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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内隆心里很是同情,他蹙眉撅嘴地转身,和同伴商量了几句,然后又转回身来。“至于这个嘛,摩莱尔先生,”他说道,嘴里的嚼烟块又从这腮顶到那腮,像刚才一样,朝候见室远远地喷了一口口水,“至于这个吗……”
“至于什么?”
“至于这钱……”
“怎么?”
“这样吧,摩莱尔先生,大伙都说眼下每人拿50法郎也就够了,剩下的可以等等。”
“谢谢,各位朋友,谢谢。”深深感动的摩莱尔先生大声说道,“你们都是好心肠人,这钱你们还是拿了,都拿了吧。假如你们找到什么好的活计,就去干吧,你们走就是了。”
说到这里,摩莱尔的话在这些可敬可佩的水手中间产生了极大的反响,他们彼此望了一眼,反倒六神无主了。佩内隆一下噎住,要不是急忙用手捏住喉咙,差一点把嚼烟块一口吞了下去。“怎么,摩莱尔先生,”他哽咽着说,“怎么,您打发我们走!您是不是对我们不满意?”
“不,伙计们,”船主说道,“不,正相反,我对你们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我不是打发你们走,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我没有船了,也不用请水手了。”
“什么,您没有船了?”佩内隆说,“嗨,您可以再造呀,我们等着就是了。谢天谢地,航海这活,我们还是在行的。”
“我没有钱再去造船了,佩内隆,”船主苦笑着说,“你们的好意太使我感动了,但是我不能接受。”
“嗨,您没有钱,那就别付我们工钱了,我们可以像可怜的‘埃及王’号一样,不扯帆凭秃桅杆航行就是了。”
“好了,好了,各位朋友,”摩莱尔强抑住自己的激动说,“走吧,我求你们了。以后时运好了,我们还会相聚的。埃马纽埃尔,”船主又说道,“你送送他们,请注意,我的意思都得照办。”
“至少,我们还是可以再见的,是不是,摩莱尔先生?”佩内隆说。
“是的,各位朋友,至少这是我的希望,各位请走吧。”他向科克莱斯示意,于是科克莱斯在前面走,水手们在后面跟着,再后面便是埃马纽埃尔。“现在,”船主对他妻子和女儿说,“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呆一会儿,我要同这位先生谈谈。”他向汤姆生—弗伦奇商行的代表瞥了一眼。刚才那一会儿,这客人一直站在那墙角,除了我们提到过的那几句话以外,自始至终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呆着。那母女俩人已经完全忘了有这么一位客人在场,这时她们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然后退了出去。但是正走出去的时候,姑娘朝那人投去恳求的眼光,客人则报以一个微笑。这时候假如有其他人看到这张冷冰冰的脸居然莞尔而笑,即使是无动于衷的旁观者也会感到惊奇的。屋里只留下两个男人。
“唉,先生,”摩莱尔倒入他的椅子,一边说道:“您都看见了,听见了,我再没有什么可告诉您的了。”
“先生,”英国人说道,“我看到,历经磨难之后,您又一次遇上了不公正的折磨,所以我的想法更坚定了,即本人愿为您效力。”
“噢,先生!”摩莱尔说。
“我看,”客人接着说,“我是贵商行主要债权人之一,是不是?”
“至少,您拥有的期票是应该最先付的。”
“您是否希望我给予延期?”
“延期可以挽救我的名誉,从而挽救我的生命。”
“您希望延缓多少时间?”
摩莱尔想了一下,说:“两个月。”
“这样吧,”客人说,“我给您三个月。”
“但是,您认为汤姆生—弗伦奇商行……”
“请不必过虑,先生,一切责任由我承担。今天是6月5日。”
“是的。”
“那好,请把期票一律改成9月5日到期,9月5日这一天,上午11点钟整,”这时大挂钟正好是11点钟,“我再来见您。”
“我一定恭候,先生,”摩莱尔说,“届时如数偿还,不然,愿杀身成仁。”这最后几个字说得极低,客人都没有能听清楚。
期票重新开过,原来的也都撕毁,不幸的船主至少又有了三个月的时间可以重振旗鼓。英国人以他们民族所特有的淡漠神情听完那一番感谢的言辞,然后向摩莱尔告辞,摩莱尔一直送他到门口,一边走一边为客人祝福。下楼的时候客人又遇上朱丽,姑娘装作要下楼,实际上是在等那客人。
“噢,先生!”她握着双手说。
“小姐,”客人说道,“有一天您会收到一封信,署名为……水手森巴……不管您觉得信上的话有多么离奇,您都得一一照办。”
“好的,先生。”朱丽回答说。
“您能不能答应我一定办到?”
