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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认为陛下到底会不会纳妃?”王焕之也真是够无聊的,居然找了个鱼竿在白檀那养荷花的池子里钓鱼,宽大的衣摆都浸到水里去了,也没在意。
司马瑨倚在亭中端着酒慢饮,眼睛瞄着西厢房端正跪坐着的白檀:“何必多想,很快便能知道了。”
郗清专门负责捣蛋,王焕之在钓鱼,他就拿着食饵在他旁边撒:“要我说,陛下说不定是想做一回专情种子呢。”
司马瑨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白檀恰好转头看过来,一眼瞥到他,倏然又转过头去。
司马瑨凝眉撰紧了酒盏,本王是鬼不成?
司马玹依旧没有回复,谢太尉倒是聪明,提议百官商议此事,绝不让他再有机会和稀泥。
纳妃可以看作私事,皇嗣却是大事。这理由说得让人无法反驳,司马玹只好在早朝时给此事当众做了个回复。
“诸位爱卿在意皇嗣无外乎是担心以后皇位无法继承,既然如此,朕提早立下皇储便是了。”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举朝哗然。
白檀这几日一直回避着司马瑨,一见到他便觉得难堪,好像自己心底一点见不得光的事情全都暴露了,简直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偏偏他这几日禁足,终日朝夕相对,她只好每晚早早入宫去干活,才觉得好受些。
早朝上的消息传出来时,她正在与周止校对最后一份文稿,一个执笔大呼小叫地冲进殿内来说陛下决定立储了,她和周止对视一眼,彼此都是目瞪口呆。
“师尊,陛下能立谁做储君啊?”
白檀托起快掉下的下巴:“为师大概能见到那块封地了。”
周止一愣:“啊?什么封地?”
“……没什么。”白檀眼珠转了转,司马瑨此刻尚未达到储君标准吧,到底能不能立他,她还真不确定。
可是司马玹属意的是他啊。
大概因为忙于此事,司马玹这几天都没召见她。
白檀也暗暗轻松,上次他那番反常的对话已让她察觉出一些异样来,何况如今知晓白唤梅已动了真心,还是该与司马玹恪守距离比较好,白唤梅是个爱多想的人,白檀不愿惹她误会。
她算了算时间,三五日也快过了,司马瑨马上就不用禁足,她也不用终日与他四目相对了,便将收尾的事交给了周止,与内侍交代了几句,自己就不再入宫来了。
还以为禁足结束,司马瑨就会如脱缰野马一样奔入军营呢,结果回去一进书房就撞见他坐在那里。
书房里还有别人,是她的父亲白仰堂,多日不见,他鬓边似乎多了几丝白发,面容倒是一如往昔的严肃。
“你回来的正好,我来传陛下的话,即日起殿下要去督修长江南堤,你要时时察看,在旁辅助殿下将此事办好。”
白檀蹙眉:“督修南堤我能做什么?”
白仰堂正要出门,听到她问又停了一下脚:“陛下准备立储,马上各地藩王重臣都会入都商议此事。陛下是希望这紧要关头殿下能立下大功,你在身边可以时时提醒殿下注意克制心性。南堤是民生大事,此事办成,殿下在诸位藩王之中的筹码便会多上一分。”
白檀脸色不好,白仰堂以为是自己的缘故,也不想这时候闹个不快,立即就走了。
司马瑨端茶饮了一口:“修个堤坝就能做储君?储君未免也太好做了。”
白檀挑了离他远远的位子坐了:“那是陛下私心里偏袒你,想让你做储君,所以才想方设法让你多点功勋。”
司马瑨失笑:“真偏袒本王,就不该此时提立储。”
“那该何时提?殿下觉得自己何时能有储君的样子?谁能一直等下去!”白檀忽然就来了火气,声音都抬高了许多。
司马瑨视线扫来,目光森森。
白檀自觉失态,她先前还担心他做不了储君自己拿不到封地,如今真看到机会来了,又生起闷气来。她轻轻吐出口气来:“殿下放心,为师一定会助你成为储君的。”
没错,他会成为储君,她会前往吴郡,这本就是最初计划好的,她不能犯糊涂,不能有奇怪的念头。
抬眼去看司马瑨,赫然发现他已经不在了,耳侧却忽的阴风一阵,扭头才发现司马瑨已经不动神色地到了她身侧。
“恩师这段时日一直回避本王做什么?”
那张脸皎皎若天边月,眸似点漆,薄唇染朱,淡了远山,薄了春。色,近在咫尺,叫白檀一下就涨红了脸。她忙用白羽扇遮了唇避开他的视线:“没什么,为师只是在忙着其他事罢了。”
司马瑨拨着她的脸转过来:“恩师觉得你回避的了本王?”
