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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帝下旨查抄归义侯府。
帝都瑟瑟,人人自危。
时吾君在这个时候入宫请罪,哭诉因为察觉到温侯不轨之心,却苦于没有证据,无奈之下只得暗中推了流言一把,以天下民声企盼父皇出兵救回厉晫。
大孚压境,厉晫正在前方领兵抗敌,明光帝自然不能拿时吾君如何,不止轻轻放过,且还赏赐诸多以作安抚。
又过一月,边境处泱与孚大小交战数次,各有胜负。而归义侯通敌的证据则不断被清查出来。
消息渐渐透出来,朝野上下均清楚,此番温家是逃不过了。
所以当玉婕妤被一杯茶水毒死在温妃宫中之时,大家也并不觉得如何意外,狗急跳墙,虽知道温妃如今这个半疯子在想什么。
不过一个从冷宫出来不久不算得宠的和一个即将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他们事不关己,除了唏嘘闲言,并不觉得如何。
但厉旸显然不这么想。
在接到母妃被毒死在温妃宫中的消息,尽管得知明光帝已经下旨赐死温妃,可他仍冲入宫中,在三尺白绫绞上温妃的脖颈之前,活生生将一杯牵机酒灌进温妃的口中,看着她痛苦折磨至死,又冲进小温氏的宫中,一把捏断了她的脖子,这才到明光帝面前请罪。
明光帝如今也不能拿他如何。
一个儿子在边关涉险,且身子也不大康健,一个儿子母族有污,自身也不见得多干净,若再将剩下治了罪,他这般年纪若有个万一,主少国疑,外有大孚虎视眈眈,大泱国本将动。
那他岂不是晚节不保!
是以他只有重重训斥一番,罚了俸禄以作惩罚,然后下旨,以贵妃位厚葬玉婕妤,并允许其入葬皇陵。
这算是极大的恩宠了。
稍后,明光帝又下旨,将温家诛九族。
这其中,未尝没有安抚厉旸的意思。
明光帝自觉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厉旸不应该再有什么不满。
厉旸确实对明光帝没什么不满,但是他心里依旧不甘心。
于是本来就性情暴戾的相王,越发里暴虐无常起来。
一时之间帝都之人皆谈相王色变。
而在这种甚嚣尘上的喧闹之中,质子安王连动回国大婚继位之事已经准备就绪,择吉日出行。
明光帝为表关怀友好,亲率文武百官将连动回国的队伍送出城外。
连动表示感激涕零,三拜九叩之后离开了帝都。
当夜,相王府传来消息,说相王世子得了急症,请荆王妃去瞧瞧。
送信的不过一个普通侍从,言语笨拙,并无威胁之意,反而一脸恳切。
时吾君将那信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瞧了半晌,挥手让那人回去,道:“回禀王爷,说本妃一会儿就过去。”
时吾君吩咐若拙,“去将那只未镶珊瑚的、雕着夹竹桃的攒金发篦找出来。”又吩咐若初将卫二找来。
当卫二过来的时候,若拙正好将东西捧出来,时吾君示意她将东西交给卫二,“你将这个送去安乐王府,亲自交到世子手中,就说本妃在相王府等他。”
卫二接了东西,听说将要离开她身边,有些着急,道:“王爷命属下保护您。”
时吾君站起身来,摇摇头,“只你一个,护不了我,反而怕要将命搭上。”她见卫二一副豁出命去的样子,从容沉稳地一笑,道:“你放心,你且按我的吩咐去做,必然不会出事的。”
周锦在一旁凝重地道:“属下认为,您虽应了故世子妃照看世子,但那时候面对临终的是世子妃,谁也不忍心拒绝,然而这并非就表明世子就从此成了您的责任。尤其是,如今新世子妃也有了,王爷又在边关为国征战,这个时候,您就是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的。”
“就是因为这个时候,我才不得不去,此时不去,以后到了那个时候就难免成了话柄。”时吾君慢慢摇头,“我倒不是在乎但绝不允许是因为被人算计了的缘故。再说,有些事,我总要与他谈一谈”
周锦下意识问道:“这个他”
时吾君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回应,让若初给自己披上一条火红貂皮的大氅,独自上了马车。
相王世子的房中没有世子,靠窗处,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清俊潇洒的身影。
时吾君听着背后的门被关上的声音,冷笑着看着面前没有回头的背影,“连动,果然是你。”
那身影轻轻一动,背过身来,正是本该已经出了帝都的连动。
他手中掐着一只莹白如玉的兰花,笑吟吟地叫了一声:“君儿妹妹。”声音里脉脉春色,仿佛含着无限情意。
他一身玄衣,宽袍大袖,被夜风鼓得飘飘荡荡,只在腰间紧紧扎一根同色的带子,显得腰身劲瘦,身姿飘逸,他缓步走到时吾君面前,“你既然猜出是我,还敢来?”抬手将那兰花扎进时吾君的鬓间,柔声道:“你该知道,我是要杀你的。”
时吾君挡开他的手,笑道:“你多疑谨慎,虽是设了计要杀我的,但我来了,又猜出是你,你这时候当不敢杀我,总要看明白我的意图再说。”
连动轻笑出声,“知我者,君儿也。”
时吾君四下看看,问:“相王呢?”
