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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去质问对方一夜未归的立场与资格,最后苏景阳从口中说出的,只是这样一句带着些许试探的话语。
比起为了那过于忙碌的工作,以及真正让自己倾心的人来,为了避免他担心,而有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于苏景阳来说,显然是一个更容易接受的理由。
“嗯。”然而可惜的是,季榆这个时候,可一点都没有顺着苏景阳的心意来的意思。
看着那细长的试管被粘稠的血液一点点地注满,季榆伸手按住传来些许刺疼的针孔,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公司里碰上了点麻烦的事情,”没有去和苏景阳多说什么的心情,季榆径直说出了对方最关心的事情,“我过两天再回来。”
无论是他,还是“季榆”,都显然不可能做出长久地待在医院里,依靠着无止尽的药物与手术,来维持性命的可悲举动来,那除了将他仅剩的尊严毫无保留地踩在脚底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季榆的观点,和之前那个年轻的医生——以及上个世界许清容的母亲,还是有那么些许相近的。只可惜,负责他的病情的医生,并不是那个年轻人。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的身份毕竟特殊,医院也没那个胆子,把他交给那种没有多少经验的新人去负责。
尽管他或许更喜欢这样的决定,却也不会浪费那个口舌,去特意要求换人。
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刚刚才劝过自己住院手术的人,季榆没有去理会电话另一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的人,直接挂断了电话。
“女朋友?”因为季榆的身边没有人陪伴,而特意和对方一块儿过来的中年医生见他把手机放回了兜里,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
“男朋友。”没有丝毫停顿地否定了对方的话,季榆明显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感到羞耻的事情。
医生闻言,这才响起曾经听过的,有关这个人的传言,脸上的笑容不由地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倒也谈不上什么厌恶或歧视,只是这种事情,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终归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了点。
好在季榆也不在意这些,随手将沾了血的棉花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就转身走出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中年医生见状,嘴唇下意识地张了张,但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劝对方再在医院里多住两天的想法。
见的人多了,他自然也看得出来哪些人是劝得动,而哪些人又是压根不会去理会旁人的话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的出院手续,这会儿估计已经差不多办好了。
比起那些得自个儿在边上等着的普通人不同,这种随手就能给医院捐个几百万的有钱人,自然是有着他自己的特权的。
轻轻地叹了口气,中年医生抬脚跟了上去。
季榆本来就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林曲给拖到医院来的,就连换洗衣物都没准备,离开的时候,自然也要方便得多。
化验的结果过两天大概就会出来——虽然季榆对这种估计除了更着重地强调自己病得有多严重的东西没有多少兴趣,但为了治疗方案的确定,还是少不了得跑那几趟的。
而在这之后,他所需要做的,就只是按时吃药,以及定时检查了。
和其余大部分的病都是差不多的流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除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画下的句点。
懒得去打电话给自己难得休息的司机,季榆随手拦了辆车,朝自己的家里开去。
这场难得的雪下得很大,不过是一个上午过去,周围的一切就都裹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在那朦胧的雾气中,有种近乎圣洁的美好。
据那极少有准确的时候的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会一直持续到明天上午,也不知道到了那时候,这个城市,会变成什么模样。
盯着身侧的玻璃窗上,那由于内外的温度差,而蒙上的一层水汽,季榆移开视线,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起来。
也不知道是高烧刚退,还是那个他如今依旧没有太多的实感的绝症的原因,他此时感到有细微的疲惫,就如同熬了一宿的夜,却没有咖啡这种能够提神的东西支撑一样。
稍显轻缓的音乐在车子里不大的空间内响了起来,让本就有些困倦的季榆不由自主地就一点点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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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穿(十四)()
或许是在摇晃的车子里睡得不稳;没一会儿季榆就倏地惊醒了过来,望着窗外昏沉的天色,恍惚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在医院里陪了人一晚上?”透过后视镜看到季榆的样子;年过中年的司机笑了笑;出声问道。
“算是吧。”没有将自己的事情向一个陌生人尽数倾吐出来的心情;季榆随口敷衍了一句。
