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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太后。
这事皇上、傅恒老将军、老夫人当年便是知晓的,福康安若是当年不知晓,那长大成人后,也定是早已想通知晓。
李太姨娘不过是为她人担了罪名,而真正保住她命的是老夫人与皇上。
嫣凝如坠进了漆黑云雾中,亮光远在万里之外,转瞬即逝,这一层层的云雾不知何时才能完全拨开。
她不解,外表富丽堂皇的富察府,内里为何如此虫蛀百孔。征战在外的傅恒老将军当时又是怀着怎么样的不瞑目而走的,这一桩桩的事铺叙开来,总是一环绕着一环。
嫣凝本想说,太姨娘若跟随福四爷去外宅,母子相聚,总好过敬和堂的世态炎凉。
但如今,她已说不出口,当初若是李太姨娘追随福长安去了外宅,怕是福长安不会像今日般富贵逍遥。
这下,连福长安为何从小便被养在宫中,也是清晰明了。
宫闱争斗,即使初心是为着宠爱而争,到最后争得也不过是谁腹中先怀了龙胎而已。宫斗了数十年的太后,出手也带着褪不去的宫妃习性,当初囚了福长安在宫中,如今又囚了芴春与她腹中之子在宫中。
血脉,溶于肌理之内,化于骨肉之中。李太姨娘割不断,福康安亦是割不断。
一个女子的手腕如此阴狠毒辣,也不虚她在后宫佳丽三千中脱颖而出。
从敬和堂出来,面带愁容的嫣凝与芃叒迎面相逢,心下又是一惊。
她早已忘却了府里还有一个宛如仙子下凡的芃叒在,蓬仙苑临近西院,而嫣凝的建功斋又偏落东院。故那日分别后,二人从未相遇过。
但刚进京城与富察府的芃叒竟可以察觉到富察府近日肃穆沉寂的风向,几日如一日的安于院子中不出门,她开始为因芃叒静谧的性子而担忧。
一个善于察言观色,心中所想又不外露的女子,住在府中,定会成为祸患。
芃叒对嫣凝福身行礼,身上穿着老夫人让李嬷嬷送于她的上好江南绸缎。整个人仙气中又添了贵气,已不似合欢家宴那日灵气醉人。她对嫣凝莹然笑道,“芃叒知夫人近日府事缠身,故没有向夫人请安!”
嫣凝走至她跟前,扶起她笑道,“芃叒姑娘言重了,是我招待不周。明日我要进宫,随太后凤驾前去圆明园。老夫人年事已高,若是芃叒姑娘不嫌奔波劳累,便每日替我和将军去陪老夫人说会儿子话,老夫人甚是喜欢姑娘高超的琴艺。”
芃叒扶就着嫣凝的手,再次福身,“这本是芃叒当做之事!”
嫣凝愕然,继而笑容展开在珍珠白披风下,粉若桃红的唇瓣弯着。她没有再说什么,扶着竹香的手便与芃叒分开。
行至一处太湖石旁,她借太湖石与枯树遮掩,回首看向芃叒。她身上依旧是纯白的旗袍,暗藏着密密的花卉纹饰,看在眸中层层叠叠似流云舒卷,更衬得她清秀独立。
芃叒也立在原地,回首看着嫣凝消失的转弯处,面容沉静若冰层下的清水。
嫣凝回到建功斋时,福康安在书房练字,纸张在他身旁散落着。许多墨迹未干,墨汁湿答答的在宣纸上反折着日光。
书案离窗子近,带着冷意的日光从幕帘掀起的窗棂透进来。把福康安深绛色的身影照的冰冷沉寂,他眉宇紧皱。似手中不是毛笔而是弓箭,而案上那一方宣纸便是他驰骋的战场。
明日便是嫣凝进宫之日,他的字力道过大,竟多了些浮躁。许久不书草书,他把一腔情绪全挥在了笔墨上。
嫣凝在自己脚下,捡起一张宣纸,狂草迂回张扬着,似一头发怒的蛟龙。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这是曹植的白马篇,嫣凝虽不识福康安游龙惊鸿般的狂草,也从那一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猜出来是何人之作。
散落在地上的,尽是这篇诗作,只是一篇比一篇字体狂野,最后竟化作了飞龙,连字模样都没有了。
嫣凝小心的躲避着散在地上的宣纸,好在花盆鞋底子窄。她没有踩踏到福康安的字,就来到了他身旁。
她松了一口气,莞然笑着。
福康安停下手中的笔,依旧是眉宇紧皱的看着嫣凝,只是面色暖意了许多。
见福康安看着自己,嫣凝的笑多了一丝俏皮。她从福康安的手中拿过毛笔,指尖触到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凉意渗人。
嫣凝移开书案上福康安写了一半的宣纸,然后重新拿了一张宣纸,开始歪歪扭扭的写着字。她写完第一个“福”字抬首看了一眼身侧的福康安,他的眉宇皱的更深了。
他手中的毛笔是笔中精品“古法胎毫”,现下怕是在心疼自己的字侮辱了这支笔。想到此处,嫣凝的脸颊竟飞上了两朵红云。
不过福康安并没有打断她,而是在拭目以待她会写出什么。
果真,在看完嫣凝的自创字体所书的字以后,他眉宇间的褶皱少了许多。
福康安,嫣凝,永结同心。嫣凝在自己歪歪扭扭的字下,画了两颗缠、绵相交的心。
福康安笑意深深的弯出,他手一挥,把宣纸抽起,对门外喊道,“赵兴!”
