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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看到她,嘴角自动翘起,扬起手,向她打了个招呼。
“高原……………”巩雪经过护士站,在她们惊讶又嫉妒的目光里,‘碰巧’叫了声中尉的名字。
她的个子高,气质又好,加上不算幼稚的长相,和高原站在一起,还是挺登对的。
高原早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想笑又不能表露在脸上,于是摸摸她俏丽的短发,佯装什么也没发现似的夸奖她:“小雪穿黑色,很帅啊。”
这趟来南疆,她只带了黑白两色的衣服,昨天白色的羽绒服已经被刮破了,只剩下这件黑色的棉衣。这件衣服是爸爸妈妈当做生日礼物从南疆寄给她的,没想到,会在南疆穿上它。
高原看她神色不对,立刻知道她身上的衣服,可能和她的爸妈有关了。
“对不起,小雪,我不知道。。”话没说完,他便看到小雪笑了,淡淡的微笑,像是她身后的初阳一样璀璨,光亮。
她对高原说:“是我,想穿给他们看。”
追悼大会后,除了巩亮军和曾如兰的骨灰还放在殡仪馆等待年后下葬外,其他两名烈士的骨灰已经由他们的家属带回家乡。
严打战役和巩雪那次的车祸意外发生之后,特种大队减员严重,加上还在住院的何红桥、高原等人,很多正常的工作陷入了停滞或是半停滞状态。
秦队为此苦恼不已,他在办公室抽烟,一根接一根,很快,烟灰缸里便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让他烦恼的事情还不止人手紧张这一桩,昨晚凌晨时分,巩明军打来的那个电话,才是让他头疼欲裂的真凶。
要不要处理,要不要立刻把高原弄回特大来,是他当前面临的最大的难题。
如果事实真如巩明军所说,高原做了不该做的事,那他的前途,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到那个时候,他如何向老首长,高原的父亲交代,还有巩队和曾教导员,他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烈士!
秦队从未对人提起过,他有意栽培高原朝指挥人才发展的想法。
他并不是出于私心想帮高原走上坦途,而是欣赏高原的军事指挥才能,想把他变成巩亮军那样有价值的特战指挥官,才准备和政委何红桥商量这件事的。
可是,想法还未付诸于行动,巩明军的一通告状电话,却把他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第九十九章 烈士陵园()
冬天就要过去了,可南疆却未曾见过雪的踪迹,天气雾蒙蒙的,小雨丝一般从天空飘落,给烈士纪念碑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幔。
位于德宏郊区,军分区辖地的革命烈士陵园依山而建,气势雄伟,庄严肃穆。
烈士陵园5台17号的陵墓,就是巩亮军和妻子曾如兰长眠的地方。墓地坐西北朝东南,陵墓为花岗岩条石铺面,整洁美观,周围苍松挺拔,兰桂馥郁。
因为父母的骨灰还未下葬,所以,巩雪还看不到碑文。她半跪在潮湿的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冰冷的大理石墓冢,悠远的专注的神情,像是依偎在父母怀抱撒娇的孩子。。
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墨绿色的军装。
带着他温暖肺腑的体温,让巩雪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高原也半跪在雨地里,手上撑着一把从陵园管理处借来的深蓝格子布雨伞。他大半个身子让在伞外边,睫毛上沾了些雨水,眼睛里的内容愈发的动人心魄。
她像雨水一样潮湿的心情,被他阳光般的目光感染,渐渐地走出阴霾。
相视微微一笑,她扶着他的大手,稳稳地站起。
她把雨伞朝他那边推了推,秀眉微蹙,“小心淋湿了。”虽然已经确认过他的伤口愈合得非常好,可是她还是不放心,怕他因为高烧再次倒下。
经历了太多灾难的她,不容许身边的人遇到任何的危险。
尤其是他。
了解她的固执,高原把身子伞下挪了挪,不过,他却阻止巩雪要把外套脱给他的动作,“我不冷,你穿着吧。”
怎么可能不冷呢?
南疆就算是冬季无雪,可是阴冷潮湿的环境加上烈烈的山风,也够冷得人牙齿打颤了。
见她不相信,仅仅穿着军衬衣的高原竟从伞底钻出去,卸下军帽,仰面淋起雨来,“小雪,我真不冷!你看,我头顶还冒热气呢,是吧?”
果真,不戴帽子的寸发,竟有袅袅的白气蒸腾而上。。。
她愣了愣,想到武侠小说里看到的内功**什么的武功绝技,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把伞盖在他的头上,“反正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得听我的。”
高原咧唇微笑,咵的一声靠腿,朝她敬了个军礼,“是!”
