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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传了讯让展鹏和萧空去查证。展鹏已经暗中护送展闵随清梵抵达踟州城; 这会儿她去枫山; 为了瞒住华音,展闵便脱身替她回南禺镇。
昨日她对华音说,她很开心,不是被爹娘所抛弃的孩子。然而这只是她想法的一小部分。
华音让她不要怕,对方是很好的人。可林思沁不可能不好奇——他们姓谁名谁?来自哪里?是否江湖中人,或是平民百姓?他们怎么找到自己?他们是什么样的『性』子?如果他们待自己冷漠,自己该如何应对?如果他们不喜自己『性』情,自己又该如何?
是的,她曾渴望过找到生身父母。
但十几年的漫长; 足以让渴望、期待,变成绝望,乃至漠然。
她在饥民中挣扎逃生的时候; 她很害怕; 盼望有人来保护她;在被流民殴打、踩断了手臂之后; 她渴望有人能够救走她;在发热病重时被人抢走馒头、送给瓦舍娼『妇』; 『逼』她接客、打算把她卖往青楼的时候,她依然有期待,期待哪位好心人能救走她,甚至在心里许愿,谁救了她,一定一辈子为那个人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然而最终仍然没有一个人救她。
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她终于明白了世间的冷酷。她逃走了。
在那之后,她在乞丐堆里发狠的与人争抢乞讨的食物,只为了活下去。
后来,师父救了她。很久很久之后,她仍觉不真实——她真的离开了那地狱般的从前,到了仙境一般的山门了么?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思沁都不敢做梦。因为,她很害怕总是会将她拖入从前可怕往事的睡梦之中。
她知道不对,可是却难以打消心底不时浮起的埋怨——师父,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来呢?早一点儿来救走我,就像当年救走华音那般。
华音……
她第一眼看见华音,是在练武广场上。
那时候,华音坐着,微笑着看着她走近。分明有许多人同行,而她垂首走在末尾,可她直觉的感到,华音眼里看到的只有自己。
没有别人。
她温柔又体贴,会在每个梦魇的夜中拥她入怀,让她彻底从噩梦中脱离,在这个有着恬静气息的怀抱中,安睡。
华音说过,无忧山就是她的家。
是的。
华音所在,就是她的家——吾心安处是故乡。
华音对自己那样好,偏心得厉害,一点一点,抚平自己『性』情中的戾气。她甚至不远千里,查找自己最恨的三个仇人,带回来,只为了让自己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否则的话,她不知道如今长成的自己会如何愤世嫉俗。
还记得华音盟誓一般对自己说:要自己武功精进不弱于人,礼仪风范不容挑剔,眼光长远,容纳天地,还有,最重要的是,每一个选择,都合自己的心意。
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如华音待她这般好。即使是生身父母,也难做到。
华音在她心里,早就占据了所有重要的位置——最重要的师长、最重要的亲人、最亲密的朋友。所以当年及笄时华音说自己不是她的小师妹、不是她的亲人,即使知道华音在撒谎,也忿忿不平至今。
她不是华音那般心胸开阔的人,更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只因华音多年教导,方才披上了一层道德外衣,实则骨子里从来都离经叛道、不屑俗世。
无忧山最初的几年,对于不曾见过的父母,她偶尔会想:她林思沁乃天生的武学奇才,又过目不忘,聪慧灵秀,模样更是出众,为什么父母会丢下她?或者并非丢下她,走失了却没有将她找回?
她甚至赌气的想着,等将来,若父母真找过来了,她偏偏就不会理会他们,还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好,让他们悔恨,让他们难过!这样才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的伤心。
可随着年岁渐长,渐渐的,林思沁便不再怨恨了。因为她懂得了,赌气,只有爱你的人才会在乎。
这世间,并非对她一人残酷,天下百姓,凄惨着不知凡几,卖儿卖女数不胜数,饥荒年月甚至多有易子而食之惨状。她当年在流民之中,也不过是因为战祸,才有幸未曾被害,否则被人杀了炖汤也未可知。
孩子丢失本就难以找回,或者一对很好的父母,找不到她,比她这个丢失的孩子还更伤心难过。
亦或者,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
再长大些,林思沁见识了武林争斗、世间勾心斗角,更是懂得华音对她的好是多么难得。便是许多血缘至亲,也做不到这般。更多的,或许就像师父林韵这样,心里欢喜,却又不知道怎么相处吧?不过养恩和生恩同重,给了她姓的林韵,就是她的母亲。
之后,林思沁会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偶尔在看见别人相处的父母这件事,但她心底,已经几乎不会再渴望了。只对自己是否被抛弃这一点,犹耿耿于怀。
……
对于忽然出现的父母,林思沁总的来说,还是高兴居多。但一夜之后,林思沁心底渐渐地浮起了一丝疑虑,和警惕。
林思沁善弈,善奕者善思、善谋。走出棋盘,面对陌生的俗世,林思沁反应慢了点儿,但不妨碍她回过神来动用她跳脱的脑子和发散的思维。
华音也是凡人,她也可能犯错,也会被蒙蔽。没有听到风声,就忽然冒出来的父母,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又是否被人利用来对付华音?见过华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她几乎还可以想象出每一道伤出现时,施加于上的兵器是什么模样、轨迹如何,又如何刺破皮肤、溅出鲜血。
置身于这样凶险的魔教之中,除了明刀明枪,还有来自于暗地的手段。前几天晚上,有人在十方那边下毒的事她还历历在目!
