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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泯灭一个同他一样的,已经伸手触到幸福的年轻人的喜悦。他在心里想,等我回到圣梅朗侯爵家客厅,从哲学上说说这样一种对比,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效果。唐泰斯正等维尔福往下发问,维尔福却顺着自己的思索,提前排列相互对衬的词语。演说家正是借助于这些对称词语,说出博得阵阵掌声的惊人之句,有时也能赢得雄辩之誉。这篇小小的演说辞的腹稿拟好,维尔福想到将会产生的效果,不禁微微一笑,这才想起唐泰斯,于是说道:“往下说。”
“您要我往下说什么?”
“向法院说明情况。”
“望法院告诉我应说明什么情况,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事全部讲出来。只是,”他也微笑了下,接着说道,“我向法院声明,我知道的事不多。”
“你是否在篡位逆贼手下服役过?”
“我正要编入海军服役的时候,他已经倒台了。”
“有人说你政治主张十分偏激,”维尔福说。其实,材料中根本没有提到政治主张,但他心安理得把这一点也作为控告内容提出来。
“我的政治主张?先生!唉,说来真不好意思,我根本没有什么主张不主张的,我才19岁,刚才我已荣幸告诉您,我啥也不懂,干不了什么大事,我现在这么一点地位,将来也不过如此,假如我自己想要的位子人家真的答应给我,我应该感谢摩莱尔先生。所以,我的全部主张,应该说明,不是政治主张,而是私人的主张,不出三种情感的圈子。我爱我父亲,我尊敬摩莱尔先生,我非常喜欢梅塞苔丝。您看,先生,我能告诉法院的也就是这些。您也看得出,这对法院来说没有多大意思。”
唐泰斯说话时,维尔福注视着他那温存坦率的脸庞,隐约想起勒内的话。勒内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被告,却已经为他求情。代理检察官凭他判断罪行和罪人的经验,已经看出唐泰斯的话字字句句都证明这青年是无辜的。确实是这样,唐泰斯这年轻人,简直可以说还是个孩子,简单,淳朴,口齿伶俐,这种口才不由自主,但出乎真情。他对所有的人都充满着爱,因为他自身很幸福,而幸福能使恶人变好。他甚至把爱洒向法官,沁人肺腑。仅管维尔福十分生硬严厉,爱德蒙的眼神,声调和手势依然对审问自己的法官充满了亲热和善意。
“真的”,维尔福心里想道,“这小伙子很可爱,看来,我赶过来成全勒内的第一次求情,倒也不难。我还可以公开亲热地握握她的手,私下得到一个甜甜的吻。”怀着这一甜蜜的希望,维尔福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他一面想着他的心事一边朝唐泰斯望去,唐泰斯一直注意着法官的脸部活动,这时如同法官心中在微笑一样,康泰斯的脸上也挂起了微笑。
“先生,”维尔福问道,“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有仇人?”
第11章 审问(2)()
“我有仇人?”唐泰斯说,“我的运气是自己微不足道,我的地位不会招来仇人。至于我的脾气,或许是急躁了一点,但我在下属面前一直克制自己。我手下有十一二个水手,您可以去问他们,先生。他们准会对您说,他们喜欢我,也尊敬我。当然不能说敬我如同父亲,这我不配,我太年轻了,但是他们把我看作一位兄长。”
“但是,即使没有人恨你,或许有人嫉妒你吧。你19岁就要被任命为船长,在你那一行,这职位是很高的了。不久你要和一位与你相爱的漂亮姑娘结婚,这样的幸运在人间各行各业都不是常有的。这两方面的运气会引起别人嫉妒。”
“是的,您说得对。这是可能的,您看人比我清楚。可是,嫉妒我的人假如就是我的朋友,我跟您这么说吧,我宁可不知道是谁,免得自己横起心来恨他们。”
“你错了,先生。自己周围的人和事一定要看得清楚又清楚。说真的,我看你是一个非常高尚的青年,为了你的好,我就不管法院常规把你传来,想帮你查清是谁写的这封告密信,害得你被带到我面前。信在这儿,你认得笔迹吗?”维尔福从口袋里掏出信递给唐泰斯。唐泰斯先看了一眼,接着读信,额头掠过一片疑云。他说道:
“不,先生,我不认得这笔迹。这是假的,不过写得相当流畅,反正,描的人一定写得一手好字。我非常幸运,”他感激地望着维尔福接着说,“我这案子落在您这样的人手里,是啊,那嫉妒我的人的的确确是个仇人。”说到这儿,年青人眼里迸出一道火光,维尔福看出在温和的表面之下蕴藏着强大的精力。
“好吧,先生,”代理检察官说道,“现在你不要像犯人对法官那样,而应像一个受冤枉的人对关心他的人那样,坦白告诉我,这封匿名控告信里哪些是真的?”他从唐泰斯手里接过匿名信,带着轻蔑的神色把信扔在办公桌上。
“全是真的,也全是假的,先生。我可以把真相告诉您,决无半点虚假,我凭我水手的名誉,凭我对梅塞苔丝的爱,凭我父亲的一生发誓。”
“讲吧,先生。”维尔福高声说道,接着又低声自语,“假如勒内看到我现在这样,我想她一定会高兴的,不会再叫我刀斧手了!”
