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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暖的屋内出来,冷风呼啸着吹过,窃玉不禁浑身一颤。前面的白衣男子好像穿得也很单薄,却不见他冷成自己这个样子。且遇绕到竹舍后面,用铲子将地面上的土刨开,露出里面深褐色的酒坛。
窃玉探过头去,发现那酒坛被密封地严严实实,一丝酒的味道都不曾透出来。窃玉狐疑地盯着那个看上去丑丑的酒坛,表情就像是面带疑惑和鄙视的阿幽。且遇见到她这个样子只是笑,然后抱着酒坛往屋里走去。
且遇取了一条干净的帕子,细细地擦拭着酒坛表面的泥土,窃玉就托着腮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神情那么认真,就像对着一件稀世珍宝。他的头发柔软而漆黑,眉眼深邃的太过迷人,年轻而饱满的白皙肌肤,被衬得仿佛门外竹叶上落满的皓雪。他的嘴唇永远含着微笑,有一种微妙而诱人的开合,让人为之心醉。
第四十九章 听琴(3)()
仔细地将酒坛擦拭干净,且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封口——清冽的酒香迎面扑来,让一旁有些昏昏欲睡的窃玉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不禁轻呼一声:“好香啊!”
且遇笑着凝视馋嘴的少女,舀出一小口酒,倒入杯中,递给窃玉:“尝一口看看。”
少女急忙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被掩埋在泥土中的美酒,带着冰天雪地里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然而清寒过后,唇齿留香,寒凉又幻化出一丝辛辣、甘甜和温热。窃玉满足地长叹了口气:“嗯,果然好酒,再来一些吧。”说罢,她举起酒杯,眼巴巴地望着且遇。
长身玉立的白衣公子却摇了摇头:“凉酒易伤身。况且这酒被我埋在外面许久了,冰得很。你刚刚不是提及‘红泥小火炉’吗,所以还是将酒煨一煨,热了再喝。”
于是且遇不顾窃玉那迫不及待又哀怨辗转的神色,取了小炉和酒烧,煨起酒来。透明清纯的美酒被注入酒烧之中,加上小火,不一会那甘甜的香气便弥漫了整间屋子。待到那酒终于煨好,且遇斟满了一杯,递给窃玉,自己也倒了一杯。
望着男子莹白修长的手指执着白玉盏的样子,窃玉突然不那么心急饮酒了,她怕破坏了这画一般的场景。且遇微微一笑,与窃玉轻轻碰了杯,二人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原本肤色白皙的两个人,都微红了脸。且遇看着有些“贪杯”的窃玉,因为屋内温度高,她除了狐裘斗篷和紫貂坎肩,只着一件浅紫色绣玉兰花苏缎罗裙,不足一握的腰身用银色百蝶云锦束着。她随意挽起的发髻上不戴任何金饰,只在发间嵌着一粒一粒莹莹的紫瑛珠子。不施粉黛却风华自成的脸上,染了一抹俏丽的绯红。她盈盈的笑着,因着有些醉了,漆黑的眸子漫上一层雾气。
且遇的心,就在那样安静的凝视之下,漏跳了半拍。他轻声问道:“窃、窃玉姑娘,我,可以唤你‘玉儿’吗?”
她欣然应允,笑容愈发甜了起来:“当然。其实我也在介怀,这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公子’的叫着,倒显得生分了。那从现在开始,我便唤你‘且遇’?”说着,她又摇摇头,“不,不好,你比我年长,还是唤你‘容哥哥’吧。容哥哥,虽然我同你相识不久,也仅见了几次,却觉得格外投缘。好像是,唔,好像是……”
窃玉一时忘记那句话是怎么形容的,郁闷地揪着头发苦思冥想。且遇放下酒杯,接道:“好像是,前世相识了一场,今生便一见如故吗?”
“对,对!”窃玉笑开了花,“容哥哥你这么博学聪慧,又有这么多好东西。若不是因为你跟我说过你的身世,我真会怀疑你是世家贵族出身呢!”
她只是微醺而说了一句玩笑话,不料且遇明亮的眼眸突然黯淡了一下。他低垂着眼睛,不愿她发现自己的异常,而是转了话题:“玉儿,你好像永远都很开心呢。”
窃玉使劲点头:“会有什么不开心?”
是啊,有什么不开心的呢?即便被唐不惊放了鸽子,深深地抑郁了一段时日。但现在,不是还能有人陪她恣意饮酒吗?多看开一些,才会有更多的快乐。窃玉一边这样想,一边问且遇:“容哥哥不开心吗?”
“没有。”且遇重又抬头,望着那双关切的眼睛,发自内心的笑着,“同玉儿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开心的。”
他的眼神那么温柔,像是一汪春水:“我才去雪师傅那里学了琴,琴艺倒是比以前大有长进。玉儿可要听我奏上一曲吗?”
见窃玉点头,且遇起身,取了琴放在腿上,细细地拨弄起琴弦。干净纯粹的琴音飘出,不同于之前‘倾世’的缠绵悱恻,而是多了一份洒脱和恣意。他想了想,挑了一曲《画中仙》弹来。窃玉闭着眼睛,仔细聆听着,右手轻轻打着拍子和着。
琴音渐渐地柔和起来,且遇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窃玉的面容。看着她因自己的曲子而沉醉,且遇不禁心神荡漾起来。这个冒冒失失闯入自己生命中的少女,也许是他这一生都放不下的牵挂。没有缘由的,只想这么凝视着她……
然而在如歌如慕的琴曲中,窃玉突然睁开了眼睛,恰巧对上了且遇来不及收回的柔情!
