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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敷接受着一群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脸上不大好看,咳了一声,偷偷去看司马烨,司马烨也在瞄他,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都有数了。
王敷遂出列道:“既然凌都王不愿出征,陛下不如将那一半兵马交由段鉴,让他领军去弋阳抗击秦军。”
这本也是他跟司马烨商议好的结果。
司马玹摇头:“现在秦军集结了十万兵马,都城这一半兵马只有五万,段鉴又是头一次任主将,如何能以少胜多啊。虽然段鉴立过不少战功,但朕还是更放心凌都王。”
司马瑨冷幽幽地笑:“臣弟有罪,臣弟可不能出征,臣弟会忍不住大开杀戒的。”
王敷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忙对司马玹道:“陛下不妨多调些兵马给段鉴也就是了,凌都王既然自愿受罚,又何必勉强。”
司马玹只是摇头。
司马瑨道:“丞相言之有理,义城侯庾世道在豫州驻扎有二十万兵马,距离弋阳不足百里,陛下可以下令让他调兵支援段鉴。”
王敷闻言皱眉:“义城侯是什么人,要他调兵,除非他自己领军。”
“那就没办法了。”司马瑨草草见了一礼,转身便出了殿门。
司马玹无奈,命内侍取出金印,拟定圣旨:“就照凌都王所言安排吧,义城侯再怎么也是大晋子民,这时候若不肯听调动,与贼子何异?”
众人称是。
王敷虽然吃了司马瑨一瘪,可总归心里还是略爽的,不管怎么样,得到凌都王一半兵马了,今日实在是有收获。
秦国入侵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连东山上的学生们都知道了。
白檀本以为司马瑨会因此保住兵权,没想到他居然还交出一半兵权去了。虽说他在别处还有兵马,但总也是损失啊。
授完课,送走了一群学生,正好司马瑨从外面回来,她慢条斯理地摇着白羽扇走过去:“殿下放弃了一半兵权,也不领兵出征,这是在给满朝文武脸色看啊。”
司马瑨道:“还是恩师了解本王。”
“难道你打算以后就不打仗了?”
“恩师倒是很希望本王出生入死啊。”
白檀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想起先前见过他身上纵横斑驳的伤痕,抿抿唇道:“为师自然还是希望殿下保重的。”说完又补充道:“毕竟是为师的学生。”
司马瑨眼神促狭:“恩师放心,用不了多久,本王便回重返战场了。”
白檀的扇子顿了一下,不明其意。
段鉴早已领了那五万兵马去了豫州,也的确得到了义城侯庾世道拨出来的五万兵马。
但这与秦国势均力敌的实力却没能发挥出来,首战便落了败。
消息传回都城,举朝哗然。
大家开始怨天尤人,尤其怨怪丞相和历阳王。
你们俩没事招惹什么凌都王,这下好了,他不肯打仗,别人又打不赢!
司马玹听闻最近谢家有和司马瑨联姻的意向,似乎走得很近,也不知真假,便让谢太尉来劝一下司马瑨。
没想到司马瑨还真被说动了,答应披甲上阵,接替段鉴领军。
这下王敷又不高兴了,怎么看都觉得谢家和凌都王抱成团了,实在太糟心了。
司马瑨这几日因为忙着重归战场的事,一直早出晚归。
白檀收到这消息,才大概明白了他那话的意思。
一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段鉴兵败,他去接手。
可是段鉴不是已经不再是他下属了么?如何会听他安排?
她站在廊下摇着扇子扇风,一边思索一边感慨,这秋老虎还没退,真是热啊。
忽然有人进了院中来,她还以为是司马瑨,没想到却是个内侍。
那内侍抄着手恭恭敬敬地向她见礼:“奴婢特来向女郎传旨。”
白檀的扇子不敢再摇了,赶紧过去接旨。
皇帝病好了,宫中的一切事务也该重归正轨。
先前司马玹下令宫中整编史书,选了一批文官执笔,如今编了大半,司马玹却十分不满意,下令重新择人整编,最后就选了文才白檀来主领整编之责。
内侍宣完了旨便要请她入宫。
“这么急?”白檀其实有点想拒绝,毕竟还有课要授,可这又是圣旨,不能违逆。
内侍显然也是知道她心思:“陛下说了,女郎不必日日入宫,主要负责校对修整便好。您还有课要授,所以晚上入宫就是了,最多几个时辰便送您回来。”
白檀这才答应。
无垢难得贴心,竟还知道给她送了一小包冰块让她揣在手里降温。
修整史书是大事,通常都是几十人同事伏案执笔,彻夜不停。
白檀到时便见赫然一座大殿之内满是小案,案后各有一人,案头全都堆着高高的书籍。
她叹了口气,真是个麻烦事。
内侍领着她去旁边的放置室内查看,那一排一排高大的书架上早已堆满了书稿,只有后面几排是空的了。
她觉得自己被坑了,这绝对不是每天晚上花几个时辰就能轻松做完的事啊!