“那还真是辛苦呀,”这个司机是个健谈的,也不在意季榆那冷淡的态度;笑呵呵地就自己说了下去;“照顾病人可不是个轻松的活,想当初我家婆娘住院那会儿”
也不管坐在后座上的人有没有兴趣去听自己的这些事情;他这话匣子一开,就怎么都收不住了。
好在季榆虽然没有那个和人聊天的心情;但也还没有到连边上有人说话;就觉得厌烦的程度。
更何况;那种从字里行间里透露出来的;属于普通的夫妻之间的恬淡与温馨;对他而言;本就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大概这也正是他为什么,有时候会喜欢在路边拦车的原因吧。
和其他再普通不过的乘客一样付了钱下了车,季榆看着那辆再次亮起了“空车”的牌子的出租车消失在视线当中,又在自家的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按下了门铃。
季榆当然不可能犯下忘记带自家钥匙的这种错误;只不过人有的时候,总是会生出一些荒谬可笑的期望来。
就好比这个时候,他也希望自己的家中,能有一个和那个司机的妻子一样的人,在他被关在了自家门外的时候,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落抱怨着,一边趿拉着拖鞋,忙不迭地给他开了门,生怕他在外头多待一会儿,就被那冷风给吹倒了。
稍显自嘲地低笑了一声,季榆正准备掏出钥匙,却见眼前紧闭着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给拉开了,穿着一双毛绒拖鞋的人的面上带着些许意外的神色,背着灯光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微的模糊。
季榆不由自主地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分辨出自己胸口升起的那股感受,究竟是什么。
“我以为你会在学校里。”沉默了片刻,季榆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有些异样的沉静。
以这个人的性格,在这种临近汇演的时候,对方不该浪费任何一点时间,在其他无关的事情上才是。
听到季榆的话,苏景阳略微张开了双唇,却并没有去接对方那与行为不相符合的话,而是问了一个与之无关的问题:“你不是说,要过两天才会回来吗?”
现在距离他们之间的那一通电话,甚至还没有过去几个小时。
“我说了,”站在台阶上的季榆抬起头,看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比自己稍微高了少许的人,暗沉的双眼中,透不出一丝光亮,“你就信?”
没有料到季榆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苏景阳的手指动了动,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胸口那一阵从昨天晚上,那个被对方给主动切断的电话开始,就开始出现的压抑的感觉,却无端地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或许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该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属于眼前这个人的领域了吧?
这曾经在苏景阳看来,是再求之不得的事情,此时想起来,却让他的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明明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等自己有能力偿还对方为自己花的钱的时候,就结束这段由交易开始的关系的吗?
即便他此时还做不到这一点,但之后再想办法补上这一笔钱,想来也没有多大的差别,毕竟对季榆来说,当初替他支付的那比欠款,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数目。
想必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这个人也压根不会将之放在心上。
但越是这么想,苏景阳心中那股难受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他对于季榆来说,或许什么都算不上。
“我”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起来,苏景阳只觉得胸中那股没来由的压抑感,驱使着他想要说点什么。然而,他的话还没出口,站在他面前的人,就倏地轻声笑了出来。
“只是有些东西落在家里了,”往上迈了一步,走进了门中,季榆伸出手,在眼前的人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我回来拿一下。”
至于拿些什么——他平日里扔在家里的东西,可从来都不少。
收回手,季榆越过身前的苏景阳,朝屋里走去。
他眼下,还不想和这个人待在一块儿。
倒不是担心对方影响自己的心情,也不是觉得和这个人共处一室有多么难以忍受,只不过——
“那你今天,”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季榆停下了脚步,“还回来吗?”
——他现在想要的东西,和之前有些不同罢了。
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又飞快地被压了下去,季榆侧过头,看着站在原处没有跟上来的人。
他没有去问诸如“你希望我回来”之类,仿佛带着期待与挑衅的问题,只是略微偏了偏脑袋,用陈述的语气开了口:“这是你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在两人相处的这一年当中,这个人会在他出门的时候,叮嘱他“注意安全”,也会在有空闲的时候,亲手替他准备一顿餐点,甚至会在他坐在沙发里睡着之后,小心地抱来被子,靠着他和他一起睡一个晚上——就如同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然而,唯有与他的行程有关的事情,苏景阳连一次都没有过问。
对上季榆没有多少情绪的双眼,苏景阳的心脏莫名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