窃玉微微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瞥开了眼。经过淮南之行,她已不再是青涩懵懂地少女。刚刚,且遇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好像有种叫做“情愫”的东西!
她有些怔忡,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不是对他很有些好感的吗,初见时的惊为天人,相处后的一见如故。甚至在淮南时,因为姐姐抢先一步陪他去了威沂山,自己心中还酸涩了许久。但为何此时,她高兴不起来?
还是因为有些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然霸占了她的心?
且遇也有些尴尬,他不曾料到窃玉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琴音戛然而止。他轻声咳了几下,不知所措。但事已至此,且遇沉默了片刻,想解释什么:“玉儿,我……”
就在且遇开口的时候,一个身影贸然闯入了窃玉的脑海:“醉清风”里玄青锦袍、精明算计的身影,淮南街边天蓝衣衫、温润如玉的身影,望君阁中彻夜守护、闭目沉睡的身影……那人好像近在咫尺,带着宠溺的笑,说着:“玉儿,如你需要,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容哥哥……”窃玉突兀地打断了且遇还未说出口的话。她霍然起身,也不看且遇,只道,“不如你再换支曲子,我来舞剑给你看吧。”
也不等且遇反应过来,她抽出腰上缠着的软剑,足尖轻点,翩然离开了屋子。白雪漫漫的竹林里,纤细的少女却再不畏冷,一手持剑,神色有些许清冷,不复刚刚的迷离。
且遇看着那个有些倔强的身影,叹了口气。自己今日失态,怕是吓着玉儿了。罢了,来日方长,很多事情强求不得。他稳了稳自己的思绪,再次抚琴,这一次,却是换了一首铿锵些的曲子。
窗外的少女随着琴音起舞,英姿飒爽,紫衣飘飘。就像是一只紫蝶,自由、肆意、带着不可方物的绝艳,盘踞在容且遇的脑海中,让他永世难忘。
第五十章 北疆(1)()
第二日,窃玉从竹舍回到山庄的时候,才知道偷香出事了。
陪着偷香一道去了北疆的杜咏回来了,但情况很不好。杜咏是他们的大师兄,使一把威武精悍的怒月刀,武功精湛,为人也稳重扎实,轻易不会被人伤到。然而此时,他瘫坐在长清殿中的一把巨大的雕花红木椅上,烟灰色锦袍的前襟上洒满了触目惊心的鲜红色。蓝津在他一旁为他把脉,眉头紧蹙,神色十分凝重。杜咏面色铁青,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唇齿间便有血沫溢出。在窃玉印象里,江湖上可以将大师兄伤得如此之重的人,统共不会超过十个才对。只是大师兄在这里,姐姐呢……
韩枫羽拿来一方帕子,帮杜咏擦去嘴边的血迹,担忧地问道蓝津:“你大师兄的伤势如何?为何总是咳血?”
蓝津的眉头始终不曾松开,只道;“伤了师兄的那人内力十分深厚,武功又诡异阴毒,伤了师兄的内脏和筋络。亏了大师兄底子极好,不然这次必然性命堪忧。此番需要我开出药方,为师兄好生调养,而这两个月内,大师兄最好都在床上静养。”
“静、静养不得!”杜咏听了蓝津的话,颇有些激动。他想要起身,却又牵动了内伤,再次咳出血来。
韩枫羽急忙按住他,道:“休得胡闹,你不看看自己都伤城什么样子了?”
杜咏闻言,更加着急起来:“韩叔,我的伤不打紧,可是偷香师妹如今还下落不明,我必须去救她!”
本就因为没有见到偷香而担心不已的窃玉,听了杜咏的话,不禁惊呼:“什么?姐姐她下落不明?师兄你说清楚啊,姐姐她到底怎么了?”
“我……”杜咏欲言又止,眼神也随之黯淡了几分,“是我没能保护好偷香,我们的行踪败露,师妹被秘密关押起来了。我想闯进去救她出来,却不料不但没能找到她,还被人发现,落了这一身重伤……”
“姐姐……”窃玉忧思过甚,不觉脚下发软,眼前一黑,身子剧烈地一颤,险些跌倒在地上。好在花珩和扶疏就在她身侧,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从看到杜咏负伤回来,到如今一言不发的连翘,此时紧抿着双唇。她一袭锦茜色彩绣花鸟长裙无风自舞,整个人凛冽冰冷,全然没有素日里的避世和慵懒之姿。熟识她的人都知道,此刻的连翘定是怒到了极点。果然,只见她狠狠地一拂衣袖,就朝着殿外走去,口中怒道:“伤我徒儿,软禁香儿,这星隐教教主休要欺人太甚!今日我倒要去会他一会,看看他究竟是有着怎般天大的本事!”
“阿翘!”韩枫羽急忙喝住她,也不顾殿内立着的都是些晚辈,便扯住连翘的手,道,“你怎地如此不冷静?”
“冷静?”连翘闻言不禁冷笑,“如今这种情境,你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