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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凰道:“您放心,这一次因连着葵水,便是太医也查不出什么来。”
“就是说,下一次时就查得出了。”时吾君随手将盆中的杜鹃折了一枝,拿在手里捻动着,“去吧,趁着如今她还听我信我,今日便将那药送去吧,进了荆王府,无子,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思凰漠然去了,不多时回来说,已经亲眼看着时盛容将药喝了下去。
时吾君走到香案前,将圣旨抱在怀里,轻轻抚了几下,喃喃自语,“这等喜事,该是得及时告知小妹才是。”
转身出门,去往无心小筑的路她是极熟的,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出了不器堂,右转,沿着长廊出月亮门,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定睛看去时,发现思凰正以防卫的之态站在她身前,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牙白色的长衣,朴素柔和,不出众、不显眼,却偏偏就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如润物无声的细雨,如一抹山光明媚的暖风,贺兰擢秀就这般悄然闯入她的视线,令她猝不及防,几乎要惊叫出来。
而她也真的惊叫出来,轻轻拨开拦在身前的思凰,时吾君向前疾走几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住他衣袂处的一点梅花般的血迹,轻声问:“你受伤了么?伤的重么?”
贺兰擢秀一怔,他和她,很熟悉吗?
这句话连称呼敬语都没有,但那语气中包含的担忧却毫不作伪,就像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尤其是那双眼睛。
她脸上的表情虽是淡淡的,但自看见他那一刻起,愕然、惊喜、担忧这些情绪却飞快地在那黑珍珠般的眼中闪过,快得连他都几乎抓捕不及,更不要说是刻意为之。
他看得清楚,她是真的在关心他。
可,为什么?
都是京城子弟,时吾君的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多是在宫宴之时,隔着衣香鬓影,水月镜花,遥遥瞥上一眼,其余便再无交集了。
她为什么要关心他?
他向来一派从容,便是此时怀着隐怒和焦急而来,也不乏声讨之意,神色举止却都是温雅有秩的,可诸般镇定竟被这一句简单的问话轻易击碎。
贺兰擢秀微微蹙起眉,仔细看了看时吾君,再低头看了看衣角,心中多年未曾有过的波动渐渐平复下来,想起来意,“这不是我的血,是时三小姐的。”
时盛容?
听到这个名字,时吾君一下子回过神来,眸中那本来暖如冬阳的温度就那么一寸一寸地冷下去,脸上却转眼间浮起一片慌乱,惊声问:“容儿怎么了?”
这女人方才神色浅淡的时候满目含忧,那的的确确是在担忧,而这时满脸的惊慌,却没有一丝染上清冷的眸子里,这分明故作的惊慌,竟没有半点出自真心。
贺兰擢秀的眉头几乎打成了死结,但事关人命,他暂时按下心头怪异之感,说道:“时三小姐身子似乎不大妥当。只叫着肚子疼,床褥上还有不少血迹。”
他是从时盛容那里来?
时吾君匆匆的步子极快地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调开目光,一路疾行至无心小筑。
时家凋敝,下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府中仆从寥寥无几,多是些挑水烧火的粗使仆从,又被荆王限制,不得近身伺候。姐妹俩身边这几日皆是厉晫的人守着,除了送些吃喝,其他一概不管,方才厉晫走时不知何故将人全部带走了,如今无心小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时吾君推门而入,已听得呻吟哭泣之声从锦帐中传出来,几步走到拔步床前,拨开层层幔帐,入眼是一片狼藉,钗环珠花、破碎的衣裙四处散落,未着寸缕的时盛容正蜷缩在藕色的锦被之中瑟瑟发抖,翻滚的罗衾之间露出凝脂一般的肩背和一段白皙无暇的小腿,之上点点青紫淤痕尤为惹眼,床褥间片片殷红如荼蘼之花,一丝极细的血线正顺着褶皱漫过床沿,一滴滴落在床凳之上。
乍然看去果然十分骇人。
“容儿不怕,二姐来了。”时吾君坐到床头,将时盛容的身子抱在怀里,看想思凰,“你快看看,容儿这是怎么了?”
待思凰上前,她这才转头看向贺兰擢秀,见他并未跟进内室来,而是背对着她,站在外堂之中。
那修长的身姿无论何时看去,都挺拔如寒松苍柏,因积沉了他满腔的心事与抱负,举手投足之间,都分外隽永。
方才乍然相见时的惊喜和担忧再次涌上心头,她放缓了表情,冷寂如冰山深湖一般的眸子乍然温暖如春,弹指之间似有繁花盛放,又似夜空中绽放的烟火,明媚而温存。
她就那样静静地、毫不掩饰地看着他。
她知君子如他,她不出言,他定然不会回转身来。
直到思凰笑着说道:“二小姐放心,三小姐不过是葵水来了罢了。”
霎那之间所有的山花凋谢,所有的烟火湮灭,眸中依旧清冷的神采,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恰到好处,时吾君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低声斥责道:“你个傻姑娘,来了葵水自己不知道么,竟这般浑浑噩噩赖在床上,不嫌脏的?”