细密的雨丝,在他们的四周织成了一张透明的,他们依偎着从静谧的墓园,向山下踽踽而行。
“你知道这里埋葬着多少个为国捐躯的烈士吗?”高原的语气带着淡淡的伤感。
巩雪凝神想了一下,“应该是1051位。”
高原朝她惊讶地瞥了眼,她竟然知道。
巩雪指指山脚下纪念碑一侧记录烈士名单的碑文说:“我刚看了,最近埋在这儿的烈士姓胡,是上个月在缉毒战斗中落江牺牲的,他是第1051位。”
她回首望了望浸润在雨雾中的5台号英雄墓,语气幽然地说:“加上爸爸妈妈,应该是1053位了。”
高原深邃的眼睛,恻然地凝视着她,“以后抽空来看看他们吧,虽然有这么多的战友陪着不会寂寞,可是他们还是会想念你。小雪,别难过,我也会常来看望巩队和曾教导员。”
她听话地点点头,从军装里伸出手,轻轻地放进他的手心,“谢谢。”
爸爸妈妈也会喜欢你的,高原。
高原在一处看不清碑文的墓冢前停下脚步,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巩雪陪在一旁,把伞悄悄地朝他那边推过去一点。
他忽然语气怆然地发声:“没想到他居然埋在这里。”
巩雪看看斑驳的墓碑,“是谁?”
“是我刚到特种大队时听说过的英雄。他一个人杀了五个穷凶极恶的暴徒,最后用牙齿咬开手榴弹拉环和他们同归于尽,他是个孤儿,牺牲的时候不过岁。追悼大会上,除了一具残缺不全的遗体,没有一个亲人为他送行。”
高原半跪在地上,用手抹去墓碑上浑浊的水渍,轻轻地照着上面残缺不全的字迹念出来。
“齐天福,湖北省秭归县人,1980年7月出生,1998年1月入伍,牺牲于00年9月23日的清河缉毒战役。生前是解放军77xxx部队34师团2分队战士,一等功臣。”
高原注视着碑文上模糊不清的齐天福三个字,陷入良久的思索之中。
令他感到心痛的是,当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报效祖国而壮烈牺牲的烈士,长眠在南疆,却终年无人祭奠。他们像是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里的一粒细小的尘埃,再也不会引起人们的关注。
他们告别了生的世界,火热的青春也不再燃烧,他们倒下的时候是那样的年轻,很多人甚至没有品尝到爱情的滋味,更谈不上叫上一声从出生时就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并把他们养育长大成人的爸爸妈妈。他们已化做了永恒的山脉守卫着祖国西南边疆。
一个烈士,就是一个说不完的断肠故亊。那些不远千里而来的真诚的悲痛的祭奠,却始终没有人为齐天福一样的烈士英灵,带来慰藉。
高原忽然做了一个决定,“小雪,你在这儿等我,好吗?”
巩雪像是猜到他的意图,“要我帮你吗?”
他摇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毫不迟疑地冲进了雨中。如她意想中一样,高原是朝着墓园一侧种有花木的园林跑去。
她把伞顶在头上,蹲下来,盯着高原念过的碑文重新读起,她的声音没有高原的浑厚磁性,可能也没有过多的感情掺杂在里面,所以,念出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像是亵渎了英雄的魂灵。。
她比了个对不起的手势,认真地对着墓碑说:“你好。我叫巩雪,是你的战友,哦不,是你的后辈战友,高原的。。朋友。”她用了朋友这个词形容她和高原的关系。
她不大能理解英雄们为国献身的动机,包括她的父母,巩雪初期也是抱着一丝怨气的,他们在成全大义的时候,却把无尽的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亲人们,他们的牺牲,到底有什么样的实际的价值,是她一直感到困惑不解的地方。
第一百章 心与心靠近()
高原回来的时候,衬衣已经被雨水淋成了深绿色。
他一边把花放在祭扫台上,一边好奇地问巩雪:“刚和墓碑叨叨什么呢?看你念念有词,还挺像那么回事。”
巩雪正帮他把刚刚采摘下来没有来得及规整的白菊花一朵一朵摆在墓前,听到他的问题,侧头望着高原“你想知道?”
高原说:“当然。”她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我问他有没有后悔,齐天福。”视线转回寥落凄清的墓冢,语气幽幽地说:“他叫齐天福吧。如果没有遇见你,他可能永远都只是一缕南疆的孤魂。”
高原皱了皱眉头,隔着丝帘般的雨幕望了望巩雪。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子令人焦虑的颓废消极的味道。她不止一次对军人、烈士的话题言语偏激,包括在‘好地方’的时候,她对他一连串的诘问,也让他感觉到小雪身上的变化。
她不仅仅是身体功能上出现问题,她还患上了心理疾病。
这种病症看似无关紧要,也不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未来生活。可它,仍旧是块不能忽略的肿瘤,自救的好,恶性也会变成良性,如若是放任不管,良性的肿瘤也会致命。。
通常致命的心理疾病都不是一朝一夕产生的,而是日积月累的伤害,那些看似无关痛痒的偏执、争吵、小误区才是疾病的根源。
小雪的心理问题应该也是由来已久,高原猜度着,她如此抵触军人这个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