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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已经崩溃了,”雷诺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迟钝,也许是因为他太习惯视于谦和为劲敌了,否则真不该到现在才发现,“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想让自己相信是在解救那些可怜的女孩。所以,你才宁可忍着自我厌弃的心情,一边矛盾一边继续杀人。
“直到最近,才好不容易有人让你接受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并不是他说服了你,而是他的这一套说辞正好迎合了你内心的渴求。
“但是苗童的死却展现出一个完全相反的事实。你以为你是在为一个苗童而难过,其实是在为每一个死在你手上的女孩而难过。你赫然发现应该努力地去解救她们,真正的解救!而不是以解救为名,去杀死她们,剥夺她们获得幸福的最后一点儿希望!”
雷诺没有办法再坐下去,尽管全身都沉重得像塞满铅块,还是用双手撑住桌面,尽力站了起来。这场漫长的较量也让他精疲力竭了。
“你终究还是一个恶魔。”
忽然又呵呵一笑,自己摇了摇头:“不对。”想起他不止一次提到的,那句很有意思的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终于发现自己入地狱并不是一种牺牲,而是因为你有罪。你很久以前就是一个恶魔了,最恶毒的那一种。”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从什么时候起你变成了恶魔?
“这点我已经想不到了。
“但是我能想到,至少你看着你母亲死去的时候还不是。”
于谦和忍不住打断了他,眼神绝望而又凶狠地瞪视着雷诺:“你什么意思?”
现在雷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于谦和。他对于谦和很疲惫地笑了笑:“你不能帮她结束生命,真的只是因为太害怕了吗?”他看到于谦和在微微颤抖,“还是因为因为那是你的母亲,你从心底里不希望她死。孩子对父母的爱,就像父母对孩子的爱,都是天性,你也不例外。”
“不!”于谦和的声音突然高起来,“她没有爱过我,我也没有爱过她。”
雷诺:“她其实是爱你的。你知道。”
于谦和情绪激动起来。虽然咬着牙,但额头的青筋却无可避免地暴起:“你少胡说八道。”
雷诺便又坐下来:“为了说清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再次回顾一下她的死。那天其实还有很多值得体味的细节。”
于谦和死死地瞪着他。眼神凶狠到近乎空洞——只是为了凶狠而凶狠,而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深不见底。
雷诺:“那天你母亲为你准备了早餐:牛奶和面包,陪着你吃完早餐以后才下楼去了。你自己在房里又睡了一会儿,大约一点左右醒来,于是发现了你母亲的尸体。不一会儿,保姆,也就是你后来的养母来了,发现已经吓傻了的你。她赶紧把你带出案发现场并且报了警。”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于谦和问:“哪里奇怪?”
雷诺说:“当时你明明才刚睡了一天一夜,为什么只是吃了一点儿东西就又睡着啦?
“还有你的养母。她每次都是早上过来送新鲜的菜和肉,为什么那天早上已经来过了,下午又来啦?据她说,是你母亲说早上送来的菜和肉不喜欢,叫她再重新买些其他菜过来,而且还特意给她一把钥匙,说以后方便她直接把菜送到厨房。她就是用那把钥匙进来的。
“可是你的母亲之前对她的态度明明非常恶劣。她本人,以及当时隔壁那幢小洋房的邻居都证实,你母亲甚至不允许她进门。每次都是在门口将事情交割清楚而已,更不用说居然会突然给她钥匙。拿到钥匙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于谦和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了。他已经知道雷诺想说什么,只是在徒劳地顽抗。干巴巴地咽了一口唾沫,想中止这场谈话。可是一张开嘴,才发现竟然颤抖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雷诺:“我一下子就先想到了那杯牛奶。确切地说,你就是在喝过那杯牛奶后,才突然又想睡觉的。我只能认为那杯牛奶已经被你母亲放入了安眠药。
“可惜的是,当年负责这件案子的警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你母亲的死亡上,没有人想到去把小孩子吃的食物检查一下。所以已经没有对证了,仅仅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可是我认为,你作为当事人,心里应该明白我这个想法对不对。
“至于什么方便以后再送菜的话,纯粹就是托辞。一个已经决定自杀的人,哪里还会想到这些。”
雷诺有意地静了一会儿,让于谦和的情绪再酝酿一下:“你母亲其实为你安排好了一切。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在你昏睡的时候,她成功自杀,然后养母过来直接用钥匙进了小楼房,发现她的尸体。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死于储藏室打开的状态,而不是把自己锁在储藏室里再自杀。她要确保养母一进来就能发现她的尸体。然后养母自然会带走还在昏睡中的你,之后再报警一切都可以在你无知无识的状态下完成。
