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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树海没再阻拦。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女人这么固执,即使阻拦也没有用。也许是因为,他也不很想阻拦,而从心底里愿意这样的结果发生。
他亲眼看着女人从他身旁站起来,纤瘦的身体摇摇地向外走去
“在那之后,将近十一年里,我完全没有她的音信。”丁树海诚实地说,“我也没有去找过她。”
第101章 纠葛(4)()
“等到再有她的消息,就是那一天”丁树海的脸颊不觉抽动了一下,“清芳遇到袭击的那一天。”他看向丁浩然,脸色完全灰败了,“你母亲没有告诉警察袭击她的人是谁,也没有告诉我。但是她不用说,我也能看得出来。”然后又望向于谦和,“我有意地避开了警察,因为我怕他们问我有没有值得怀疑的人。要是他们问了,我会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时候,其实我的心里有一种恐惧,根本不敢去找出她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对你的母亲,一直有一种无力感。我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
他们所追求的真相都大白了。那个女人在那一天先去市区刺杀苏清芳,然后又回到家里。第二天,那个女人自杀了。没几天,苏清芳也伤重不治。
导致二十年遗恨的十年纠葛,就这么几段话讲完了。
客厅里沉静得很压抑,像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保姆不安地从厨房里向这边张望了几次,终是没敢出来,很识相地又将自己关进了厨房。
最先动起来的,还是于谦和。他的腿都已经僵硬了,很不灵活地转过身去。就是因为动作太慢了,还没来得及伸出一步,就被丁浩然低低地喊住了。
“站住。”
“”
“我还没准你走。”
于谦和真是不明白:“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丁浩然的声音很虚弱:“十几年了,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于谦和怔了一会儿,差点儿笑出来:“你以为呢?”
丁浩然静了一会儿,还真回答不了这个根本不用回答的问题:“至少是朋友吧?”声音低得几乎让人有卑微的错觉,而他其实是那么嚣张、傲慢的一个人。
于谦和心头蓦然一颤,像有针尖轻轻扎了一下。那未曾出来的笑容就此冻结了。静谧中,隐隐有另外一种情绪渗透了出来。
“你想太多了,”他扯着嘴角笑,眼前却渐渐涌起一片水光,“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
“哦,”丁浩然的反应有点儿木然,似乎也料想到会有这样嫌弃的回答,“所以你也恨我。”
“难道你不恨我吗?”
“恨的。恨得咬牙切齿。”丁浩然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眼前模糊成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原谅你。”
“不必了。你有理由恨我。”于谦和仰起头,用力地眨去那片水光,“而且我并不恨你了。因为我刚刚发现,你连让我恨的价值都没有。”
说完,于谦和再也不想留下,大踏步地向别墅大门走去。
看到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丁浩然终于落了泪。
从丁家出来,于谦和就一直向前走、向前走。
原以为把一切都说清了,会得到一阵类似空虚的快感。可是恰恰相反。他现在脑子里很混乱,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再也塞不进其他东西,两条腿只知道机械地向前走。他就像一个忽然没有了思想,只有肢体还能行动的躯壳。
原来他知道的只是一部分。以为足够推测出全图了,当另一部分也挖掘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完全相反了。
也许这样的比喻不很恰当,但是也大概可以用来比较一下。就像一个人看到了被砍掉翅膀的天使,百般的可惜,百般的哀怨,但当他自以为正义地使用一切手段找回那双翅膀时,才发现那双翅膀竟然是黑色的。
于谦和觉得自己好奇怪。他到底算什么?他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到底做了什么?他做这些事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强烈地怀疑自己,可是又不愿让呼之欲出的答案当真跳出来——因为那几乎是他整个人生的基点,他不能自己毁掉自己的基点。只能欲盖弥彰地迷茫、麻木、空白一片。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发觉。足足响了十来下,才猛然惊醒过来,停了脚步有点儿迟缓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是廖小乔。
“你好。”他淡淡地说。不是因为他还有冷静,而是因为他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廖小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开始。唯有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于先生,你到底为什么要向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向我这样的人求婚?”