“这个……陛下给不给酬劳啊?”
内侍还是头一回听到个世家女问这种问题的,呆了半天才回了句:“呃……给、给的吧。”
那还差不多。她摆摆手,叫内侍退出去,自己去那书架边查看。
室内灯火通明,可站在这高大的书架后方还是觉得昏暗。
她踮起脚要够上方的一摞书稿,实在够不着,干脆又伸着扇子去够,都快放弃了,忽然有只手取了那摞书稿送到了她眼前。
“恩师悄悄入宫也不知会本王一声。”
白檀诧异地看着司马瑨,他身上竟然已经穿戴上铠甲了,灯火照着半张脸,皎然生色,却沉沉然有些不快。
“为师哪是悄悄入宫,是匆忙入宫。唉,别提了。”她将书稿携在腋下,问他:“殿下怎么忽然来了?”
“来向恩师告别,今晚本王就要去弋阳。”他扯了一下嘴角:“恩师入宫这时机可真好。”
白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憋出句:“殿下保重。”
一时无话。
书架外的内侍在探头探脑地唤白檀,大概是想问她查看的如何。
司马瑨一手抽出她腋下的书稿竖起挡在脸侧,一手捏着她下巴,低头便吻了上去。
白檀错愕地瞪大了双眼,他又轻轻蹭了蹭才退开,脸上终于有了笑:“恩师保重。”
话毕将书稿放在她手中,转头出了门,门外的内侍这才发现他进来,连忙跪下见礼,他身影已没入夜色。
白檀终于回神,这就是他的道别啊!
第38章 热情()
司马瑨这一趟来的匆忙,走的也迅速,白檀对他的行为也不奇怪,八成又是因为陛下吃味。
可这不同于他发病,正大光明地欺负人么不是!
她揉了揉唇,又拍拍脸,重整好精神走出门去。
内侍吓得还没起来呢。
她在袖中摸出点碎银,趁扶他起来时悄悄塞过去:“公公,凌都王没来过,你清楚吧?”
内侍在宫里行走这么久,早已轻车熟路,不动声色地将碎银纳入袖中,垂着头道:“奴婢没有见过凌都王,只有奴婢陪女郎来取书稿的。”
白檀笑着点点头,一边心疼自己的银子。
都怪司马瑨,占了她便宜还害她掏钱!
修编史书的全是一班文官,无论官阶高低,可全都是男子,从没听过一个女子调动。
白檀被内侍引去上方的小案后坐了,有点不自在,因为老是下方有官员偷看她,有的是好奇,有的纯粹就是不满了。
她视若无睹,低头校对书稿,圈了几处错误,交给内侍让他退下去重写。
内侍捧着书稿找到了执笔,语气十分恭谨,那人显然不太放在眼里,随便修改了一下又递了上来。
白檀接过来看了一眼便递给内侍:“退回去,再重写。”
内侍悄悄在白檀耳边道:“女郎稍稍宽容些,那位是桓氏的公子。”
白檀可算明白为何司马玹会对先前的成果不满意了,你们这样能编出什么样的史书来。
“桓氏公子怎么了?不会写字?”
内侍一愣:“当然会。”
“那就退回去重写。”
内侍见她坚持,只好照办,捧着书稿过去对桓氏公子说了,对方却不乐意了,起身道:“女郎想必是把在下当你的学生了,一句退回重写便算完了?哪里有问题了,我看分明是你没事找事。”
白檀不急不恼道:“我怎会将你看做是我学生呢?我的学生都能看出来的错你都看不出来,这种学生我可不敢要。”
桓氏也是大士族,岂会将白氏放在眼里,何况还被她当众奚落了这么一句,冷哼一声就拂袖出了门。
这也是正常的,新人初来乍到,必然有人刁难。
白檀只想着赶紧忙完赶紧出宫,也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她,反正以后也没交集。
其他人看了会儿热闹,发现白家女郎真不好惹,难怪能管束凌都王那煞神了。
内侍知道白檀还没吃晚饭,似乎也早就有所准备,过了一会儿便来请她去用饭。
白檀正饿着不好意思说呢,还好他提起了,赶紧跟着他到了偏殿里,入眼便是满桌子的好菜。
真是受宠若惊,毕竟这里是外宫,服侍不会像内宫里那般尽心的。
她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尝了,忽然想起司马瑨先前匆匆进宫,也不知道有没有吃饭就上了路。
马上便要换季,这时候一般也是他发病的时候,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战场上发作,以前一个人在外面到底是如何应对的啊。
让郗清跟他一起去就好了……
乱七八糟地想着,耳中听内侍道:“女郎有所不知,今日的菜品都是陛下亲自挑的。”
白檀的筷子顿了一下,笑了笑纠正他:“是贵妃挑的吧?”
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