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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会嫌弃吗?他问。
不会。
那将来呢?
不会,我也是糟老头了,有什么可嫌弃的。
崇光大笑着,『摸』着他灰白的胡须又哼起他年轻时总爱让他唱的曲儿,现在,他唱不出声了,总是崇光在哼着,他听着,虽然五音不全,虽然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只旧曲,他却依旧笑呵呵地作陪,这一生,崇光唱不腻味,他也不会听腻的。
崇光也喜欢问他意见,什么都问,只是当作闲话家常,觉得有趣罢了,因为他出的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主意,在旧宅,没人敢在崇光面前不着四六地『乱』讲话,可他却容他,听他,然后多是呵呵大笑,偶尔会斟酌再三再考虑执行。
把子桑嫁入岳府,一开始便是他的主意。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在最初之时,他便阴差阳错地成了使他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
子桑这条线,起初崇光并没有花费心思,小赌怡情,他只是掷了筹码,至于如何去赌,全权由他『操』作,而他认为救一个身陷绝境的孩子,给她甜头,给她希望,使她感恩戴德,那接下来的一切便好办了,毕竟那孩子还有仇家,那之后使她走上复仇之路也是顺理成章的。
可,子桑并不是普通孩子,早在他带她去青楼晃『荡』时,他便发现了。
他以为,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她的特别,在将来,会成为增加他们获胜机会的筹码
可惜,崇光不信歪门邪道,所以子桑这颗棋子,他没有抱有太大希望,直到最后效果逐渐显『露』,他才转而重视。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崇光在最后那一年总爱与他唠叨的一句话。
不过,这一切都是昙花一现罢了。
他们的以为都不会成真,不过庆幸这些,只有他一人知晓。
崇光抱着遗憾病逝,这是他最好的归宿。
这是他庆幸的,因为这样,他就看不见,在一开始,阴差阳错害他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是如何自愿扣上这一顶他总是不愿承认的脏帽子。
他说过,除了崇光,旧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憎恶的,他也说过,崇光走后,那他留下的一切也就无所谓了。
没有崇光的旧宅,是杂碎。
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无法见他最后一面,是无法为跨入灵堂他守灵。
他在崇光身边守了这么多年,自认为是他这一生最亲近的人,可到头来,他发现原来最亲近的人,可以什么都不是,蝼蚁不如,就连成为他的影子,他也不配。
他的长子视他如脏物,把一切他置留于旧宅的物件丢入熊熊大火烧毁,包括他父亲锁在木箱里的一套华丽而样式老旧的陈年戏服,那时他与他这些年感情唯一的物证,他就这样让家仆踩得肮脏不堪,用木棍挑起扔进大火之中。
得知崇光死讯的那天,他匆忙赶去旧宅,可那时的他已经进不去一座没有崇光的府邸了,在灰蒙蒙的清晨,他被一群人棍棒打出,缩成一团狼狈地瘫倒于地,而他跨过的那道府门高坎,在他一瘸一拐离开后,被家仆一遍一遍洒水刷洗。
他所有物件被岳理璋焚毁的消息,是旧宅与他熟识的『妇』人告诉他的。她说,守灵一事已是不可能,帮不了,放弃吧。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写了一张字条让『妇』人帮忙转送,起身,捂着额间的伤,落寞离去。
外面的世界,雨点开始稀稀疏疏砸落,街上行人匆匆抱头逃窜,只有他,佝偻着身子,淋着雨一瘸一拐地,缓慢地往前方挪移,他没有回家,而是在旧宅对面,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他就淋着雨坐在冰凉的石阶,望着远处府邸门匾上湿漉漉的白『色』丧布条拖着沉重的身躯在风中凌『乱』,前来吊丧的车辆络绎不绝,一辆接着一辆,旧宅的小厮儿提着白『色』纸伞恭谨相迎,花圈大摆,随着府内哀嚎的丧曲从府门口渐渐蔓延开来,可以雨势繁『乱』,花瓣打落,黄白相间如同尸体,破碎一地。
他坐在那里,像具木头一样僵硬,苍白的老脸上挂着又热又冷的水滴,一串串落落,至上而下,巡回往返,如同环绕在他周围的时间,像是静止的,却流逝得飞快。
他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天,走了。
眼前的这座府邸,苍老,破败,也没了旧人,那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当岳理仪来找他寻求帮助,他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他并是想从中得到什么,他只是想让那个羞辱他的人死去,即使他是崇光的儿子,但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人是旧宅的产物,他没有任何怜惜。
想要一个人死很容易,他早年便是帮崇光做这些见不得光的肮事的,想要制造一场意外事故,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他花了些钱,办事的人为他要不要验货,他说不必了,那人,不值得他过去,让他弟弟过去验收便好。
即使在旧宅易主后,岳理仪承认了他,他对旧宅的一切也并不上心,所以岳理仪中计亲手把旧宅毁去,他也并不觉可惜与懊悔。只是,子桑的误导与叛变让他怒火中烧,他精心培养多年的孩子竟然倒戈相向,在暗地里狠狠『插』了他一刀,他又如何咽得下下这口气,所以当岳理仪着急绑架子桑想要寻求翻盘筹码,他只想借岳理仪之手狠狠教训那孩子一顿。
可真正绑来,他又于心不忍了,他实在低估了岳理仪的报复,他已经把那孩子打得奄奄一息,皮开肉绽,若他不出手制止,或许她真的会被打残。
他说,如果你把她打残了,这可能的筹码也给你毁掉了。
他只是出口相劝,一切都是借口,他的确没有想到岳家老爷会真的单身赴约,他这样做相当于把他到手的一切都拱手让人,可岳梓的确来了。
岳梓与子桑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人舍弃所有,也可以让另一人舍生忘死。
当伤痕累累的子桑突然扑过来夺走他腰上的匕首自尽的时候,他傻眼了,她非要为那人赴死。
可,他没想过要她死啊!
一切都化为水中幻影,那混『乱』无比的夜晚过后,他便躲起来了,躲在暗处,小心谨慎地收敛他这些年散在扬州各处的钱财。
扬州,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子桑不知被岳理仪藏去何处,在旧宅集体锒铛入狱后,他到底找到了藏在远郊农院里的子桑,那些人早已起了杀意,他告诉他们拿着病榻上的姑娘做筹码可以与岳府交换什么,等得越久,便能坐地起价。他不知道为什么要与他们说这些,他想让子桑活着,却不确定以后是否要把她一起带上离开扬州,他还在犹豫。
直到关于旧宅的刑期判定,那些人终于明白,无论再怎么等,床榻上的姑娘也无法换回岳理仪,他们告诉他,明儿打算把姑娘埋了远走他乡。
最后,他到底心软了,子桑罪不至死,她留下来,起码这世道上,还能有一人可以陪他。
她不说过要成为他吗,成为他,他给她潇洒自如,只要这世上还有懂他的知心人,所剩不多的后半辈子,他也不孤单了。
可,子桑到底还是她…她不属于任何人。
她还是会离开。
他无法束缚她,放手了,即使他有多么的不舍,因为这是他所创造出来的世间上的杰作,他的同类。
可是,她是人啊,有血有肉。
她正在走他的路,艰辛而漫长,他没有成功到达终点,可这世人又有多少人可以成功抵达?
现在,她比他幸运太多,他不会阻挠的。
因为,这条路,只要有人可以看见结果,那他会知道,原来,他们,这世上的异类也是可以像凡人一般,安稳,安乐,安全地活着这世道上,即使需要花费更多,消耗更多,可又有何不可呢?
只要能看到结果。
走吧。
://201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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