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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不好玩吗?”还没转身,身后却突然有人出声。
宝茹回过头,家讴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子里的门廊下。屋里屋外都还暗的,他就站在昏暗里,神情不明地看着她。
宝茹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跟家恩他们一起去公司派对了吗?”
“也许……我其实并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过年。”他顿一下,朝她耸了耸肩。
“所以你刚才就在这里了吗?”宝茹推开花园的栅栏,恍惚着慢慢走了进去,她还有些不敢置信,家讴竟然也回来了。
家讴默不作声,直到宝茹走进来,才抬手看了看手表,用一种略带幽默的口吻说:“还不到9点,据我所知,伦敦人似乎并没有这么早睡的习惯。”
宝茹坦白:“我没有去伦敦,快到伦敦的时候,我决定还回来了。”
家讴却沉默地看着她,好像在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宝茹也朝他耸了耸肩,“也许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想去伦敦呢。”
“爽约并不好习惯。”家讴看了她一会,淡淡地说,“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不要让别人失望。”
所以他果然生气她那天忘了去麦当劳了吗?宝茹看着家讴,眼里露出疑问,嘴上却很无赖地说:“那又怎么样,反正又不爽你的约。”
家讴愣一愣,然后却突然笑了,的确,那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他看起来也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只转身打开了门廊上的灯。院子里一瞬间亮了,一朵朵灯花,次第绽放开来。不仅门口,就连窗户上,树枝上也挂满了彩灯,就像一串串瑰丽的明珠。宝茹捂住嘴,惊喜地看着一院子琉璃的灯火,她站在门廊下,如置身迪斯尼童话里,几乎要发出惊叹。
“这我走了以后你和周禹弄的吗?”宝茹转过头去,家讴站在门口灯火阑珊处,嘴角擒起淡淡的笑意。
她被那抹笑意感染,心里仿佛无声开起了遍野的花,一瞬间僵在了原地定定地看着家讴,竟也忘了要追问。直到他轻咳一声:“看来家恩说得没错,女孩子的确都喜欢这些……”
“所以这为我布置的吗?”宝茹仍直直地看着家讴。
家讴没有回答她,只抬头看了看天空,用一种温柔的声音说:“下雪了……”
天空突然飘下细碎的雪花,诺城停了几个小时的雪又开始下了。这个平安夜依然有雪,然而此刻宝茹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满足,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突然很庆幸她回来了,要不然,她就错过了这么美的灯火。
“既然你也回来了,不妨我们一起过平安夜好了。”进门的时候,家讴突然转头对跟在后面的宝茹说。
“你不不习惯跟别人一起过节吗?”有必要说得那么勉强吗,宝茹在后面小声嘀咕,虽然事实上她也很高兴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度过这个平安夜。
“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打破我在很多事上一贯的认知和原则了。”家讴开了灯,用一种不知道困扰还好笑的口吻说。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对你有很大的影响力?”宝茹毫不惭愧地说。
“或许那的确不比你想象的要小。”家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
“……”宝茹有些愣住,再看家讴,他却微微在笑。
他今晚上看起来心情很好嘛,宝茹奇怪地看着家讴。
进了屋宝茹才发现家讴手上还提着东西,她跟到厨房才发现那一些食物。居然有四瓶啤酒、一只烤鸡、一包薯条、一盒通心粉、一盒海鲜炒饭、一份蔬菜沙拉、两条油炸的小黄鱼、两块已经煎好的牛排还有一些松饼。这应该不一个人的晚餐分量吧,甚至对两个人来说也已经很丰盛了。宝茹一边把食物从塑料袋里取出来,一边望望家讴。
家讴解答了她的疑惑:“这家恩让我带回来的。”
所以家恩早就料到她会回来吗?宝茹有种被吓一跳的感觉,EQ140的女博士实在太可怕了。
她跟家讴确认一下:“所以这里面应该预留了我的份吧?”
家讴撇了撇唇,不置可否。
宝茹于心安理得地撕下了一条鸡腿,她已经彻底饿坏了。
他们把食物转移到盘子里,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吃,然后打开电视。宝茹换到了音乐台,任它在那里播着跟圣诞节有关的歌曲。因为那不中国人的节日,所以他们都对音乐没什么特别大的共鸣,纯粹就不想让室内太安静而已。
“你真的因为派对太无聊才回来的吗?”宝茹开了一罐啤酒,问家讴。
“说实话,确实有点无聊。”家讴做了个不当回事的表情,“或许我太久没有过节了,有点人群不适症。”
“那你下午的时候为什么会答应家恩?”宝茹不解地说。
“有的时候,虽然知道那不适合自己,”家讴喝着啤酒,“偶尔也会有或许可以试试看,说不定这次可能就不一样了的想法。”
“结果却证明那还不适合自己吗?”
