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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日辉,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否则,昨晚你好端端地和我商量什么,揽下城头洗刷的活儿。就你那懒劲儿,就你那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窝囊劲儿,要不是出了告示,你肯多干才怪!”
“你父子二人合起伙儿来骗我,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吴兆容干嚎。
“娘子息怒,娘子息怒,听我说,听我说……”沈日辉笨嘴拙舌。
沈月然坐不住,趿拉着布鞋,打开房门。
“吵什么?什么县衙的告示?和我有关?”她粗声说道。
吴兆容见她露出不耐烦之色,想起那一摔,咽了咽口水。
旋即,她又抓住沈日辉的胳膊,直起脖子,“废、废话!当然和你有关,如果不是和你有关,我骂你做什么?原本为了公公的身子,相公的颜面,我这个当嫂嫂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处忍让你这个懒姑子也就算了。没想到,压根儿就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县衙的告示上说了,年满十六不嫁,逾今五年者,要再罚银百两!你说,这百两银子咱们上哪儿弄去?而且,罚了一次,还要再罚第二次,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次、第四次?你若一直不嫁,一直这么罚下去,沈家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呦,小姑子拖油瓶,相公和公公又合伙儿欺瞒,这日子还怎么过……”
“娘子息怒,全是我的错。”沈日辉连忙安抚吴兆容,“这件事爹爹与我的确是早就知晓的,不过那告示不过是三日前才贴出,我们也就早两日知晓而已。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想着事已成定局,何必多一个人烦心?娘子快别恼。”
“就恼,就恼。”吴兆容撒泼,“早就知晓为何不告诉我?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有,有,当然有……”
吴沈二人一个吵,一个哄,乱音入耳,沈月然满腹窝火。
她怎么觉得这告示摆明就是针对她的?
好些个适婚年纪的姑娘还有没有嫁出去的,何况她这个“老姑娘”?
好些个恨嫁的姑娘还有没有嫁出去的,何况她这个立誓不嫁的?
就像吴兆容说的,如若她终身不嫁,难不成还要罚一辈子?
嫁娶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她不想嫁碍着谁的事了?
衙门想银子想疯了吧?
什么鬼告示?!
该死的适婚令!
“狗屁不通!”她气上心头。
吴兆容耳朵灵,反应快,“你骂谁,死丫头?”
沈月然正在气头上,“谁搭腔骂谁!”
说完,转身走进内室,呯地一声把门带上,双手捂住双耳。
“啊——”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的吴兆容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
“让我去死!被小姑子指着鼻子骂,我这个当嫂嫂的还有何颜面待在沈家?老的老的不吭气,少的少的不言语,全由那遭雷劈过的死丫头任意妄为!爹爹啊爹爹,瞧您当初办的好事,为了一句指腹为亲的戏言,就让女儿嫁到沈家来。这下可好,您就等着替女儿收尸,白头人送黑头人吧……”
她哭喊着,向墙壁撞去。
沈日辉紧紧抱住她,“娘子”“娘子”地唤个不停。
听见动静的沈重也跑来,不过他并未踏进堂屋,而是扒着窗台冲沈月然扮鬼脸。
“喛,快来,沈家又有好戏瞧了。”一个妇人端着一碗捞面,倚着沈家大开的木门。
“真的?等等我——啧,挪个地儿,看不见了。”另一个妇人拿着一张油饼,兴冲冲地伸长脖子。
全都是一群吃饱了撑得、闲得找骂的主儿!
沈月然心中骂道,瞪了沈重一眼,气冲冲地拉开房门。
第九章 告别()
“够了!”
这时,沈明功走出北室,厉声喝道。
吴兆容的哭声戛然而止,看热闹的妇人屏住了呼吸,沈月然溜到嘴边的恶语也咽了回去。
坦白说,沈明功对沈月然而言,更多地像一个符号,一个沈家长者的符号,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如果说与沈日辉的兄妹关系还能用“冷淡”来形容,那么与沈明功的父女关系,根本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因为,她根本就不觉得她和沈明功是父女。
这五年来,她和沈明功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无论她五年前的誓言对沈家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无论她整日里待在家里做什么,无论吴兆容对她明里暗里怎么指桑骂槐,沈明功永远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风雨不改。
沈明功给她的感觉甚至像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他不曾指责过她,也不曾劝说过她。他不曾埋怨过她,也不曾安抚过她。
他既不像一个慈父,也不像一个严父。
所以,与其说她和吴兆容一样对沈明功有一种敬畏,不如说是一种距离感。
太陌生了……
沈明功佝背偻腰,眼球晦暗,不怒而威。
“如果是因为银子,家嫂不用担心,我会想法子。”他平静地说。
吴兆容一怔,圆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公公这话的意思是——果真还藏有巨款?