“是这样,我们离开那不勒斯的时候,勒克莱尔船长突然患脑膜炎病倒不起。我们船上没有医生,他又急着去厄尔巴岛,我们没有在沿岸停靠任何地方。他病情不断恶化,到第三天晚上他自知已经不行了,就叫我去他那儿。他说,‘请你凭你的名誉发誓,我有话要对你说,这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我发誓,船长’。我回答说。‘好!你是大副,我死后船归你指挥。你应该负起指挥的责任,把船驶到厄尔巴岛去。你在费拉约港上岸找元帅,把这封信交他。或许他们也会交给你一封信,再吩咐你办什么事,你务必替我办好,事成之后一切荣誉归于你。’我对船长说:‘船长,我一定照办,可是或许跟你想的不一样,他们不会轻易让我见到元帅的。’船长说:‘这儿有只戒指,拿了它去求见就不会有任何阻拦了。’说到这里,船长交给我一只戒指。船长的交代正是时候,两个钟头后他高烧不醒,第二天就死了。”
“那么,你是怎么办的呢?”
“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先生,处在我这位子上,任何人都会这样做。不管怎么说,人在弥留之际的请求是神圣的,而对水手来说,上司的请求就是命令,务必执行。所以我向厄尔巴岛驶去,第二天就到了。我命令全体船员留船待命,自己一人上了岸。不出我所料,他们先是拦着不想让我见元帅,于是我把当接头信号用的戒指送过去,所有的关口我都顺利通过。元帅接见我,问了问不幸的勒克莱尔临终时的情况。正如船长所说,元帅给了我一封信,要我亲自送巴黎。我一口答应了,因为这是在实现船长的遗愿。最后我们船回马赛靠岸,我很快处理完船上的事,接着就飞快跑去看我未婚妻,我发觉她越发漂亮,对我更是一往情深。多亏了摩莱尔先生的帮忙,教规上的种种麻烦事我们也都办妥了。最后,就是我刚才告诉您的,先生,我请人吃饭,本来再过一个钟头我就正式结婚了。我原先打算明天动身去巴黎,可是我被捕了。我看得出来,您跟我一样,都觉得这封告发信不值得分辩。”
“是的,是的,”维尔福轻声说道,“我看这都是真情。如果你有罪,那也是疏忽罪,而且你是奉船长的命令,你的疏忽也是合法的。你把在厄尔巴岛拿到的信交出来,声明第一次公诉时我作你的代理人,你就可以回去找你的朋友了。”
“那么,我是自由了,先生?”唐泰斯喜出望外地喊道。
“是的,不过你得把信先交给我。”
“信可能就在您面前摆着,先生。他们搜我证件时连这封信也拿走了,这捆纸里边有几张我认得出来。”
“你等一下,”唐泰斯正要去拿他的手套和帽子,代理检察官对他说,“请等一下,信是写给谁的?”
“给努瓦基耶先生的,地址是巴黎科克埃龙街。”
就是晴天霹雳也不及这猝不及防的一击,打得维尔福大惊失色。他一下倒在椅子上,然后半站起来拿那捆从唐泰斯身上搜出来的纸片,急忙打开,抽出那封要命的信,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神色瞥了一眼。“科克埃龙街13号努瓦基耶先生收。”他喃喃念道,脸色越来越苍白。
“对,先生,”唐泰斯吃惊地说,“您认识他?”
“不,”维尔福急忙回答,圣上的忠仆怎么会认识谋反作乱的逆贼?”
“这么说,这是个谋反案?”唐泰斯问道,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自由了,这时比原先更恐慌起来,“先生,反正我已经对您说过了,信是我带的,可我一点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不错,”维尔福的声音说得很低沉,“可你知道收信人的名字。”
“我得把信交给收信人本人,先生,我必须知道姓名。”
“你有没有把信给别人看过?”维尔福一边读信一边问,脸色越发惨白。
“没有给任何人看,先生,我可发誓。”
“谁都不知道你从厄尔巴岛捎回一封给努瓦基耶先生的信?”
“除了给我信的人以外,谁都不知道,先生。”
“过分了,太过分了!”维尔福喃喃说道。他接着往下读信,前额变得越来越阴沉。他嘴唇惨白,双手颤抖,两眼冒火,使得唐泰斯满心疑惧。读完信以后,维尔福双手抱住脑袋,颓丧地愣了一会儿。
“啊,我的上帝!怎么回事,先生?”唐泰斯胆怯地问道。维尔福没有答理,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他那变了样的刷白的脸庞,把信又读了一遍,然后问:
“你是说不知道信的内容吗?”
“我再说一次,我可发誓,先生,”唐泰斯说,“我不知道。可是您怎么啦?我的上帝!您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