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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马夫又想发作,吴兆言制止了他。
他今天说了太多的话,实在懒得再与一个乞丐争论。
他又掏出五枚铜板,一把甩到了乞丐的身上。
“滚!这下够了吗?”他道。
乞丐一怔,垂下头,逐个捡起铜板。
吴兆言冷笑。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
瞧见了吗,七枚铜板就能让你这个讹人的乞丐滚蛋!
他再次落帘回身,不料,那乞丐竟将手中七枚铜板全部冲他身上砸去!
他猝不及防,躲避间跌下马车,幸亏马夫及时搀扶,才不至于当场摔倒。
马夫扬起马鞭,就向乞丐身上抽去。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瞎了狗眼,连我家少爷都敢砸”马夫满口粗话。
乞丐抱头躲避,大声嚷道,“来人啦,来人啦,有钱少爷当街抽打一个讨饭的,快来瞧,快来瞧”
时值午后,街道上行人不少,乞丐的叫喊很快引来众人围观。
“怎么回事?”
“谁知道呀,打一个讨饭的做什么?”
“这是谁家少爷,与一个讨饭的有多大的仇?”
听见百姓议论纷纷,吴兆言喝下马夫。
他身居汴京府五品校正,当街与一个乞丐冲突,若被人认了出来,并传扬出去,的确有损官威。
他轻描淡写,对众人道,“这乞丐意图讹诈在先,污辱本少爷在后,本少爷小惩大戒,各位不必惊慌,全散了去吧。”
他准备回车,那乞丐却像与他杠上了似的。
“你胡说!谁讹诈你了?谁污辱你了?”乞丐愣愣地指着他道。
“你去打听打听,这街角一向是俺老乞丐的地盘儿。今个儿日头正好,俺正睡得美,你的马一脚踢到俺头上,俺啥也没说,你为何要拿铜板砸俺?砸了一次不中,还砸了一次又一次。”乞丐一脸耿直。
吴兆言皱眉,“你是个讨饭的乞丐吗?”
乞丐一怔,抹了把鼻涕,“俺是啊。”
众人笑道,“这不明摆着吗?”
吴兆言收起颜色,黑面喝道,“你是个讨饭的,本少爷扔给你铜板何错之有?你不说感激本少爷,还敢对本少爷无礼,岂有此理?!”
众人更是大笑,“老乞丐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下轮到乞丐又气又急。
“俺是个讨饭的怎么了,俺是个讨饭的也不要你的铜板!你的马车撞到了俺,俺没有伸手向你讨,也没有装假扮可怜,俺什么也没说,你就拿铜板来砸俺,还说我俺诈你辱你了!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你有钱,别人都要图你的钱吗?你图钱,别人也都图个钱儿?俺就不要你的钱,你拿俺老乞丐咋样?”乞丐跳着脚叫道。
“这样看来,校正心中不仅全是利,还有图谋。”
吴兆言没来由地又想起这句话。
他打了个哆嗦,甩了甩头。
看来,今天他走的是个“背”字儿。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丢下一句话,抬脚上车。
“走!”
和一个乞丐计较,无论输赢,输的都是他,不如走为上策。
马夫听令,马车再次启动,留下众人的讥笑和乞丐的叫骂不绝于耳。。
第一百五十二章 姐弟()
这一日清晨,吴兆容还在懒床,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以为是早起开工的沈日辉又忘记带上什么东西返转回来,于是慢吞吞地从床榻上爬起来,趿拉着布鞋,咒骂着向大门走去。
满脸不悦地打开房门,却在看清来人后立刻换上一副殷勤的笑容。
原来门外站着的是吴兆言。
“兆言,怎么是你?”
吴兆容喜出望外,顾不得整理自己睡眼惺忪的仪容,赶紧把他向屋里迎来。
“今个儿沐休吗?特意来瞧姐姐?你平日里公务繁忙,若是赶上沐休,就好好歇着,莫要东奔西走。”
吴兆容连声说着客气话。
二人走进前堂,吴兆容照旧张罗着好吃好喝的,吴兆言道,“姐姐,我今个儿来是有事问你,你莫要忙前忙后的,就是坐着可好。”
吴兆容一听他又有事要问,挨着他坐下了。
“兆言有事尽管问,姐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笑着道。
吴兆言沉吟片刻,从袖口掏出一只香囊。
“我我想多知道些沈家旧事。”
自从那日回京,他就没有再去过京郊。
不是公务繁多,也不是琐事缠身,而是不愿再去。
那一日,他与沈月然谈的明明只是洞穴白骨一案,沈月然说的那些话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妇人之见。可是回京后的他却每每想起二人当时的对话,都莫名感到一种心虚和慌乱,仿佛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凶手一般。
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一向自恃老成圆滑,工于心计,不料,却在一个他根本瞧不上的老姑娘面前露了怯。
“这样看来,校正心中不仅全是利,还有图谋。”
对,他讨厌的正正是这句话,还有那老姑娘说这句话时的眼神与神情。
一句话就仿佛剥光了他所有的衣裳!