“养母的出现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她精心策划的,可以说是她自杀计划中相当重要的一环。她把你托付给你的养母,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死去。但是事与愿违,也许是因为你没有把牛奶全部喝完,也许是因为安眠药的分量不够,你居然提前醒来,发现了她
“于谦和。”
这是雷诺第一次很庄重地叫他的全名。于谦和身不由己地一抖。他抬起眼睛,吃力地看着雷诺,可是泪水将那个看似温和的人极度扭曲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又有滚烫的泪水充盈,始终无法看清雷诺的脸。他现在觉得很痛,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在痛。痛得像要撕裂开来,像要分崩离析。
“你知道她是爱你的。深深地爱着你。就是因为太爱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她不许你出那个小楼房一步并不是因为她想伤害你,恰恰相反,是因为她害怕外面的世界会伤害你。离开丁树海以后,她是伤痕累累地逃到这样一个小县城的,外面的世界只让她觉得凶恶、残忍。她觉得只有那个小洋房是安全的,她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你一定听过这样的话:爱欲故生忧,爱欲故生怖,若离于爱恨,则无忧亦无怖。可是谁又能离得了爱恨。在你出世以后的每一个日子里,你的母亲都因为太爱你而生活在恐惧和忧患里。”
于谦和仿佛听到了身体碎裂的声音,连大脑也疯狂地疼痛起来。他不堪忍受地撑住了自己沉重的头颅:“住口,住口”在身体深处,他知道他说得很对,每一个字都对。
但是雷诺并不停止,他要完成他的最后一击:“你不想杀她,你想救她。”
第119章 崩溃(7)()
“这以后的每一个女孩儿也是一样的。你其实根本不想杀她们,你想救她们。不是解脱的那种救,是真的让她们再活下去的救。
“于谦和,别再自己欺骗自己了。每一个人都可以欺骗这世上的所有人,但是唯独不可以欺骗自己,也骗不了自己。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
“在心底的深处,你知道你不想杀人,你知道你有罪。”
雷诺深深地、深深地看着于谦和。惨白的日光灯照得两个人的脸同是一片雪白,就像是两个濒临死亡的人在拼着,看谁先咽下最后一口气。于谦和就像失声了一样,皮肤因为太缺乏血色而像纸片似的,又白又薄。青色的血管像某种可怕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他痛苦地闭着眼睛,任眼泪在面孔上肆虐。
“别再做无谓的坚持了。”雷诺像引诱一样,声音温柔得可怕,“你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一切,”尽管明知道于谦和看不到,但他还是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该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雷诺便慢慢地起了身。他努力地让自己的脊背不要太弯,但过分缓慢的动作还是泄露了吃力。隔壁房里的聂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连忙也跑出房间,正看见雷诺勉强将门在身后关上。当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终于坚持不住地身体一软。
“雷队!”聂晶连忙赶上前一把扶住他。
其他人也陆续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雷诺如此的精疲力竭。
在聂晶的搀扶下,雷诺喘了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对所有人道:“他要走的话,就让他走。谁也别拦他。”
几十号人,包括刘局在内谁也没出声。走廊里静默得比审讯室里还压抑。
太阳已经从云层后升起来。廖小乔难得度过了一个无梦的夜晚。睡得好,人也比平常有精神,路佳看了一眼就睁圆眼睛笑着说,她今天气色特别好。廖小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路佳笑呵呵地说:“今天就是小乔姐的好日子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来这话一点儿都不夸张。”
廖小乔微微低了头:“只不过去拿个证,几个人吃顿饭而已。”
路佳倒比她郑重:“结婚又不是比排场。不在乎人多人少,只在乎你和于大哥能不能好好相处嘛。我看于大哥挺可靠的。”
廖小乔听到“可靠”这个词,也只笑了一下。于谦和对她这样的人确实算是可靠吧?如果说这世上还会有人不嫌弃她的话,也只有像于谦和这样的人了。只不过,路佳那样的好女孩儿,是一定不会想到她说的“可靠”会是这样的可靠。
路佳看廖小乔依然吃得很急,出门的外套和围巾也放在了一边,便很惊诧地问:“不会吧,你今天还要去给主人家做饭?今天可是大日子,不能请假的吗?”说完,不等廖小乔表态,自己先噘起嘴替她委屈起来。
廖小乔笑了笑:“是我自己想想,又觉得不用请了。只是上午过去,来得及。”
路佳还是愤愤不平地扭了扭嘴巴。吃了一会儿,嘴巴还是扭着,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