仰起头,吩咐思凰道:“去把剩下那些下人聚聚,安排一下,该做什么做什么。”
思凰应了一声,却一时未动,只拿眼看着外堂的贺兰擢秀。
时吾君微微摇头,“无妨,你自去便是。”
思凰略犹豫一下出去了,待她离开后,时吾君低声安抚了时盛容几句,将她扶回床上躺着,把散落在床上的首饰收拾起来,拉了被子盖好,放下床幔,起身行至贺兰擢秀身后三步之处,矮身一福,道:“长公子有礼。”
贺兰擢秀回过身,看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女子,方才只顾着瞧她的神情,此时方有机会细细打量。
她未施脂粉,姿容清致,一双丹凤眼眼稍微翘,像一笔水墨勾画,余韵深长,乌沉沉的眸子深邃旷远,仿佛藏了数不清的秘密,鼻骨直而挺秀,暗藏锋芒,海棠色的薄唇微微抿起,唇角自然勾起月牙般的弧度,似笑非笑。
她身着茶白色的孝服,淡而不冷,丰厚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小髻,其余皆自然垂落身后,有丝缕拂过消瘦的肩头,小髻上只斜簪了一朵白花,随着她的动作颤而不落,就将悬崖瀑布间滋长的一抹幽兰,看似在风袭浪卷之中摇摇欲坠,实则孤直而坚韧,就像她这个人,恰如一叶扁舟,纵然身处风雨飘摇之中,却依然可以逆流而上。
想到此处,他骤然收回视线,低头执手,“贺兰擢秀见过郡主,方才救人心切,种种无状之处,还请郡主海涵。”
“公子多礼。”时吾君摇头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此处不便,长公子来此必是有事,不如,我们客厅说话。”
第21章 用心良苦()
贺兰擢秀迟疑道:“时三小姐她”
时吾君举袖掩住有些尴尬的笑意,“方才我与思凰的对话,公子想必听得一清二楚。女儿家的事,也不便与公子多做解释。但公子放心,舍妹身子无恙。”
贺兰擢秀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尴尬之意,但仍追问道:“郡主果真可以确定时三小姐此状况并不是其他缘故?”
“思凰医术精湛,她的诊断我是相信的。”时吾君笑容不减,“公子不必担心,时家如今仅剩我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她唤我一声‘姐姐’,我自然会护她周全。”
贺兰擢秀缓缓点了点头,“郡主说的是,是擢秀逾矩了。”
“长公子也是关心舍妹。”时吾君再次道一声“请”,引着贺兰擢秀行至客厅,就坐之后,才带着歉意道:“家中落魄,仆从离散,怠慢之处,还请公子谅解。”
贺兰擢秀道:“郡主言重。”
时吾君深思地看着他,“公子报急之情吾君感激,只是有句话我也不得不说,公子也当知道,皇上已经将容儿赐婚荆王,公子却私入容儿闺房,这事若是传出去,怕是要遭人非议。”
显然,他方才是先到了时盛容的房中,见到她的异状之后才急忙找到自己的。
贺兰擢秀闻言起身道:“就是因为得知三小姐已另有婚配,急着将此物归还,才一时思虑不周,请郡主见谅。”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柄精致小巧的镶金匕首,双手递给时吾君。
时吾君眉尖一跳,也使双手接过,抚摸着上面刻着的名字,恻然道:“终究是时家连累了二公子”
一双匕首,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刻着“时盛容”的那柄现正在时吾君的手中,而刻着“贺兰扬颖”的那柄,刺在贺兰擢秀的身上。
物归原主,到底是没有缘分。
她没说什么道歉的话,人已死,道歉又能有几分安慰?不过是虚伪煽情罢了!
贺兰擢秀看着时吾君哀而不伤的神情,沉默片刻,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微微躬身道:“信物已经归还,擢秀告辞。”
时吾君也不虚情挽留,点点头,袖底的双手紧紧握着,尖锐的指甲已然抠入手心,神色却丝毫未变,温声道:“公子慢走。”
圣旨已下,贺兰擢秀将信物归还自然应该,但他未递帖子直接来找时盛容,显然还有别的目的,可他不提,她也不会主动询问。
那一夜的事,不论真相如何,死了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她欠了他的,也永远都还不清。
贺兰擢秀再次看了时吾君一眼,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复又停住,微微侧首,“郡主为舍弟被覆披风之恩情,擢秀铭记于心。”说完这句话,他再不停留,迈步离去。
锦衣荡荡,背影殇殇,看入眼中一片荒芜萧索。
时吾君摸索着扶住椅子的把手坐了下来,呆呆望着贺兰擢秀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
她其实在心中反复排演过许多许多次,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令他和她有命相守,安然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