绝不可轻信,绝不可因为自己的事情,害了华音!
想到这里,林思沁终于沉寂下听到父母消息之后浮躁的心,耐心的等待。
……
薄野晓晓不知道林思沁的千回百转,从车厢的又一个暗格中拿出一件绣着鸳鸯的大红『色』肚兜,低声道:“你看,流云锦!你『摸』『摸』看,软不软?”
车厢里明明只有两个人,她却跟做贼似的凑到林思沁耳边偷偷『摸』『摸』的说话。
林思沁接过这件绯『色』的肚兜,果然如人的肌肤一般顺滑,『色』彩鲜艳,一看便不是凡品。
“流云锦来自江南三大丝织大族之一的施家。施家每年秘密制作送进宫中的贡品,一年才只得三十匹,皇室贵胄都有许多不曾得过。我娘从我那不知道第几任爹爹那边得了两匹,嘿嘿,我偷了点儿出来,统共就做了两件肚兜,现今匀一件给你,怎么样?”
短短几天,林思沁已经了解了薄野晓晓的『性』子,见她满脸待价而沽的『奸』商模样,挑眉道:“你又想干嘛?”
“嘿嘿!咱俩谁跟谁?”薄野晓晓用手肘抵抵她,“我听说,你和你师姐有一本地仙留下的武功秘籍,连无忧山和魔教的绝世秘籍都比不上,让你和华音两个人轻而易举成就半步先天?”
林思沁鄙视她:“你不会也信了?真有这样的秘籍,我无忧山上下个个都是先天高手!我师姐手下那么多高手,都是她亲手□□,还有一个先天高手,莫非这些人也都练了那本所谓的地仙秘籍?”
薄野晓晓叹着气倒在车厢里,嘟囔道:“我就知道!音姐姐从不吝啬指导属下武艺,且因材施教,各个不同,短短几年时间,手下半步先天都有好几个,还出了一个先天——她总不能有几十本地仙秘籍吧?诶,我的流云锦!”
“就算真有秘籍,你好意思就用一件肚兜跟我换?”
“这可是流云锦!”
林思沁补刀:“原来这叫流云锦,可是这布料我有很多啊!我每年的肚兜、中衣、手帕、袜子……贴身衣物都是流云锦做的。”
薄野晓晓下巴都快掉了:“你哪儿来的?虽说你家二师兄也是施家的人,但他早几年就被他堂姐挤掉了继承权,如今就靠着无忧山混日子,他可没能耐弄到流云锦!”
林思沁得意道:“华音给我的!”每年易娘都会用流云锦给她做好了衣衫送来,即便是华音走后的三年都不曾断过。
“好吧,也只有音姐姐有这手段得到这么多流云锦了,音姐姐果然偏爱你……我娘都自己穿了!”薄野晓晓气馁道:“我不管,这可是我最稀罕的宝贝之一,你也得给我个信物交换,算作结义姐妹之礼!”
林思沁哼了一声:“谁和你结义了?”
薄野晓晓一听,在马车上打起了滚儿:“你都答应了,还诓我喊你姐姐,今儿再反悔可不成!除非你也喊我十声姐姐方才回本儿!”
林思沁从小都被华音惯着,从来没迁就过别人,自然不会迁就薄野晓晓,倒喊她做姐姐。
薄野晓晓也是从小争强好胜偷『奸』耍滑,从来没被别人占过便宜,见林思沁不理她,眼尖的看见林思沁怀里的『露』出一个小木盒的一角,立刻一咕噜爬起来,一招水中捞月朝前探去。
但在林思沁面前,这简直就和龟速一样,林思沁两根指头夹住了她的手腕,挑眉道:“哟呵,晓晓这是要和我比试比试?”
薄野晓晓一边是厚脸皮,一边没脸皮,当下便笑嘻嘻的收回手,道:“哪里呢?我看见你怀中这盒子快掉出来了,想帮你接住而已。”
“哦?可不敢劳烦。”林思沁似笑非笑的抽出盒子捏在手中把玩,“薄野晓晓,我自有记忆就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我从前和从未何人做过闺蜜姐妹。你我一见如故,结为异『性』姐妹,怎可如此草率?定要请了你娘亲和我师姐,还有双方朋友,选个吉日吉时,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磕头烧了黄纸,才算是正式的结拜姐妹。”
林思沁说得郑重,薄野晓晓也正了脸『色』,正正经经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