处前面绕了过去,走向对面的那只长条凳。有一位名叫巴恩斯先生的接了惠普尔先生的班,履行副领班的职责。侍应生们便坐了下来——克莱德坐在末尾——不过他们马上听候传唤,依次去干各式各样差使——与此同时,惠普尔先生率领的那拨歇班人员,照例被带到后面侍应生集合的过道,然后就地解散了。
“丁零零!”
领班写字台上铃声一响,头一个侍应生马上跑了过去。
“丁零零!”铃声又响了,第二个侍应生也应声一跃而起。
“上来一个!”——“快去中门!”巴恩斯先生大声喊道。第三个侍应生顺着长长的大理石地面朝中门溜了过去,接住一位来客的手提包。这个客人白花花的连鬓胡子,和不合年龄、色调鲜明的苏格兰呢行装——克莱德这双即使还不内行的眼睛在一百英尺开外早就看见了。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神秘而又神圣的幻象——小费!
“上来一个!”巴恩斯先生又在大声喊道。“去看看九一三号房间要些什么——我说大概要冰水呗。”第四个侍应生马上就去了。
克莱德在长条凳上一个劲儿往前挪,紧挨着那个曾经奉命前来点拨他的赫格伦,眼睛、耳朵和神经——几乎浑身上下都紧张起来,以致连气也透不过来,而且一个劲儿在抖索。后来,赫格伦终于开了腔,说道:“喂,别紧张哟。只要沉住气,你懂吗。你准行。你这副得〔德〕行,正像我当初一开始时一样——全身抖索得好厉害。不过拿〔那〕样是药〔要〕不得的。到了这儿,你就得不慌不忙。你该做到好像你不管哪一个人都没看见似的——只是一心注意你眼前该做的事。”
“上来一个!”巴恩斯先生又在大声喊道。赫格伦还在说些什么,克莱德几乎没心思听下去了。“一一五号房间要纸和笔。”第五个侍应生马上就去了。
“要是客人要纸和笔,该上哪儿找去?”他赶紧恳求赫格伦指点一下,仿佛临终前的人在苦苦哀求似的。
“我跟你说,就在管钥匙的账房那里。他就在靠左边那儿。他会给你的。要冰水,就上刚才我们站队集合的过道去——在拿〔那〕一头,你懂吗——你会看到有个小门。那个家伙会给你冰水,可你下一回就得给他十个美分,要不然,他就要冒火了。”
“丁零零!”领班的铃声又响了。第六个侍应生一言不语地前去听候吩咐了。
“现在还得要记住,”赫格伦因为下一个就要轮到他自己了,这才最后一次地提醒克莱德,“假如大〔他〕们要喝什么,你就上餐厅那边的酒吧间去取。千万要把酒名老〔闹〕清楚,要不然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