嫣凝心中生出不好之意,她忙去夺福康安手中的宣纸,无奈他一手箍住她,拿着宣纸的一手藏在身后。
赵兴风一阵的就飘了进来,打个千,立在离书案不远处。“将军有何吩咐?”
福康安把身后的宣纸拿出来,递给赵兴,“去府里库房取皇宫里赏下来的宋锦,把这个拿去城中最好的书画店装裱!”
赵兴应了一声“是”,就接过福康安手中的东西。瞥到宣纸上的字,眸中的笑意却藏不住,立即转了身去,急步跑掉了。
嫣凝微怒怪道,“原是见你眉头紧锁,哄你一笑,你却还要让旁人取笑我!”
福康安假作恍然,笑意更深道,“来日行军打仗,军帐枯寂,我怕要常眉头紧锁,有它伴在身侧,岂不快哉!”
嫣凝闻言有些失神,太后如此防范于他,恐他手中握有兵权。
他又何来的时机待在枯寂沙场上?
似乎沉浸在嫣凝拙劣的字迹中,福康安没有察觉到嫣凝的失神。取下嫣凝放置在碧玉笔架上的笔,交到嫣凝手中,一手轻轻环住她的腰给她力量,一手握住嫣凝握笔的右手。嘴里喃喃自语,“我福康安的夫人字体如此丑陋,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嫣凝一转首,便与福康安脸颊相贴,更加清晰的瞧见了他盯看着宣纸的漆黑的瞳眸。嘲讽之语听在耳中,也似被屋里的火炉子热过一般,她只觉耳中发暖。
福康安已握着她的手写下了她的名字,是柳体,纤瘦不失柔韧。正如嫣凝,腰身细若扶柳,性子却带着强韧。
书案一侧立着一个紫檀高几,高几上放着一个瓷透的白玉香炉,百合香从里面袅袅飘出。绕着福康安深绛色与嫣凝莲红色相依偎的身影,升到了雕刻花饰的顶木板上,迷幻了木板上的花鸟鱼虫。
福康安看着自己所书,唇边弯起笑意,“柳体柔韧,适合你!”
嫣凝却一直盯看着福康安的侧脸,这样的他,她再不想与任何人而分。她痴道,“福康安,可不可以不要纳芃叒为妾?”
福康安愣住了,转过眸子,看着嫣凝。
他面色温润如玉,看不出喜怒,“这又是从哪听来的胡话?我何时说过要纳她为妾了!”
知是自己胡思,嫣凝一时无法答话,但老夫人却有此意。她转首,看自己笔下,不觉又羞红了脸。
心中暗暗私语道,为何一个习武之人要会这些诗词字画!
内室中,与竹香收拾衣装时,嫣凝脑中仍是萦绕着芃叒清秀独立的身影。她一进宫,不知又是多少时日,当初芴春就是她不在时进的府。而芃叒又住在府中,凭她的伶俐巧蕙,成为福康安的姨娘只是时日长短而已。
心绪郁结,嫣凝忽而想起合欢家宴那日,福长安所说的话。
她把手中的披风交于竹香手中,自己往正在暖榻上看书的福康安走去。
福康安闻声,从书中抬首,伸出一只手,把嫣凝拉直身侧。嫣凝不敢与福康安四目相对,垂首道,“你我都要随驾圆明园,冷落芃叒姑娘岂不是失了礼数。正好福长安要待在京城中,不如就让福长安把她接去外宅,好生相陪,也不枉芃叒姑娘来京城一遭。”
屋子里沉静了许久,若不是手仍被福康安握在掌中,嫣凝都要以为他已经离去。她不由得抬首看向福康安,对上他笑意都快溢出来的眸子,连带着唇边弯起深角。
福康安对着内室外的赵兴吩咐道,“去把四爷找来!”
嫣凝心事被看穿,面上生出窘态。她心生悔意,明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何般人物,她费尽心思的一番拐弯抹角,倒不如直白说出。
她只好慰藉自己道,这样做,便不会被芃叒发现了府中的秘密。
晚膳时,福长安一身酒气的来了,面容带着醉后的桃粉。他与福康安一样,身上毫无练武之人的鲁莽之气。
福康安放下手中竹筷,起身领了他往书房走去。只一会儿功夫,福康安便回来了。
嫣凝倒也不好奇福康安对福长安说了些什么,不外乎,真心相待芃叒姑娘之类的话语。
福长安本就对芃叒心有恋意,只不过因她是为着福康安而来,也只能作罢。他倒也守规矩,连芃叒所居的蓬仙苑都未踏足过。
无了心中所患,嫣凝的心踏实下来。浅睡几个时辰后,便因进宫之事早早的起了。
福康安昨夜里因军营有事,彻夜未归。待嫣凝出府时,赵兴却赶回来传了话。
赵兴敦厚肃谨的面容板正着,“将军说,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一句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