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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向东傻眼了，王妙一见情势不妙，更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身子直往他身后躲：“东哥！”
叶向东嘴角一阵乱抖，好半天才强行在脸上堆出讨好的笑容：“呃，麦德姆……呃，不是，这位警官，请问贵姓？”
秦南心怀大畅，眼里闪过一道戏谑之色，冷声道：“咱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姓秦名南，怎么，是我没有执法权，还是执法程序不对，你难道想去督察部门投诉我？”
形势比人强，这警妞占住了道理，分明有公报私仇的嫌疑，叶向东却不敢反抗，否则，只怕这妞恼羞成怒之下，真敢把王妙拎回警察局。
叶向东举手擦擦额头上没有的汗水，腆着脸上前一步，那笑容腻得死人，那低头哈腰的狗腿模样再也不见刚才的冷傲：“哈哈，秦警官真会开玩笑。秦警官一身正气，执法公正严明，怎么会有不知好歹的东西投诉你？秦警官，其实你不知道，王妙确实是大都会的员工，不过她仅仅是一楼自助餐厅的领班，对昨天晚上的枪案毫不知情。”
叶向东的反应极快，很快就想好了脱身的办法，不动声色地大打温情牌：“秦警官，其实我和王妙超速是有原因的。昨天晚上的枪案，咱们大都会不是也……也死了两个同事吗？死的那两个同事，其实都是我和王妙的朋友！他们……他们今天就要火化了，我……我们超速，就是想去火葬场送他们最后……最后一程！”
叶向东声情并茂，随着哽咽的话语，两眼还浮起一片泪光。高大英威的大男人伤心起来，那发红的双眼，微红的鼻头，发颤的嘴角，扭曲的表情，竟有一种格外的魅力，让秦南一阵失神，羞恼和愤怒的内心，慢慢升起一丝同情和哀伤。＆
秦南有些手足无措，指着王妙鼻子的小手无力地放了下来，喃喃道：“你……你别这样！我……我不知道……”
王妙长期在大都会工作了好几年，在那样复杂的娱乐场所，也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语的能力。被叶向东悄悄一捏胳膊之后，王妙更夸张，两滴眼泪一挤就流了出来，可怜兮兮地仰起小脸道：“警察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可是，狗哥在大都会一直帮我，对我很好。文文虽然是……是出来卖的，我也和她一起吃过几次饭，其实她人很好的。警察姐姐，东哥从你们警察局里出来晚了，所以才超速的。警察姐姐，你就大人大量，放过我们，让我和东哥去送狗哥和文文最后一程吧。呜，呜呜……狗哥，文文！”
叶向东使劲咬住嘴唇，才能压住喉咙里的大笑。
在大都会几天，叶向东早就知道，狗哥一直在暗中追求王妙，王妙却对狗哥极为讨厌，从来没有给过狗哥好脸色。王妙这妞外表性感开放，其实内心也有自已的小骄傲，她暗中给叶向东说过，她非常反感五楼那些靠出卖rou体和青春换钱的女“技师”，和她们从来就没有来往。她和那个文文最多是见过面，互相认识，绝对不可能在一起吃饭。＆
王妙那双微微红肿的双眼证明，只能说明这外表开放直爽的丫头，内心其实非常善良敏感，对狗哥和文文之死，有着物伤其类的悲哀，但像现在这样，仿佛死了亲人一样痛苦，就完全是做戏了。＆
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员，她们的演技也总是让人叹为观止。
秦南却毫无所觉，完全被叶向东和王妙的表演感动，无力地挥挥手：“我……好了，你们走吧！”
叶向东心中一喜，连忙又捏了一下王妙，让这沉浸在演技中不能自拔的丫头赶快跟上来。
两人嘴里连声谢谢，飞快地戴上头盔，跨上雅马哈扬长而去。＆
看见雅马哈绝尘而去，猛然提速，又有超速的迹象，秦南情急地上前两步，急声大喊：“喂，你们不要超速，危险……呃，对了，殡仪馆不是在西郊吗？他们怎么往城东去……不好，上当了！”
这个时候，秦南才清醒过来，又猛然想起，大都会的案子那么大，叶向东和那个女人的同事又都是中枪而亡，要经过厅里鉴定中心的法医的解剖之后，写出一系列的尸检报告、弹道分析报告之后，才能将尸体交给家属，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将尸体火化！
发现自已上了恶当的秦南，狠狠地一跺脚之后，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盯着那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摩托车，轻声笑语：“这个混蛋！”
重新奔驰起来的雅马哈上，王妙紧紧地贴在叶向东后背，突然在他耳边大声喊道：“东哥，那个女警察喜欢你！”
叶向东一愣，很快就失声而笑：“王妙，你没发傻吧？那警妞开的那辆福特翼虎是豪华版，价值30多万，一看就是她的私车，那妞的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你东哥要啥没啥，更不是人民币，就是新一代的城市盲流，人家凭什么喜欢我？”
王妙在叶向东背后一扭身子，气呼呼地道：“哼，有钱、有权算什么？只要东哥你肯努力，你以后肯定会挣很多钱，也会让别人仰望。反正人家就是知道，那臭警察就是喜欢你！”
