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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赶他走,若他真的活生生冻死在这蜀山,恐怕又是一场麻烦!”
顾容谨握住笔的指尖顿了顿,抬起眸来,有些讶然:“他还在?”
予墨子喝了口水,喘着气道:“可不是!他那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吃了『药』,忽然竟回了蜀山来。他可是苏丞相,该不会是在外头惹来了杀身之祸,所以才回来咱们蜀山避难?”
顾容谨望了望窗外的落雪,复又垂下眸。指尖在袖口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淡淡道:“……以瑾清的『性』子,便是真的惹上了,也不会回来的。”
“诶,你不心疼?……”
予墨子正想着如何反驳,却发现顾容谨已往外面去了。
予墨子两眼一翻:“……”你不是说他不会回来吗?
顾容谨赶到的时候,见越渐离还在少年身边,少年却没有理他。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个弟子长大了。
或许是朝堂改变了他,又或许……是他身边的女子。
顾容谨的脚步忽然缓住,远远立于梧桐树下,语意冰冷,“苏瑾清,难道方才你是想对你的同门动手么。”
宋昊离倏然跪下,“师尊!”
顾容谨没有看向他。
苏瑾清的身子却倏然一僵。
看到顾容谨后,她的目光很快收了回去。“师尊,弟子知错。”
顾容谨凝视着她:“何错之有。”
苏瑾清直直的道:“弟子对不起师父。”
顾容谨怔然一顿,“仅仅如此?”
想了一会儿,苏瑾清默默颔首,“是。”
顾容谨抿紧薄唇,倏然挪开视线。
这句“对不起”,的确轻描淡写。
……果然,这个苏瑾清已不是那个孩子,而是名动天下的佞臣了。
指尖在她的脉息上停留片息,顾容谨道:“练阴阳剑法使你的身体遭受大创,为何不听劝诫,还要冒险走歪门邪道。”
宁樱觉得,自己总不可能承认来这儿的任务就是为了作死。可她也三年不曾见师尊,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她只能哑着声音喊了句:“师父。”
“难道……过去三年,您一直都在监视我吗?”
师尊捏着她的手忽然顿住,她甚至能看到他白衣上梧桐的叶子,还有清俊精致的侧脸轮廓,犹如温润的上等璞玉。
她的眼睫缓缓一眨,小声说:“您若是真的想知晓弟子的事情,却为何不开口让弟子回来呢。”
白皙俊美的脸颊浮上一丝极淡的绯红,但师尊很快看向别处,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
“为师问你。辅佐暴君,助纣为虐;离经叛道,残害身体,难道不算是错。”
第60章()
防盗章; 请等一下,或者补齐比例喔~ 倏然间; 苏瑾清又转过身来:“看郎君似是无事; 既然比邻而居; 那郎君可否愿与我走一走呢?”
顾容谨神思抽离回来,唇角衔起一抹淡笑。
“可惜如今外面太危险; 丞相大人身子弱; 还是呆在府上的好。”他颇有深意的说。
细长白皙的手指抓住车帘; 苏瑾清略略回眸; 这才发现顾容谨身后跟着的,都是司『药』舫的医者。毕恭毕敬; 训练有素; 看样子竟是前去疫区义诊的。
“既然郎君尚且会去; 我身为朝臣受陛下爱重,应当于百姓有德,自然更应该去; 不是么?”她眸光浅浅; 毫不避讳的看着师尊。
顾容谨动作微微有些凝滞; “好。”
谁也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端倪。
马车内尚且宽敞,放着炭盆和手炉,比外头不知暖和多少。
待到马车起行; 苏瑾清眼睫却重重颤了一下:“师尊; 方才外人在此; 弟子不得不对师尊无礼; 请师尊责罚。”
苏瑾清向顾容谨跪下。
左右皆已退避,她也再也不避讳些什么了,“金陵城中暗波汹涌,您又从未离开蜀山,弟子担心您的安危。”
顾容谨目光微凝,摇了摇头:“无妨。”
“——为师既已出山,便有万全之策。”
然而弟子清远的目光却不知看着自己身上的何处,似是凝神望着些什么。
顾容谨不由微微一怔。
“师尊,您的头发上有雪。”
苏瑾清自然而然伸手,去整理师尊的束发。
言语恰好停到了顾容谨耳畔,热气都恰巧拂进他脸颊的每一寸皮肤,挠人的很,像是猫的爪子抓过似的。
弟子离得太近,顾容谨下意识扣住了苏瑾清的手腕。却发现他的脉息轻若游丝,竟连丝毫的反抗之力都无。
被自己这么一握,指尖泛出青白,细白的腕上甚至依稀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分明被压制得动弹不得,隐隐有些痛苦之意。而他的神情还是如此淡然。仿佛还是那个清冷如玉,淡如冰雪的金陵少臣。
顾容谨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至苏瑾清面『色』惨白,骤然咳了几声。
顾容谨浑身一僵:“苏瑾清,自练习阴阳剑法,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按时服『药』?”