“是,是,娘子不用担心。”沈日辉连忙接话,“爹爹与我已经去过衙门,找文书说了洗刷城头的事。这次罚款一直到年底才缴清,所以银子一定能凑得齐。”
凑得齐?吴兆容翻了个白眼。
凑得齐的意思就是说这百两罚款得从沈家父子的工钱里扣、从沈家的日常开支里挤或者开口向哪个熟人借?
公公是不是怕她再要拿去百两才肯罢休,所以才不敢泄露尚有巨款一事?
一定是!
吴兆容整了整容,看了沈月然一眼,道,“瞧她那倔样儿也知道,嫁人是没戏。既然如此,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有银子,就赶紧缴了罚款,省得误了期限,让衙门找着借口生事。”
“那是,那是。”沈日辉又连忙接话,“若是有银子,当然早早缴了罚款,关键是没有。”
“你是没有。公公也许——”吴兆容挑了挑眉,如有所指地看向沈明功。
沈月然这才反应过来,吴兆容今晚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银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丛浩和宋婷为了金胜的财产能够推她坠楼,吴兆容耍这点儿小伎俩算得了什么?
“没有。”
反应过来的不止沈月然,还有沈明功。
他依然平静,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吴兆容陡然变脸。她觉得,自己是当众挨了一个“耳光”。
不待吴兆容发作,沈明功又甩下一句话,“你如何做一个嫂嫂,如何做一个妇人,是你个人的德性,是沈家欠你的,我一个‘不’字也不会说。可若你再信口开河,诅咒吴监正,别怪我替他管训子女。”说完,他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返回北室,并关上了房门。
吴兆容这下终于明白,她挨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耳光”……
“你——”
她不敢冲沈明功发火,却敢指向沈月然。
“我怎么了?德性!”沈月然懒得再和她多说,和沈明功一样,转身回屋关门。
“她、她——”吴兆容第一次张口结舌,气得两眼翻白。
“娘子息怒,娘子息怒。”沈日辉老生常谈。
“嗳呀,沈家公是什么意思?沈家欠沈家嫂子什么了?”
“谁知道?这下沈家嫂子不好过了。”
……
门外的妇人依旧嚼着舌根。
皎洁月光下,沈重隔着窗棂,冲沈月然竖起小拇指。
她一阵心烦,走到窗前,推开沈重的小脑袋,呯地一声关上窗子。
按说沈明功刚才那样说吴兆容,她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反倒觉得堵心?
西北风沙之大,她是早就领教过的。洗刷日夜裸露在外的城头,更是无比艰苦、肮脏、危险的活儿。
否则,衙门那么多衙役怎么不做,要出银子包给外人?
百两,百两——沈家父子得干多少个日夜才能凑够这百两?
该死的适婚令,该死的朝代!
沈月然拿起早就变冷的莲蓉酥饼,泄愤似地塞进嘴里。
咬了两口,又呸呸地吐出来。
做馅饼五大忌讳,一忌(面)发太过,二忌馅干柴,三忌甜(咸)到齁,四忌皮不匀,五忌烤过头,这五忌梅家酥饼全占了,怎的倒门庭若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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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吴兆容又寻死觅活了几次,还煞有介事地请来郎中瞧心病,除了沈日辉日日瞻前顾后地伺候,沈家其他三人权当没有这回事儿一般。
洗刷城头的活儿很快包了下来,剩下的就是开工。
吴兆容见闹了几日,沈明功始终不肯和她再多说一个字,自觉无趣,慢慢也就消停了。
沈家的日子又恢复平常,沈月然依旧吃了睡、睡了吃,沈家父子依旧早出晚归,沈重依旧磨磨叽叽地练字,拖拖拉拉地去学堂,吴兆容依旧躲在后厨偷吃。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到了七月底。
这一天,梅采玉来找沈月然。
“上京?”沈月然问道。
梅采玉点头,“是的,上京,明日就走。”
“这么急?”
五年来,梅采玉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善意。她走了,她强烈地不舍。
梅采玉握住她的手,流下两行清泪。
“我也不想这么赶,可是那人是跑船的,时而在家,时而不在,亲戚算好了日子,要我们务必初十之前赶到,否则误了见面时刻,还得再等一个月。爹爹昨晚草草收拾了行装,今个儿去面铺、糖店讨了尾款,明日一早就出发。”
梅长生托亲戚去京城为梅采莲寻亲的事有了回音。一个名叫赵安扬的船工看了梅采莲的画像和八字,说只要梅家不嫌他身材矮小,时常不在家,愿与梅采莲结为秦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