他越想越窝火。
凭什么他轻易地被那老姑娘看穿了,凭什么那个脏不啦叽的老乞丐也要说出一样的话来?
他忿意难平,找到吴兆容。
他也要看穿她,才能扳回一城。
吴兆容瞄一眼他手中的香囊,面露嫌弃。
“上次姐姐不是告诉过你,这是那老姑娘的手工吗?你怎的不扔了,反倒”
吴兆言不悦。
“我来问你沈家旧事,你管我拿什么手工。”他黑面瞪她。
吴兆容咽下溜到嘴边的话,整容笑道,“不管,不管。沈家旧事弟弟想知道哪一桩?”
吴兆言想了想,道,“你可确定当年沈明功贪下的银子是被他藏了起来?”
吴兆容道,“确定!十分确定!我原也没这么想过,还是六年前,官府罚银罚到沈家,沈明功一下子拿出了两百两银子,才让我动了心思。后来我几番试探,无奈那沈家父子一个整天不语,一个装傻充楞。直到沈明功摔伤在家,日辉整日外出,那老姑娘又整日张罗着饼铺,我才拿住了他”
吴兆言打断她。
“你之前不是说她整日无所事事,怎的张罗一整天?”他问道。
吴兆容一怔。
“她?谁?老姑娘?”她为吴兆言称呼沈月然为“她”感到意外。
“就是沈明功受伤之后她才良心现的,学了梅长生的模样,做起了酥饼。”她道。
“哦,那沈明功受伤之前她整日里都做什么?”吴兆言又问。
“就是烧烧水,煮煮饭,洗洗衣裳什么的。”吴兆容回道。
“你不是说她什么也不做吗?”吴兆言问。
“”
“我说她什么也不做,是说她没能为沈家赚得一两银子。”吴兆容勉强解释过去,问道,“弟弟,你问得这般仔细做什么?”
“我”
吴兆言语塞。
“你管我问这般仔细做什么,后来呢?”他故伎重施,黑面瞪她。
吴兆容言归正传。
“你想啊,沈明功瘫在床上,吃喝全得指望我,想知道点儿什么消息也全得指望我。刚好,老姑娘那时又不知怎的得到了文池县令张文兴的垂青。张文兴不仅请她吃席,还帮她卖饼,更主动上门探望沈明功,搁下十两银子”她侃侃而谈。
吴兆言皱眉。
“那她如何对张文兴?”他再次打断吴兆容的话。
“还能怎样?她若是从了,成了文池县令的小妾,姐姐我就不用挖空心思地回京城了。嗳哟,不过回来也好,文池到底是文池,哪里能和京城的分毫相比。”吴兆容得意地叹道。
“她为何不从?除了张文兴,还有其他男子对她献过殷勤?她可有与哪个来往过?”吴兆言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吴兆容的话上。
吴兆容挠了挠头。
“没有。谁知道她啊,她就是个怪人,见了男子跟有仇似的”
“为何?”吴兆言再问。
吴兆容招架不住了。
“弟弟,你到底是想问沈家旧事,还是想问老姑娘旧事?”她是越听越糊涂了。
“哦。”吴兆言握着香囊的手不由一紧,面上也不由飞上一朵红云。
“你接着说。”他整容道。
吴兆容奇怪地瞧他一眼。
如果她没有看错,弟弟方才应该是脸红了吧。
说着说着,脸红什么?
她收回思绪,道,“别看沈明功平日里不怎么与老姑娘说话,实际上对老姑娘看得可紧了。之前老姑娘整日里不出门,他才没多问。后来因为做饼,老姑娘出去得频繁,他天天问我,月儿做什么去了,月儿做什么去了。我故意对他道,老姑娘和张文兴勾搭上了,要做上县令小妾了。沈明功一听,果然大怒,一个劲儿地让我扶他去找老姑娘。
我就趁机道,你去找也没用,老姑娘之所以这样做,全是为了钱,全是不想再受贫寒的苦。你就算这次找回来了,不改变沈家的状况,老姑娘还是会为了银子出卖自个儿。你若心疼你的女儿,不如就把私藏的银子交出来,缴了罚款,再为老姑娘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寻个好人家,大家全都省心。
谁知,沈明功不仅不领我的情,反而大骂我,说我居心叵测,说我图谋已久,说我枉为吴家儿女云云,后来我一恼,就”
吴兆容攸地闭上了嘴巴。
吴兆言瞟了她一眼,幽幽地道,“后来你就摔门而出,外出泄愤,待到气消返回沈家时,沈明功已经摔倒在地,奄奄一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撕打()
“对,对,弟弟说得对。”
吴兆容鼻孔微张,一只手抓住心口,声音紧而涩。
吴兆言不再看她,目光低垂,看向自己的脚尖。
“她知道沈明功去世的消息如何?悔恨还是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