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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三更天了。”李莲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提醒。
该走了,新年的第一天又是诏告天下普天同庆,又是接受朝贺……可是忙得很,玄寂离便轻轻抱起她走向床榻,生怕弄醒了她,是以极小心地放在床上躺好,再盖好被子,从颈下抽出手臂的时候,蓦然发现枕头下露出一点红色,抽出来一看,居然是副人物剪纸。
“咦,这不是皇上吗?”李莲成一下子发现了。
怪道看着眼熟,玄寂离的唇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顺手将它收入袖中,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玄寂离赶回华清宫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皇后已经凤冠霞披翘首以盼,见到他连忙下跪请安,被他摆手示意不必拘礼后,赶紧叫宫人替他换装,不一会儿,帝后并肩而出,分别坐上撵轿赶往太后的甘露殿给母后拜年。
这边三叩首大礼刚完,各宫妃嫔也接二连三地赶来了,按照规矩分别给太后、皇上、皇后拜过年,皇上便上朝与臣同庆去了,余下众人陪太后一起品茶叙话。
“哀家特意备了一份礼物,来喜,呈上来。”太后高兴,少不得有赏。
众人一听也是喜不自胜,一起起身称谢,来喜已经捧了精致的什锦盒子过来,打开来的那一刻,珠光宝气,令众人双目一亮。
“这是哀家专门着人为大家量身打造的珠花宝簪,先从皇后开始挑吧。”孝仁太后环视一周,但见众位儿媳个个花团锦簇、钗环玉翠,早已喜得合不拢嘴。
来喜依命呈给皇后先挑,月碧落当仁不让地选了一支国色天香牡丹花簪,递给宫女帮着插在了头上,除了安景凉不做声外,众位妃嫔齐声恭讳:“也只有皇后娘娘配得起这个。”
此时,来喜已来到贤皇贵妃面前,但见她纤指一挑,毫不犹豫地选了一支月月红,不是说,月季是花中皇后吗?安景凉将它戴在头上,抚着长长的坠子浅笑不语。
月碧落脸色略略一变,不过一瞬,恢复了华贵与端庄之态。
余下的妃嫔依次挑选了自己的喜欢的珠钗,今儿个合宫欢聚,是以那几位平素上不来台面的夫人也到了场,并赐了末坐,这会子轮到她们了,到最后一位叶姓夫人面前时,盒子里只剩下一支玫瑰花和一支桃花菊簪,她想都没想便将手伸向红得耀眼的玫瑰簪子。
噗哧一声,坐中有人笑了起来:“这宫中戴过玫瑰簪子的就那么两个,可惜……”后面的话,安景凉打住不说了,依旧是笑而不语。
所有人都猜到了下面的话,宫中佩饰过玫瑰花样的,一位是金镯儿,她戴过一朵玫瑰宫花,最后的下场是被杖毙了;另一位就是窦涟漪了,玫瑰花几乎成了她的代表物,不过这位下场也不好,如今还在白沙洲幽禁着呢。
叶姓夫人手一偏,不得不挑了那支谁都不要的桃花菊簪。
分发完毕,来喜回到上首,孝仁太后从盒子里拈起那支艳绝群芳的玫瑰花,不禁感慨到:“当初订制的时候,断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恐怕是送不出去了,收着吧。”说完,将它放了回去。
“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太后不必为她费神。”月碧落温声安慰,谁也没留意到她眼底的一抹厌恶之色。
安景凉难得地附和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今儿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别被一些人破坏了兴致。”
孝仁太后点点头,与一众儿媳话起了家常,又留大家用了午膳,方放她们各自回宫。
“皇后娘娘,听说昨儿个皇上没去您的风华殿,而是去了白沙洲。”甘露殿外,两位华衣贵妇命撵轿远远跟着,俱将双手拢在毛色盈亮的护手套里,一边前行一边说着话,安景凉薄淡的声音里不无讥讽。
按规矩,每月初一、十五还有年三十晚上,皇上都该在皇后寝殿过夜的,昨儿年夜饭一吃完,皇上便匆匆走了,直到早上才回来,月碧落本就心里不爽,被她一提,越怕戳中了痛处。
第160章闹鬼()
“安皇贵妃还是多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吧,少操点闲心。”她故意在肚子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安景凉闲闲一笑:“多谢皇后提醒,臣妾这孩子来之不易,自会小心的,不劳娘娘挂心,倒是要提醒娘娘一声,这野火烧不尽,春风可是吹又生哪。”
刚好走到三叉处,月碧落停下了步子,意味深长道:“你我不同路,看来不得不‘分道扬镳’了。”说完,扬手招来轿撵。
“臣妾恭送皇后。”
月碧落在贴身宫女的扶持下坐了上去,见皇贵妃挺着“九个月”的肚子,行礼多有不便,大度地一摆手:“罢了,既然身子不便就不必拘礼了,回宫歇着去吧。”
“谢娘娘关怀。”
安景凉顺势起身,盯着扬长而去的轿撵,唇边微微浮出一丝冷笑,如能将皇后的火挑起来,令之不计后果地出招,若成了,可除掉窦涟漪;若不成,皇后的真面目必然败露,在皇上面前一心维护的好形象荡然无存,也是不错的结果。