连动笑道:“世子急症,亲自去求药了。”
时吾君道:“那世子呢?”
连动轻轻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时吾君走过去,掀开轻轻的窗幔,世子小小的身子就躺在床上,伸手一探,已经凉了。
她心里是难过的,毕竟是她费心去救的孩子。
“一个小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连动笑道:“不然,我能怎么办?厉旸表面暴戾,独对母亲和儿子一腔赤诚,若有了这牵绊,日后他如何放得开手去?如今权王失势,荆王掌兵,又有你相佐,相王不疯,如何能敌得过你们夫妻?”
“所以,你想我死,剩下王爷一人,再留下一个混乱的朝廷,你回到璧琉之后,娶了公主,又有大孚虎视眈眈,王爷就算登位,也只得与你保持友善。”时吾君淡淡地道:“这么说来,玉贵妃之死,也是你的手笔吧!”
连动外头一笑,“你有证据么?”
时吾君道:“温妃狗急跳墙,虽想要保命,但也不至于就求到昔日的仇人身上,她就是要求,也要选择如今势头正盛的德贵妃,找玉贵妃又有什么用?”
连动道:“不错,是我让人送信给玉贵妃,说温妃想找她叙叙往事,而温妃呢,本来高高在上之人,见玉贵妃不请自来,往日的自尊也容不得她闭门不见。温妃如今势微,宫内人心浮动,我找个人下个毒还不容易?只要玉婕妤死在温妃宫里,以温妃如今情势,必然没人为她出头。我再稍加挑拨,相王暴怒,亲手了结了温妃,她一死,死无对证,此事也就罢了。”
时吾君垂下眼,“温候勾结大孚和璧琉叛军这件事,也是你出的主意吧?”
连动一笑,云淡风轻,“我说过,你和厉晫这对夫妻太厉害了,我没办法看着你和他同时活着。”他抬眼,眸中柔情似水,“我原不想你死,便只有打厉晫的主意了。可惜你救了他。”
时吾君冷哼一声,“你见不害不了王爷,便提前进行计划,让公主暗杀了连恒。”她眼一眨,“还是,璇玑?”
以厉萱只能,若想背过璇玑独自暗杀连恒,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连动收服了璇玑?
连动笑道:“这并不难,首先,你说了,这本就是计划,我只是将它提前了而已,璇玑早知道这个计划,虽未接到厉晫的命令,但我只要费心哄一哄,她也就信了。”
时吾君道:“你怎么哄的她?”
连动笑得暧昧,“一个女人,能怎么哄呢?许个贵妃之位,想来已是足够了。毕竟,厉晫的命令是让她长守公主身边,与其做一个老死宫中的嬷嬷,做我的贵妃,岂不是更好?”
“确实更好。”时吾君没什么表情,道:“我还有个问题。”
连动很大方地道:“你想问,温氏叛国的证据?”他点点头,“没错,是我假借宋西风的名义送进宫的。”他狡黠一笑,“这还是借鉴了你的主意。”
时吾君假冒军士入宫报信,连动假借宋西风名义入宫告密,虽不是真的,但却令人无法揭发。
时吾君默然思考一阵,道:“我提醒过相王。实在没想到你竟哄得他如此信你。”
连动道:“这很容易,我只要跟他说,温氏一倒,权王势力大损,不足为惧,荆王自然会把目标调转成他,所以我告诉他,若想打击荆王,必要先处置了你。”他温柔地看着时吾君,“这无关相信,只不过利益使然,他更相信,他的兄弟,为了皇位不会放过他。所以,只有先下手为强。”
时吾君重重叹气,“温氏一倒,权王顿失所依,狗急难免跳墙。相王没了牵挂,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只怕,你还会告诉他说温妃毒杀玉贵妃,德贵妃在推波助澜,让他对王爷恼恨。如此,王爷就算得胜回来,只怕还有数不清的麻烦。”她寻了把椅子,缓缓坐了下来,抬眼看他,“但你今日若是杀不了我,只怕这些麻烦,都不会成为麻烦。”
连动正要答话,忽然听见三声门响,两快一慢,他立时警觉,往门口靠近几分,低声问:“什么事?”
屋外有暗哑低沉的声音,“安乐王世子正在往里闯。”
连动听了高高挑了挑眉,看回时吾君,“我没想到,你竟引了他来”他转了转眼珠,笑道:“这主意不错,厉荣一来,安乐王自然紧跟着来,只要厉荣舍命救你,他就不能眼看着你死。但他如今处境也不太好,就算做了什么也不能张扬,正好能将事情捂在水面下。”他啧啧两声,“你倒是忍心将他利用得这般彻底。”
时吾君看着他沉默。
“是不是觉得同我无话可说了。”连动露出一个极温柔伤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