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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朱家的命债（4）（）
“王爷、王妃，老夫与内子（注：古代指妻子的称呼）乍逢变故，按捺不住悲恸之情，失仪于王爷王妃跟前。”朱兴德说道。
这话有几分逐客的意思。
但昭浩康却不接招，他抬眼，直言不讳的挑开了话题：“朱大人，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本王深夜里来访，断然不止为了令千金出逃。”
朱兴德有些心惊：“不知王爷有何赐教？”
“朱大人，你因何辞官？”
这是昭浩康第二次当面问及这个问题，较之第一次的客气，这一次就带有几分侵略的霸道。
“这？”朱兴德万料不到昭浩康的话会陡然急转，他片刻后才回神，“老夫老矣，领军作战、上阵杀敌已力不从心，只想归隐田园之乐。”
朱兴德的说辞跟上一次没有变化。
“据本王查证，朱大人曾在仕途上费尽心思。”昭浩康的眼神很锐利，如一把脱鞘的利刃，要剥开朱兴德的皮囊，“十一年前，朱大人曾与当时的工部尚书关大人有所往来。”
朱兴德神情变化很明显，似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一般，面无血色。
“老夫老夫与关老大人”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自古武将不与文官深交，朱大人却跟关老大人搭上交情，难道不是希望在朝中可以多开一条路子？”昭浩康的声音很轻缓。
“老夫错了！”朱兴德面有愧色，连带脸颊的肌肉都开始抖动。
“老爷，别瞒着了！如今古嬷嬷死了，咱们朱家又欠下一条命债！”一旁的朱夫人突然开口，“都说祖宗造孽儿孙受，如今咱们月儿下落不明，就是遭了报应啊！”
这句话砸碎了朱兴德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回过头与妻子交换了眼神，终似下定决心。
“是报应，是报应啊！”朱兴德哽咽道，“朱家欠下的命债该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昭浩康问。
“关老大人是被老夫所害死的！”朱兴德眼眶里滚落出热泪。
这是一句骇人听闻的话，慕大小姐和昭浩康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万料不到整件事牵扯着这样大的隐情。
“十一年前，老夫与关老大人相交，是受了万温纶的指点。”总算是撬开了朱兴德的嘴。
一听这话，昭浩康更觉心惊。
万温纶乃是万家老三，也就是万初雪的亲爹。
朱兴德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为何会指点自己的部下与关老大人相交呢？
“老夫一生戎马，却苦于朝中无人，一直抱憾无法在仕途上大展拳脚。”朱兴德陷入了回忆中，“记得有一次老夫酒后胡言，对万温纶提及抱负难展的苦楚。他却笑老夫迂腐，不懂变通。万家一门八子，个个都是妻妾成群，万家本族子嗣昌盛，算上旁系，万家自己人都提携不完，哪还有闲功夫提携外人？”
万温纶的话很实在，让朱兴德的酒劲都去了一大半。
“万温纶给老夫指了一条路，他说关老大人在朝中德高望重，而关氏一族后继人乏，关老大人对于贤良之才多有提拔之意。”朱兴德说出的实情让大家都感到意外。
第860章 朱家的命债（5）（）
“关老大人真是求贤若渴，他见老夫真诚拜访，丝毫不介意武将与文官之间的隔阂。关老大人见多识广，对老夫多番提点，从领军打仗到辅佐君王，再到两国邦交，他毫不避忌与老夫交谈”朱兴德滔滔不绝的叙说着他与关老大人相交的经过。
他的情绪波动很厉害。
已经过去十一年的往事，如今从嘴里蹦达出来，竟然是如同昨日般亲切。
朱兴德对已故关老大人的敬重之情，不是伪善，而是发自真心。
但他一开口却语出惊人的说自己害死了关老大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大小姐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耐着性子听朱兴德述说。
他的思绪因为激动时而清晰、时而混乱，有些话甚至反反复复说了两三次，足以可见他对昔日关老大人的教诲仍是铭记于心。
“关老大人与老夫相交不过半月，他就病魔缠身、卧床不起，而后没多久，关老大人就撒手人寰。”朱兴德终于说到了重点。
关于工部尚书关老大人的死因，朝野上下皆有耳闻，昭浩康也知道一些内情。
据说是因为关老大人风寒入体，积郁成疾，而后不治身亡。
关老大人不是被毒死的，昭浩康很肯定这一点。
当年关家也属朝中要臣，皇上对于关老大人的病情十分关切，还亲自过府探望，而后专程指派了御医诊断。
没等昭浩康想明白过来这一层，朱兴德的话又飚远了：“老夫只当自己时运不济，本与关老大人结交甚好，算是为自己在朝中铺开一条路子，哪知”