且说月碧落回到风华殿,杨凝芷随后赶来了,见过礼,被安排在对面坐下后,对于接下来要谈的内容其实宾主心照不宣。
“皇后,昨夜臣妾一夜没有睡好。”杨凝芷下意识地抚了抚眼睑底下,早上坐在镜子前被黑眼圈吓了一大跳,匀了好多粉才遮盖住了。
月碧落又岂能睡得安稳,这会摁着太阳穴道:“可不是,本宫头风发作,也是痛了半晚上,叫人睡不安神。”
“臣妾替您揉揉。”杨凝芷起身走到她身后,将手搓热了,方才搭在两边太阳穴上,一边按一边意有所指地:“娘娘,您这头风得想办法治根,否则时不时地让您痛一下,臣妾都替您着急。”
月碧落闭目享受,闻言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本宫不想断根吗,只是谈何容易,对了,你不是在丸药里动了手脚吗,怎的还没动静。”
“臣妾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了?依臣妾看,不如快刀斩烂麻。”
杨凝芷的手指轻按浅揉,语气亦和风细语,却令月碧落心头一震:“你的意思是……”她赫地偏给过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
“治病还得下猛药。”眼底闪过一丝狠绝,杨凝芷头一次直视上位的双眸,十分肯定道。
皇上大年三十丢下母后及一众妃嫔私会一名废嫔,可见那个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了,女人东山再起指日可待,情势急迫哪。
“来人。”
月碧落终于下了决心。
“请问娘娘有何吩咐?”一直守候在殿外的管事太监高成勾腰走了进来,恭声垂询。
杨凝芷紧盯着皇后的嘴巴,希望一道催命符从那里发出,然,月碧落好像入定一般端坐在暖榻上,半天未说出一个字,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中显得有些紧张。
“下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杨凝芷觉得好长时间后,月碧落却挥手退下了高成。
“娘娘?”她有些着急,时不我待,若是窦涟漪重回皇宫,别说恩宠少了,只怕自己将日日寝食难安,时时得提防着被对手查出真相。
月碧落摆手制止她说下去:“这件事急不得,还是从长计议吧。”方才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安氏对窦涟漪的嫉恨应该不比自己少吧,这样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动手,却一个劲地拿话急自己出手,内中必有隐情。
“娘娘深谋远虑,臣妾自愧不如。”杨凝芷没想这么远,失望之余,只能无奈附和。
正月十五闹月宵,随着子时的更声敲响,宫里的最后一场热闹加豪宴终于散场,皇家成员拥着太后走出宜春园,下位给上位见了礼,道了晚安,各自坐上撵轿回宫。
撵轿依着顺序一一抬走,杨凝芷等到太后、皇上、皇后还有贵妃、两位妃子走后,方命令启轿,看着前面渐渐淡出的一道道尊贵的背影,憧憬着哪一天自己也能置身高位。
穿过长长的宫道,又转了一个弯便是从前俪嫔的霁月馆,皇上下令将这里封了,是以冷火熄烟的没有一丝光亮。
“快走。”
之前每次从这里经过,她都是昂着头一脸骄傲地经过,今晚却觉得心中发慌,许是四周黑漆漆的,而且太过安静的缘故。
轿夫得了令,加快了脚步,一道黑影便在这时徐徐升起,起先没人注意,后来不知是谁第一个看到了,吓得大叫一声:“有鬼。”
轿身一颠,轿中之人差点飞了出去,杨凝芷不由大怒:“怎么抬的轿子,你们想害死我吗?”
“哪里有鬼,鬼在哪里?”那道黑影倏忽又不见了,香桃心中有鬼,吓得失声惊呼。
杨凝芷一把掀开轿帘,怒声斥责:“胡说八道什么,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就在她驳斥的时候,好像是为了反证她的话,那道黑影又从另一个方向升了起来,令她不敢置信之余舌头打了一下结。
“啊,鬼啊。”
轿夫丢下轿子趴在地上,香桃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不住地发着抖。
“你是谁装扮的?”朗朗乾坤,这里又是阳气最盛的皇宫,即便有鬼神,杨凝芷也不信它敢随便出没。
那道黑影悬在半空,披散的头发遮盖了脸,一袭长长的白袍子底下好像没有脚,声音又冷又干,仿佛从地狱里发出:“我是李达,还我命来。”
“李达,不是我干的,你别来找我。”
但听得扑通一声,香桃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口里不停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住口。”杨凝芷又气又急,大声呼斥一声,试图阻止她继续胡言乱语。
那黑影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碜人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再度发出:“香桃,你害得我好惨。”
“不是我,是主子下的毒,你别来找我,我不想害你的,是她,真是她。”香桃指着轿子里的人大声指证,希望李达的鬼魂不要找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