叶向东对女人微妙的心思从来就看不透，不然在大学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一次刻骨铭心的失败初恋，最后连分手的原因都不知道。所以，对于王妙不讲道理的乱吃飞醋，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半个小时之后，雅马哈就飞驰到了城东，下了外环路，穿过铁山村蛛网般的小巷，停到了王妙家的出租屋外面。
推开院门，叶向东一眼就看到，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院子里的人，正坐在阶沿上的凉椅里，眯缝着双眼，笑呵呵地望着他。
叶向东的双眼刹那间就红了，几个大步跑上去，握住那人温暖干燥、鸡皮皱起的双手，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奶奶！”
第32章祖老孙幼（）
说起来，叶家在清河县也算一个大家族，清河县城关镇有名的叶家湾，就是因为叶家宗族在此繁衍生息而命名。
当然，现在全国各地都在飞速城镇化，作为天南省省会，南湖市卫星城的清河县，理所当然比其它地市的县城发展得更快。原来清河县城关镇的叶家湾，早就消失不见，变成了商场、小区，那一条清河湾，也被高楼大厦包围起来，变成了城市的内河。
叶家宗族的几十户人家，也从聚居的叶家湾，搬迁到县城的各个小区，血缘关系稍远一些的人家，早就不再往来。
当年，叶向东出生之后七天，爷爷去医院接他们一家三口回家，租的黑车却因为年久失修，在一个无人看管道口的铁轨上趴了窝。＆
一车人，包括黑车司机，叶向东的爷爷、父亲、母亲，四个大人都被突然而至的列车夺去了性命，只有刚刚出生七天的叶向东，被甩出小车后，竟然奇迹般地落到了旁边的麦垛上，毫发无伤！
一天之间，奶奶韩素贞就失去了三个亲人，留给她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黑车违章，铁路局的“人道主义援助”少得可怜，黑车没有保险，外地来清河县打工的黑车司机家里也穷得底掉，法院虽然判决了，却根本没有能力赔偿叶家。
二十五年前，叶家湾刚刚进入大开发，当年的征地赔偿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天价，让被拆迁户成为一个个百万、千万，甚至亿万富翁。
韩素贞遭此惨祸，失去老伴和儿子、媳妇，更让韩素贞难过的是，儿子、媳妇给她留下的孙子才出生七天，嗷嗷待哺，她又已经六十岁，几乎没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
因为韩素贞出生的年代，还是解放前的旧中国，韩家是清河邻县古山县有名的大地主。韩家大小姐韩素贞当然是被当成大家闺秀来培养。其它倒也罢了，最关键的是，奶奶从小被严格束缚，裹了小脚，一双三寸金莲连路都走不了多远，更不要说有什么劳动能力！＆
叶向东的爷爷是清河有名的木匠，有一年被韩家专门请去为奶奶韩素贞打一整套108件嫁妆家具。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奶奶的108件嫁妆打成了，将要出嫁的新娘，却与在韩家干了一年多时间活的木匠小伙眉来眼去，对上眼，私奔了！
当年那可是轰动古山和清河两县的大新闻，最后查出家中女儿“失踪”真相的韩家组织大批人手，正准备追杀到清河湾的时候，解放军突然打到天南省，天南解放了。
害怕被土改、被专政的大地主韩家惶惶然举家逃往国外，再也顾不上处理爷爷和奶奶的“丑事”，爷爷和奶奶逃过一劫。＆
韩家去了国外，却再也没有了消息，哪怕在八十年代国家改革开放，与国外来往越来越方便的时候，韩家的后代也从来没有回国寻根祭祖。＆
当年，几乎被逼入绝境的韩素贞，不得不拉下脸面，抱着刚刚七天的叶向东，挪着小脚去寻求帮助。
奶奶一共生了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叶向东的父亲是老幺。叶向东两个姑姑早就出嫁，大姑嫁在清河本县，二姑嫁到了古山县。＆
当时大姑家的老大媳妇正好生了孩子，还在哺乳期。奶奶韩素贞抱着叶向东，上门为叶向东求一口奶喝，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大姑家竟然一口回绝，声称叶向东的大表嫂身子弱，奶水少，亲生孩子都不够吃，根本没有多余的奶水分给叶向东。
叶向强那老婆壮得像一头牛，胸前两砣肉更是大得像木瓜，奶少？骗鬼吧！
其实谁都知道，大姑一家是看到叶向东一家剧变之后，祖老孙幼，只剩下一个六十岁老太婆，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生怕摊上事——说不定借奶只是一个由头，最后这祖孙俩干脆住到他们家，要他们抚养呢？
乖乖，养一个半残废的老太婆，一个只有几天大的小娃娃，那要花多少钱啊？还不如一开始就狠心拒绝呢！
在大姑家里吃了挂落，奶奶韩素贞不开腔，不出气，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家，立刻将家里的拆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