“大多数情况下,”家讴苦笑一下,“也许热闹的、时髦的东西的确一点都不适合我。”
“难道没有例外吗?”
“……”家讴动了动唇,最后却还耸了耸肩。
那她对他来说,那个例外吗?宝茹想问,却又不敢,此刻的气氛很好,她不想破坏。
“你呢,伦敦比诺城丰富有趣,也更值得人向往,”家讴说,“牛津街的彩灯一定比这里漂亮,为什么要回来?”
“也许我更喜欢诺城呢,”宝茹皱皱鼻子,“你都没问过我,怎么会知道我比较想去伦敦?”
家讴愣了一下:“我的确并没有把握。”
宝茹沉默,屋子里也跟着沉默下来,尽管音乐台依然不知疲倦地播着欢快的圣诞歌曲。于他们沉默着喝着啤酒,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手头的啤酒都喝光了。
“我去储藏室拿酒。”宝茹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决定把储藏室里家恩珍藏的那几瓶红酒偷偷拿出来喝掉。
宝茹走进了厨房旁边的储藏室,在架子上随手拿了一瓶红酒,然而当把它拿在手里的时候,她突然就失去了走出去的勇气。她回来了,他也在,他们一起留下来过平安夜,可,然后呢?程家讴总有办法让她瞬间开心到不得了,可转眼间又跌落谷底。这样又甜蜜又痛苦的感觉,就爱情吗?比起来,苏世扬对她的那些暧昧和不认真,根本就没必要刻骨铭心到要耿耿于怀吧。
她在没有开灯的储藏室里一个人坐着发呆,坐了很久,直到家讴推门进来。
“你没有找到酒吗?”家讴走进来,站在门边问她。
宝茹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瓶。
“……要喝醉了就不要逞强。”他又站了一会,仿佛确认似的,然后伸手要打开墙上的灯。
宝茹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的动作:“告诉我,你为了我才回来的……”
沉默了很久,好像已经太久了,久到她都快要失望,然而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回避她的问题:“……我想回来碰碰运气。”
宝茹错愕,语气却酸酸的:“那你运气真好。”
“在回来之前,我的确不知道我会有这样好的运气。”家讴放弃了开灯,朝她走过来。
宝茹依然沮丧:“与其这样,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去伦敦?今天一整天,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
家讴走到她跟前,半蹲下来跟她平视,神色温柔地看着她:“我以为你有更好的选择了。”外面开始大雪纷飞,她那样焦躁不安,而他温柔的神情里有一点哀伤,就像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离开时那样。
“我最好的选择就你。”宝茹呆呆得望着他,眼里瞬间盈满泪水。全世界有那么多新的、更好的东西在不断出现,可她偏偏很笨得喜欢最老的、最旧的那一款。如果克制感情意味着成熟的话,这门课她也许永远修不满学分。
“那可……真我的荣幸。”他看着她,良久,低低叹息了一声,然后,没等宝茹反应过来,他伸出手揽了她的肩膀,把她拉近了一点,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全世界在那一瞬间都成了背景,宝茹睁大眼睛,却再也无法思考,只能感觉到贴在她唇上的家讴柔软温热的嘴唇,还有他们口中淡淡的啤酒的香气。屋里还暗的,只有窗外圣诞的灯火,点亮了整条街道。音乐台正在播coldplay的《christmas lights》,她听不清,而他的气息席卷而来,四面八方,温柔而暴烈,瞬间充斥她所有感官。她睁着眼睛,却仿佛能看到大片的森林,还有北国松树上薄薄的积雪,落入春天的土壤里,缓缓消失。
而她的心却像海洋,风暴海潮来袭,她放开怀抱,任它咆哮不定,宽容接纳。
“你喝醉了吗?”直到家讴放开她,宝茹还目瞪口呆。这不真的吧,这怎么可能?
“只两瓶啤酒而已。”家讴看起来很清醒地说。
“我有没有理解错你刚才吻我的意思?”宝茹觉得脸有点发热。
“你没有理解错。”家讴清隽的手指贴在她发烫的面颊上,眼底闪烁着笑意。
“所以……你……我们……”宝茹定定地看着家讴,已经说不出话来。
音乐台还在播着那首《christmas lights》,coldplay的声音居然也能这么温柔。
……。Those Christmas lights
Light up the street
Down where the sea and city meet
May all your troubles soon be gone
Oh; Christmas lights; keep shining on
Those Christmas lights
Light up the street
Maybe they'll bring her back to me
Then all my troubles will soon be gone……
……
“所以我你的例外?”宝茹恍惚地看着家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