苏瑾清隐隐蹙了蹙眉,气息有些凌『乱』:“……师尊,您离得太近了。”
顾容谨猝然松手,俊美的面容染上一层淡淡的霜『色』:“胡言『乱』语。”
苏瑾清这才抽出手来,屈指抵住了自己的唇角。发出的咳嗽声隐忍、短促,很快就掩盖在窗外的风雪中。
“……弟子知错了。”她咳得涨红了脸。
顾容谨眼睫低垂,忽然不能解释他对弟子的责难是为什么,只道:“瑾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明白了么。”
“是,弟子明白。”苏瑾清注目凝视着师尊的侧脸,顺从答道。
顾容谨张了张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喉结上下滚了滚,淡淡转向了窗外。
马车还没有停下来,遍已经传来浓重的『药』味,看来距离重灾区也快近了。
“丞相大人,有人拦马车!”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外传来官兵的呵斥,还混杂着『妇』人尖利的啼哭声。
苏瑾清挑开车帘,只见一『妇』人跪在路上。说家中染病者已有三,苦苦哀求官兵赐些『药』材给她。
那官兵却是满脸横气:“滚!治病的『药』材本就不多,若是都给你了,那京中的大人们怎么办?!”
苏瑾清不由心口发冷,这些『药』材由太医院与京兆尹府统一分发,百姓怎么会分不到呢。
眼下缓解疫症的『药』材极为难得,时疫爆发后,民间的许多医馆都已歇业。朝廷只能将『药』材集中在一起,统一分发给金陵城的百姓。这一点苏瑾清很清楚,户部亲自督办,可从未听说过什么『药』材短缺的情况。
除非……是有人故意拦截。
顾容谨看了看他,淡淡道:“舫中早有人传言,说朝中的官宦人家暗自将『药』材截下,高价贩卖。而真正应当分发到百姓手中的,则换做了次品。”
师尊会这么说,说也许他已对这种情况了如指掌。苏瑾清瞳孔一缩,目光轻轻掠过了百姓,“师尊,弟子有一事相求。”
顾容谨知道他要说什么,颔首道:“好,可先用司『药』舫的『药』材替上。”
苏瑾清下了马车,见整整两条街都是不曾回家的百姓,他们都还没有染上疫病,家中有病人,却分不到『药』材,早已是无处可去。百姓求官无门,又『骚』『乱』不断,最终只会酿成一桩祸事。
顾容谨找到蜀山门的人,将命令吩咐下去,随从立即恭谨答道:“郎君放心,司『药』舫的医馆与『药』材都已调过来了,东街,还有西街也都有我们的人手。”
顾容谨颔首。
即便如此,治病的『药』材也实在太少了。疫病汹涌,这些『药』物尚且不能救命,只能缓一缓,却也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对于朝官宦尚且短缺,更何况是普通百姓呢。
苏瑾清不由握了握拳,转向疫病的重灾区走去。
顾容谨忽然止住了她。
“师尊是要阻止弟子么。”她抬起眸来。
顾容谨摇摇头,指尖捏着一张干净的面巾,“为师与你一同去,拿去吧。”
苏瑾清敛下眸,唇角难得轻轻弯了弯:“谢谢师尊。”浅浅的绯红一寸寸染上那张苍白的小脸,偏偏清透的瞳孔又认真得不得了。
顾容谨的指尖倏然一紧。
几年前那种常有的、熟悉的感觉满上心头。
通过一番暗中探查,如苏瑾清所料,京中朝廷下放的『药』材早已不足量,其中甚至很多腐坏,百姓只得通过黑市购买。
而在黑市中,『药』材的价格早已炒到了一株千金的地步。背后『操』纵的人更是趁机中饱私囊,暗中垄断了朝廷的下放渠道。
但尽管这样,却也从未有一人上报过朝廷『药』材不足的事情。
苏瑾清心里暗惊,控制疫病一事皇帝让她亲自督办。也许背后的那人除却为了发国难财,更多是为了将矛头指向自己办事不力。
一箭双雕……!
可惜自己树立的政敌实在太多,宁樱也一时想不出到底是谁在下黑手。
苏瑾清传唤京兆尹前来问话。
见到丞相亲临,他也显然吓得不轻,登时便跪了下去。
“张大人,我记得朝廷中分发的木槿皮共有三批,可方才京兆府的官吏说只来了两批,这是怎么回事?”
苏瑾清拈起碎成粉末的『药』材,放在鼻尖闻了闻,秀眉微微蹙起。
京兆尹整个身子都俯在地上,咬牙哆嗦了片刻,才缓缓道:“回大人,朝廷下放的时候的确只有两批。下官不敢欺瞒,这些都是在户部登记在册的,请大人明察。”
苏瑾清眼底淬出些冷意,似是冰雕出的。“那这些木槿皮都已『潮』湿,根本不能入口,你却拿去分发给百姓?张大人,你肯吃么!”
“——大人恕罪!”京兆尹不由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