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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瑾的声音极冷,杜惜文生生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向后缩了缩,一双眼睛里闪着惊恐的神色。
南宫瑾从来都是豪气明快的,对待女子虽然算不上体贴,但也算得上温和有礼,南宫瑾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南宫瑾。
那宝蓝色的锦袍,那华贵的金冠,此时看起来,竟然这么陌生这么遥远。
为什么变了,从那个阮烟罗疯病好了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就连一向对她很好的南宫瑾都不再疼爱她了。
她委屈,伤心,可是却不知道该对谁说,现在连哥哥都死了。
南宫瑾直起身体,冷声说道:“你哥哥这次是自作自受,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也受惊不小,回去好好养病,我会和舅舅说没事就不要让你出来走动劳累了。”
杜惜文惊愕的瞪大眼睛,这是让爹爹软禁她吗?为什么?做恶事的人明明是际烟罗,为什么受惩罚的人却是她?
“我不!”她尖声喊叫:“我要杀了阮烟罗那个贱婢,我要让她为哥哥的死付出代价!”
南宫瑾眉间的厌恶更甚,他突的说道:“你还想不想嫁给本王?”
杜惜文瞬时停住,她抬起眼睛望着南宫瑾,小心翼翼的。嫁给南宫瑾是她懂事以来最大的愿望,她已经没有哥哥了,不能连这个愿望都破灭。
“如果还想进瑾王府的门,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到出阁的日子,什么事也别做,否则的话……”南宫瑾顿了顿,似是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加重语气说道:“本王就……退、婚!”
杜惜文眼底的惊恐在刹那间飙升至最高点,退婚两个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让她惊吓的步步后退。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一件更让她害怕,她仔细的打量着南宫瑾,终于确定他不是开玩笑。愤恨不甘挣扎不信伤心自苦怨毒悲痛委屈种种情绪在她眼底接连闪过,最终化为无奈的妥协,她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本王知道你向来都是懂事的。”看到杜惜文妥协,南宫瑾在她头上摸了摸,适时的喂了一颗糖。
南宫瑾走后,杜惜文蜷缩着把身体卷成一团,人都是自私的,在嫁给南宫瑾的梦想面前,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丢掉,就连哥哥的死,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想到杜惜武的死,她用被子蒙住头,终于哀哀的哭了起来,她知道杜惜武是因为她才死的,她只是想不明白,那个又疯又傻,一向只能被欺负的阮烟罗,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的那么厉害,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从头到尾,阮烟罗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好像她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彻头彻尾的忽视。
她从来也没觉得阮烟罗和她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只是没有想到过,被踩在脚底下的那个人,是她。
……
缓缓徐行,阮烟罗,兰月兰星,都没有开口说话。
今夜本无月,天空是一片浓墨的黑暗,可不知何时月亮竟从天边的云间探出了头,还大地一片清凉的幽光。
阮烟罗一袭白衣,宽袍广袖,衣摆轻摇,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但这样的身形丝毫不显柔弱,只有一种坚韧的风骨。
她忽然站住,把手举在眼前对着月亮仔细的打量。这双手被保养的很好,白嫩纤细,肌肤像是均窑里最上等的白瓷。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就是这双手,在两天之内步步紧逼,喘息工夫都没有的连杀四人。
所有的血都因这双手而起,然这双手,滴血不沾。
这是阮烟罗的风格,亦是让人不得不对她着迷的魅力所在。
兰月兰星对看一眼,彼此看出心中所想,忽然同时跨前一步,在阮烟罗身前齐齐跪下来。
她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谢,早在阮烟罗把她们从杜家人手里解救出来的时候就谢过了,效忠,早在阮烟罗教训那个让她们受冻的嬷嬷时就决定了,她们把全部的忠心和血肉都交给了阮烟罗,现在除了一跪,居然不知道还能对自己的主子说些什么。
阮烟罗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最后一次。”