“……”白檀瞬间竟百种滋味涌上心头,拨开他的手逃也似的回了房,结果一想又觉得太憋屈,顺手砸了个梳妆盒。
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她抱头蹲在地上,忽然捡起那摔坏的梳妆盒看了看,好吧,不值钱,又多摔了两下。
第41章 剁人()
督修南堤的事就这么定下了,司马瑨也没去宫中走什么谢恩领旨表一表必定能完成任务决心之类的流程,第二天直接站在白檀的房门外敲了敲门。
“恩师可以随本王去南堤了。”
白檀用被子蒙着头:“为师要授课。”
“圣旨重要还是授课重要?”
白檀还是推托:“为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无妨,恩师反正只与本王在一起。”
白檀几下蹬了被子,我就是不想跟你凑一起啊!
可是司马瑨已经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串脚步声,根本没给她机会拒绝。
无垢端着热水来叫她起身,一面说:“凌都王已经叫祁峰和顾呈将学生们都打发下山了,师尊这下不随他去也得去了。”
白檀也是无奈,爬起床来选了半天,择了件石绿的大袖深衣穿了,只用一根发带结发束在背后,唯有腰带层层叠叠,绕成结后尾带直拖到地。
无垢在旁不满:“师尊您难得正经出个门,好歹好好打扮一下,这样跟其他世家女子比起来太寒碜了,您看看谢家女郎那装扮。”
白檀默默看她一眼,为师有其他世家女子那般有钱吗?
用了饭后才见到司马瑨,他早已等在院门口,胡服长靴,干净利落,袖口紧紧束着,腰间缠了几圈的长鞭。
见到白檀他多看了几眼,这才抬脚出门。
白檀磨磨蹭蹭,数次不想去,最终磨蹭到山脚也没找到理由。
南堤顾名思义是长江南岸的堤坝,横踞建康城外西北方,出西篱门可到,对面是石头城。长江每到夏季时常会有洪涝之灾,这堤坝是护卫民生的大事,当然每年都要加高加固。
司马瑨战功赫赫,可风评太差,水利土木,事关百姓生计的事情还真没做过,对他的确有好处,就是王焕之和郗清也对此事大加赞同。
可南堤并不是那么好修的,司马瑨与白檀去看了一眼,这种时节水位竟涨高了许多,以往筑堤以黏土、鹅卵石和竹编物混合一起垒加上去即可,如今作用竟不明显,几乎垒一点水便抬高一点,下方的土层还未夯实,水位已经追了上来,这样下去根本没有作用。
负责的官吏叫裴群,听说凌都王要来督修南堤,整个人都不好了,今早就在哆嗦,现在见他远远走来,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司马瑨立在长长的堤坝上,背后便是白晃晃的水面,水面那头是江北一望无际的良田。十二年前江北士族就是从那里一路杀过来,渡过了江水,攻入了建康。
不过现在也不是回味这些事的时候,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群:“为何水位忽涨?”
裴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回殿下,也是奇怪,近来虽然换季多雨,可与往常也没分别,水位就这么忽然涨了,大概是老天的安排,下官也没办法啊。”
白檀跟在他身后,看了看堤坝下忙得灰头土脸的仆役们,一转过头来就见司马瑨盯着自己。
她又不是官员,只不过是来看看司马瑨的作为罢了,自然不好直接插手,便悄悄在他负在身后的那只手的手心里写了个石字。
司马瑨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又张开,问裴群:“为何不修石堤?”
裴群头点在地上:“石堤消耗太大,工程也太大,何况水位这么涨下去,石堤也垒不住啊。”
司马瑨没理睬他,一言不发地走了,裴群吓得伏在地上半天没敢动弹,最后还是被仆役给扶起来的。
“有这煞神在,怎么可能修的好堤坝!”他小声的抱怨。
很快都中就传开了,凌都王德行不行,老天都不让他修好堤坝。
王敷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呢,恨不得去把谢太尉揪出来暴打一顿。
谁叫你一直催陛下选妃的,这下好,他直接想撂挑子了。他要选别人做储君还好说,可现在怎么看都像是要选凌都王。那可是他的死对头,真成了储君还得了?
正气得磨牙呢,王焕之回来告诉了他凌都王督修南堤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这真是天助我也。”王敷松了口气:“快请历阳王去劝陛下,陛下不是很听他的话么?”
王焕之笑呵呵的:“早请了,历阳王去接诸位入都的藩王重臣了,不在行邸。”
他们口中去接藩王重臣的司马烨这会儿正在秦淮河里的画舫中唉声叹气。
义城侯庾世道今日提早到了,身披薄衫,意态风流地坐在窗口边,手里举着本书,奈何那双眼睛生得如鹰一般,实在看不出书卷气来。
“司马玹果然想把皇位还给那煞神。”他拢了一下衣襟:“本侯请历阳王来相助挡路,怎么好像你一点也没挡住呢?之前他去抗击秦军,居然还问本侯借兵,又借着整合重训的名义在本侯军中安插人手,莫非历阳王是转头与他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