“老夫当年真是死性不改，关老大人病逝之后，老夫为了求得平步青云的好机会，竟然将独生爱女月儿送了入宫。”
想到如今朱皎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朱兴德脸上终是浮现了悔意。
“朱大人在仕途之上绞尽脑汁，为何在朱美人入宫半年不到就辞官隐退呢？”昭浩康问。
“是因为老夫得悉害死关老大人的凶手，就是万温纶父子，而老夫不知情之下竟然成了帮凶！”几重打击之下，硬朗的朱兴德猛咳嗽了几下，差点喘不过气来。
昭浩康见状只能安抚他坐下，慢慢说出经过。
原来朱兴德得悉真相，是偶然听到万温纶与万老将军的对话。
“阿爹，如今关老匹夫一死，关家树倒猢狲散，咱们趁机可以安插不少眼线到朝中。”这是万温纶的声音。
“纶儿，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万老将军很得意的夸赞，“悄无声息就替阿爹解决了一个劲敌，而且朝中各人丝毫没有起疑。”
“孩儿都是听从阿爹平日的教诲。”万温纶很懂得卖口乖，他谄媚的说道，“孩儿不过是挑起朱兴德的争权夺利之心，就顺水推舟杀了那匹夫。”
“哈哈哈！”万老将军笑道，“这才是高明之处，哪怕是真相揭开，我万家也没有湿脚！”
这番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入了门扉外的朱兴德耳中，他只感浑身血液逆流。
是他害死了关老大人？他自问自己对关老大人绝没有二心，是如何遭了别人的道儿呢？
第861章 朱家的命债（6）（）
朱兴德恨不得当时就能冲进去，让万家父子将所有的阴谋阳谋说得一清二楚。
但是尚存的一分理智阻止了他。
就连德高望重的关老大人都可以死在万家父子的阴谋之下，自己这区区四品都统在万家人眼中就是一只蝼蚁，抬抬手指就可以收走他的命。
他还不能死，他要部署好一切。
于是，朱兴德蹑手蹑脚的离开了万温纶的院子。
他匆忙的赶回了家中，将妻子叫到跟前说了今日的遭遇。
朱夫人毕竟是妇道人家，霎时就慌了神：“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老夫要与万温纶对质！”朱兴德态度坚定。
“老爷，万一他们恼羞成怒，将你一并杀害了如何是好？”朱夫人满面忧色。
“这就是老夫按捺住冲动，没有当场找他对质的原因。”一路从万温纶的院子回到自己家中，朱兴德也冷静下来，他说道：“如今咱们的月儿跟在皇上身边，是能跟圣上说得上话的人。若是老夫惨遭不幸，那你就将今日老夫的话转告月儿，让她替老夫、替死去的关老大人讨回真相；若然老夫能够全身而退，那就辞官隐退，从此不再过问朝中事。”
朱兴德对于仕途的一腔热血，顷刻间已被万家父子的举动给浇灭了。
他此时心灰意冷。
“老爷，你可要当心啊！”朱夫人心情忐忑的将丈夫送出了门。
再返回万温纶的院子，万老将军已经走了。
朱兴德二话不说就闯了入内。
“何事？”万温纶面色一惊，他仍深陷于刚才他爹的赞誉中，有些飘飘然。
“你是如何借我之手害死关老大人？”朱兴德开门见山。
万温纶似笑非笑：“你知道了？”
反问的话亦然等于亲口承认。
“好你个万温纶，老夫追随你身边十余年，忠心不二，你竟然指了一条黑心的路子，借老夫之手去杀人？”朱兴德暴跳如雷。
“啧！”万温纶的目光满是轻蔑，“你与那关老头有多少交情？如今就为了他来苛责本将？”
朱兴德不答。
他对关老大人的敬意是发自肺腑，不需要宣之于口，更不屑于在万温纶这等小人面前说明白。
“关老匹夫在朝中与我爹作对，他早就该预料到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万温纶冷哼，“怨不得别人，是他咎由自取。”
朱兴德恨不得一拳砸在万温纶那得意洋洋的脸上。
但是他竭力控制住了，今日前来他是为了寻出真相。
万温纶凉凉地瞅了一眼朱兴德青筋毕露的脸，他嗤笑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相，那么本将就好心告诉你便是！”
原来万温纶偶然从一个关家老奴处得知，关家方圆一里的地头，都不准种植任何豚草（注：一种植物）。
为何关家会对一种普通的植物如此忌惮？万温纶留了心。
一番辗转打听，原来是关老大人天生对豚草敏感。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的好机会！”万温纶心道。
他在心底构想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自然这个计划里需要有一个自己人去接近关老大人，而朱兴德酒后失言，大吐苦水，也给万温纶制造了一个好人选。
第862章 朱家的命债（7）（）
万温纶这次的杀人计划很完美。
他先鼓动朱兴德与关老大人套交情，而后花银子买通了朱府浆洗衣裳的奴婢，让人将豚草捣烂成汁水，涂抹在朱兴德的衣裳之上。
豚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