她不喜欢自己人跪来跪去,对兰香,对她们,还有陆秀一,都是如此。兰月兰星一直遵守着阮烟罗的这个习惯,阮烟罗也念及此时她们心里的感受,所以才说了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第80章 记帐为先()
一夜大火,清心阁早已烧的不成样子,管事的太监临时在旁边为阮烟罗安排了住处,纵然也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但临时找的哪里比的上之前精心收拾出来的,管事太监一路赔着小心,唯恐阮烟罗不高兴。
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自然有他的本事,通过这两天阮烟罗的表现,他敏感的察觉到这个疯子郡主早已今非昔比,她的举止,气度,神采,在在透着让人不敢轻慢的尊贵,南宫瑾和质子卫流对她的态度都很不一样,再联想到之前凌王特地带着太后亲手去为她及笄的事情,管事太监更是打起十二万分小心,伺候的小心翼翼。
无论再小的事,再微不足道的人,只要和凌王扯上关系,都是一定要拿出百分百的精力来应对的。
阮烟罗感觉得到管事太监对她的小心和讨好,但却什么都没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想让别人看得起,首先自己要足够强大。管事太监巴结她,她心安理得的受着,因为她可不相信如果她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郡主,管事太监会伺候的这么周到。
小院其实收拾的很干净,现在已经四更,顶多再休息两个时辰,等中午皇帝赐了宴,晚上就可以回家,只是临时住一下,这个小院足够了。
打发走管事太监,在床上稍微躺了一下,不多时天便亮了,兰月兰星进来帮她打扮。等会儿的宴会是正宴,因为皇帝亲临,所以半分也怠慢不得。
阮烟罗看着兰月拿出一套五采繁花郡主正装,眉头一皱,嫌弃的说道:“扔一边去。”
自己在衣箱里挑了挑,捡出一套带银丝暗绣的白色短襦长裙。
“郡主,这件会不会太素了?等会儿的宴会皇上是要亲自出席的。”兰月微皱着眉说道,她知道阮烟罗穿素色是有为兰香守丧的意思,可是如今兰香姐姐的仇已经报了,要面对的又是皇上,总不能为了这个得罪了皇帝。
“见皇上要的是庄重,庄重不一定非要华丽。”阮烟罗漫不经心说着,指挥兰星去衣箱里把白毂,白纱,白绢衫拿出来,换好后将微泛银光的短襦长裙套在外面,又配了银色的宽腰带和素淡的白结樱,再加上透明淡银的半臂披帛,收拾停当,阮烟罗转过身问道:“如何?”
兰月兰星只见阮烟罗亭亭玉立的站在屋中,明明一身素到极点的颜色,却偏偏庄重大气,无论是什么样的场面都绝挑不出半分不是来。
她们对阮烟罗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她们的主子有种神奇的魔力,总能把最平凡的东西变成最不可思议的存在。
“首饰呢?郡主要戴些什么?”知道自己的眼光绝对无法与阮烟罗相比,兰月索性也不乱开口了,直接问阮烟罗。
阮烟罗目光微转,落在一根通体莹白,却没有任何装饰的钗子上。
“就明玉簪吧,别的什么也不要了,太后送的东西,一根也就够了。”
有太后这尊大佛压镇,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兰月仔细的把明玉簪给阮烟罗插好,阮烟罗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扯了扯唇角。
皇帝又怎么样?兰香一天未下葬,她一天不会脱去这身白衣。
同一时刻,天玉阁。
靠窗的软塌上,一个男子手执书册,缓缓翻看。一袭牙色的长衫,衬的本就细致的肌肤如珠如玉,墨黑的发束在一顶暖玉冠里,余下的随意垂在肩头,柔顺的让人想上去摸一把。
长眉入鬓,凤眼微垂,鼻梁挺出笔直的线条,微风轻轻拂过,他手中的书页发出哗哗声响,精致完美的宛如画中。
然而站在堂下的人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幅画面,管事太监弯着身子,脸上满是苦色。若是早知凌王会参加此次花神宴,他死也不会接这个差事。
“王爷,按规矩所有进了桃园的人都是要参加今日的宴会的,老奴案子也为凌王备下了,您看……”
“备下就撤了。”南宫凌翻过一页书,语气漠然。
他参加花神宴只是为了那尾小鱼,那种无聊到死的宴会关他什么事?一想到皇帝那张时时含着算计的脸他就厌烦,巴不得永远不见。
管事太监脸都快皱成了一团,南宫凌是什么人,只要与他有关,针尖大点事都能立刻传的满朝皆知,更何况破例参加花神宴这么大的事情。皇帝一早就听说了这件事,特意点着名的要他一定把南宫凌请到宴会上去,如果请不到,他就算不是欺君,办事不力的罪名也是逃不掉了。
管事太监的为难南宫凌不是看不到,只是看到了也当看不到,他性子本来就是极冷的,别人的为难,与他有什么关系。
南宫凌的气场如数九寒冬,隔着老远就冻的人寸步难进,管事太监努力了又努力,强逼着自己开口。
“王爷……”厚着脸皮再劝,南宫凌忽然抬起眼睛,眼神凝定的望着窗外。
他住的阁子是他自己挑的,算不上极好,但位置却很特别,想要进出桃园,来来往往都得经过这里。
窗外不远处,阮烟罗带着兰月兰星,一行三人,缓缓而来。
如今已是春深,百花次第开放,争奇斗艳色彩斑斓,际烟罗偏偏一袭白衣,走在这五颜六色之中,就像满目喧哗中一湾宁静的清流,让人移不开眼神。
“会闯祸的小东西。”南宫凌先是惊艳,然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说了一句。
只是口中虽然斥责,眼中的宠溺却是温柔的连春光都快化了去。
“行了,案子给本王留着吧。”
“万万不可,王爷,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