“我可以向您发誓,一定办到。”
“很好,再见,小姐。愿您永远像现在这样善良高尚,我充分相信上帝会给您报偿,赐埃马纽埃尔为您的丈夫。”
朱丽轻轻喊了一声,脸蛋泛起一阵红晕,宛如樱桃一般,身子靠在楼梯的栏杆上,这才没有摔倒下来。客人向她挥手道别,然后走下楼去。走到院子时他又遇见佩内隆,老水手一手拿着一卷100法郎的钞票,似乎正在犯愁该不该拿。
“跟我来,朋友,”英国人说,“我想跟您谈谈。”
第49章 月5日(1)()
汤姆生—弗伦奇商行的代表答应延缓付款,这完全出乎摩莱尔意料之外,不幸的船主觉得自己仿佛又要时来运转了,似乎幸运已向他宣布,命运最终也已厌烦,不想再纠缠捉弄他了。当天他把这事向女儿、妻子和埃马纽埃尔又说了一遍,家里人虽不能说踏实,但至少有了一点希望。然而不幸的是,虽然汤姆生—弗伦奇商行对摩莱尔非常宽宏大量,但是和摩莱尔有业务往来的并不就是他们一家商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商业上只有客户,而无所谓朋友。他再仔细想想,反而不理解汤姆生—弗伦奇商行为什么对他居然如此慷慨,他觉得这家商行的做法只能用那种有关得失的精明考虑才说得通,有人欠我们30万法郎,与其逼他破产,最多拿到本金的六厘或八厘,倒不如现在拉他一把,三个月后可以把30万如数收回。
可惜,不管是出于仇恨还是由于糊涂,摩莱尔的客户并不都是这么想的,而且有几家的想法截然相反。摩莱尔先生签出去的期票都毫不客气地送到公司的账房间来兑现,多亏了英国人给予的延缓期,科克莱斯都如数付讫。科克莱斯又像往常一样泰然自若了,只有摩莱尔先生一个人心里仍是惶恐不安,因为他知道,假如15日该付给监狱总监波维勒先生的10万法郎和30日到期的那张32500法郎的期票没有延期,这个月他就破产了。
马赛商界普遍认为,多灾多难的摩莱尔已经顶不住了,所以到月底看到他仍能如期支付各项账目,大家不禁大吃一惊,但是对他还是没有信心,商界都在说,到下月底这位不幸的船主就得向法院递交破产负债清单了。整整一个月摩莱尔使尽了平生最大的本事搜罗各种财源。过去他开出的期票,不论日期长短如何,持票人都非常放心,而且人家主动来认购。现在摩莱尔只想贴现三个月的期票,但找了几家银行都吃了闭门羹。幸而摩莱尔还有几笔进款可指望,钱也果然收到了,于是到七月底他还有能力对付各项债款。
至于汤姆生—弗伦奇商行的代表,后来没有再在马赛露面,在见过摩莱尔先生的第二天或第三天他就无影无踪了。他在马赛只找了市长,监狱总监和摩莱尔先生,所以除了这三个人对他有各不相同的印象之外,他在马赛没有留下任何踪迹。而‘埃及王’号的水手似乎都找到了新的雇主,因为他们也都不见了。
因病在帕尔马岛留下的戈马尔船长也已病愈回到马赛,他不好意思来见摩莱尔先生。但是摩莱尔听说他已回来,就亲自去看他。可敬的船主已从佩内隆口中知道船长在这场海事中的英勇行为,所以主动说了些安慰他的话,还给他带去了工钱,可是船长原先怎么也不敢再要这份工钱。摩莱尔先生下楼时,在楼梯上遇见佩内隆上楼。佩内隆好像用钱大大方方,因为这一天他上下一身新衣服。一见到船主,这位可敬的舵手显得很不好意思,赶紧缩到楼梯平台紧靠里边的角落上,嘴里的嚼烟块从左腮顶到右腮,又从右腮顶到左腮,惊慌失措地忽闪着一双大眼,跟摩莱尔先生握手的时候,又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摩莱尔先生倒是同以往一样,主动伸出手来,同他亲切握手,他觉得佩内隆这样发窘是因为穿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的缘故。这个好汉子显然过去从不曾把自己打扮得如此奢侈,他现在一定受雇在别的什么船上干了,所以不好意思了,因为,我们姑且这样说吧,他为“埃及王”号服丧的时间毕竟不长。说不定他是来为他的好运向戈马尔船长报喜,同时告诉船长新雇主也聘请他去。“这些都是好人哪,”摩莱尔一边走开一边说,“愿你们的新雇主像我一样对你们热情友好,愿他比我幸运!”
8月一天天地过去,摩莱尔四处奔走,不断地设法续旧账借新债。到8月20日那一天,马赛盛传他已搭邮车远走高飞,于是纷纷猜测公司到月底宣告破产,摩莱尔图个眼不见为净就早早地溜走了,而且已经授权他的助理埃马纽埃尔和出纳科克莱斯应付残局。但是出乎意料的是,8月31日这一天,公司账房间照常开门,科克莱斯泰然自若地坐在账台栅栏后面,照样仔仔细细地查验递过去的票据,而且,所有的期票,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都分文不差地支付了。另外还送来了两张债据,摩莱尔先生本来已经关照过了,科克莱斯一律照船主本人发出的期票对待,照样如数偿还。于是外人全都摸不着头脑了,但又像预言灾祸的人一样地自以为是,一口断定九月底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