于谦和迟钝地捏了一下两边睛明穴,暂且抛开那团混乱:“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停了一秒,郑重其事地再回答一次,“我爱上你了。”
“爱我什么呢?就因为我救了你的命吗?”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想不明白。就像叶知远那天没说出来,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意思一样:像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值得另一个人说爱。
于谦和沉默了很久。青天白日,原本是一个好天气。绿树凋敝了大半,只剩一些常绿乔木在枯黄里勉强支撑着。两边的草皮也变了颜色,干巴巴的,像小孩子营养不良的头发。几幢红色的小楼矗立在不远处,显得有点儿突兀。但是最突兀的,还是独自站立在这一片灰颓之中的他。
“不光是那样。”他对她说,“我觉得你会是我的那个伴侣。我觉得你可以陪我走到人生的尽头。”
廖小乔也沉默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心跳变得有点儿异常,不是惊喜得狂跳不已,而是一种令人感觉到的恐慌,甚至痛苦的颤抖。完全无规律地振动着胸腔,时快时慢,时上时下,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困难。
“也许我并不是真的爱上了你。”于谦和努力地要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他觉得这一刻可以忠实于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又或者,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只不过并不是简单的爱情。”
“我在你的眼中,”手机那边好像传来一声轻叹,又像一声啜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阵冷风恰巧拂过于谦和的脸,凉意从毛孔钻进了血液里,混乱的大脑也清爽了起来。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一下子让他明白该怎么说了。
“你和我一样。”他声音轻柔得像在告白,“我们都坏掉了。”
手机那边登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对方轻浅的呼吸。但是他知道这不是怀有异议的安静,而是默认的安静。
“那么,”于谦和郑重其事地再次问道,“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第102章 交易(1)()
像丁家所在的这种别墅区都是在安静的郊外。能在这里买得起房,都会有私家车。换言之,如果没有车,走到“不安静”的地方起码也得一个小时。
过了冬至的天气,再阳光明媚也是冷的。一阵一阵的西北风,虽然还没厉害到利刃也似,刮在脸上却也能让皮肤一绷,好像被削掉一层茸毛一样。路上又一个行人也没有,仿佛那些风都冲着他一个人来了。
于谦和本来也怕冷,走了三四十分钟,胸口后背冒着汗,手心脚心却还是冷得像冰。摘下手套,朝冻僵的手指呵了两口热气,又重新戴上。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直直向他驶来。
那辆车他已经看过好几次,一眼就认了出来。果不其然,车子缓缓地停在他身边,降下车窗。
叶知远坐在驾驶座上蹙着眉头看他,抿了一下嘴唇道:“上车吧。”神情有点儿复杂。他对于谦和仍然有敌意,但不像之前只有的纯粹的敌意。
于谦和弯下腰,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越过叶知远看一眼坐在副驾驶座的雷诺。见雷诺的神情却完全看不出变化,不由得心中暗暗一笑:他的对手始终只有一个雷诺。
他想起早上那通电话。雷诺接完以后,就放弃了和他一起去丁家的计划。
那通电话一定带来了很有价值的资料。于谦和一边想,一边上车。比如,查到了他的身世,查到了小县城,查到了那个女人。然后又再进一步挖掘,发现他和丁氏父子的那些纠葛,甚至可以挖掘得更深这些对雷诺来说,并不是难事。
他淡定地看着叶知远发动了车子,有条不紊地转了弯,慢慢加大油门。于谦和心里很明白:就像这车子正在加速行驶一样,他剩下的时间也在加速流逝。
回到家,于谦和仍然像之前一样,邀请他们进来一坐。不管怎么说,坐了人家的车,总得表示一下谢意。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况且,他觉得那两个人,应该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
不是他可怜自己,那样的身世呵,还挺让人心酸的。他猜,这大概也是叶知远的敌意为什么变得不再纯粹的缘由。
于谦和给客人们泡好茶,自己也端了一杯坐上沙发,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儿:“你们两个谁先说?”
叶知远显然已经憋了很久,既然他先提起话题,便也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你不会真把你母亲的手指当成礼物,送给你父亲了吧?”
于谦和似笑非笑地喝了一口茶,很无聊似的看向别处:“他不是我父亲。”暗暗地咬了咬牙,“她也不是我母亲。”
一瞬间,叶知远的心头本能地涌起一股愤怒想要驳斥他。可紧接着就想起才看过的资料,那股愤怒霎时虚弱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萎靡了。他紧抿了好一会儿嘴唇,才勉强道:“至少他们生了你。”
“是啊,”于谦和眼神游离地答应着,“比起我出生以后发生的事,这才是他们对我做过的最残忍的事。”
叶知远顿时语塞。他也很想说一些义正词严的话,就像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他们给了你生命就够你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