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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医谢了赏,便随着秀珠一起出去。
不一会儿,秀珠去而复返,情知自己将事情办砸了,一边拿眼睛小心地觑着她,一边试探地问:“娘娘真准备喝那些苦药啊。”
情知小姐最是怕苦,小时候每次喝药都是捏着鼻子往里面灌。
“王太医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而来,如今他开的方子,就等于皇上开的方子,本宫敢不喝吗?”窦涟漪的口气里含了一丝恼怒的成份,这丫头真是没事找事,一想起那苦哈哈的味道,秀眉不由拧了起来。
何况,她这是心病,心病只怕还得心药医吧。
秀珠一片好心却落来埋怨,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嘀咕:“这皇上也是,明明是请他老人家来看看小姐,不来也罢了,弄个太医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作死呀你!”窦涟漪又气又急,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越发没大没小了,连皇上的不是也敢编排,小心外人听见了,传到皇上耳朵里,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秀珠被她一吓,不敢吭气了。
自此,冷芜宫天天飘起了药香,说是药香,喝进去却是苦得狠。
“娘娘,来。”秀珠吹了半天,又尝了一口不烫了,方递至她唇边。
“唔,好难闻!”窦涟漪一看到那棕黑色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苦涩味道,脸一侧,秀眉拧得紧紧的,真想连呼吸也屏住了才好。
小环在一边捧着一个小花瓷碟子,里面盛着十几只蜜饯,准备给她压药用的。
见状,忙放下碟子,用牙签挑了一只,又从秀珠那碗里舀了一勺药,一齐送到她嘴边:“娘娘,您以前喝药都是夫人一手一只蜜饯一手一勺药的,哄着您才肯喝,如今宫里比不得家中,就让奴婢代替夫人来喂您吧。”
妹妹果然是娘亲捧在手心里的宝,窦涟漪涩然一笑,接过碗,那浓烈的苦涩直冲鼻端,便学着小时候,将鼻子一捏,仰头一气抽进口里,喉咙被突涌而入的苦味呛得发痒,她拼命忍住了才不至回吐出来,咽到胃里,又是另一番刺激,胃液翻涌差点将喝进去的东西给顶了出来,到底被她给压制住了,小环将蜜饯送了过来,她张口便吞了进去,入口甜甜的,酸酸的,方才好受了一些。
“娘娘,安贵妃与萧淑妃求见。”宫女秋儿进来禀报。
得,她这边一有点动静,人家便坐不住了,窦涟漪懒懒地不想开口,便示意有请。
“皇后娘娘,听说您身体微和,我们来瞧瞧,不会打扰到您吧?”随着娇语笑声,两道丽影双双走了进来。
第029章处处见心机()
“这是说的什么话,两位妹妹如此关心,本宫岂有不欢迎之理。”窦涟漪只得打起精神来招呼,待二人见了礼,忙示意不必多礼。
宫女早搬来了绣凳,她又请二人坐了,便客气道:“这么热的天,还劳烦二位妹妹跑一趟,倒是本宫的不是了,秀珠,将熬好的莲子羹乘两碗来。”
安景凉拨了拨头上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唇轻轻一抿,道:“臣妾蒙皇上与太后高看,既担了协理后宫一事,各宫娘娘的身体饮食自当多加注意,听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焉有不来问候的道理。”
“臣妾倒是闲人一个,没有贵妃姐姐的好本事,皇后娘娘凤体失和,自然不能不闻不问。”
萧丽云与安景凉曾经都在妃位,如今有人升了位份不说,还得到太后赏识,心中自是不爽,一番话颇有些酸意。
窦涟漪少不得居中调和,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何须争来争去,安妹妹心思缜密,能者多劳;萧妹妹与本宫乐得落个清闲不是。”
正好宫女用托盘盛了三碗莲子羹来,秀珠张罗着一人端了一碗,窦涟漪用汤匙轻轻地搅着淡藕色的汁水,“这莲子羹最能清火消暑,两位妹妹多喝点。”
一时间,都不说话了,只闻得汤匙偶尔碰到汤碗的轻响,因是上午,南窗尚未拉起帘子,还隙了一条细缝以便空气流动,阳光照射进来,投在对面的人儿身上,一半明媚一半黯淡,就像她们两人的心思一样,难以琢磨。
喝了羹,三人又聊了一会,安景凉起身告辞:“本来看姐姐的,倒令姐姐劳神费心,臣妾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见她要走,萧淑妃与窦涟漪本无深交,也跟着起身告辞。
两位所乘的凉轿停在冷芜宫的院子外,分别上了轿,抬出十几米外,安景凉吩咐随从小太监:“去请林太医来,就说天气热,我身上有些不适。”
扑哧一声,后面凉轿上的萧淑妃笑出声来:“姐姐这是要东施效颦吗?就算是,也不管用吧,皇后娘娘用这招也没见勾来皇上啊。”
“妹妹怎知道皇后娘娘没勾来皇上,人没来,也许别的什么来了呢。”蠢货,安景凉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萧丽云果然紧张起来,“什么别的,姐姐听到什么了,还是见到什么了?”
“我可没说什么,你别瞎猜,天儿热,妹妹不如去我那坐坐。”安景凉竟是滴水不漏。
说话间便到了皇贵妃的宫外,轿子直接抬进院子里去了,人坐得高,一眼看见“承贤堂”三个描金朱漆大字,安景凉不由皱了皱眉头,一直笑话皇后的“冷芜宫”,其实自己的宫名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乍一听,还以为是哪个老学究的书房。
如今在整个后宫,贤良淑德似乎成了她的专称,可其实,她自己压根不喜欢这四个字,谁不希望成为皇上心中的朱砂痣,就算这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了,退而求其次,得不到皇上的心,就得争取成为他身边最重要的女人。
皇后,只有皇后,才是后宫之主。
她也曾以为没有希望了,可是孝仁太后之前的那番话,虽是暗示,她却一下子听出来了,原来太后心里也有废后之意,想到这,安景凉的眼底滑过一丝狠绝,这个机会她一定不能放过。
外面暑气难耐,门帘掀起的那一刻,凉气扑面而来,及至人进了屋子,冰壶咝咝地冒出气体,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燥动的心情也好像静下来几许。
“还是姐姐这里好,我宫里的冰得省着用。”如今尊卑有别,萧淑妃等安景凉坐了,方至隔了一方茶几的另一头坐下,心中不快又涌了上来。
安景凉嗔怪地瞄了她一眼:“妹妹这话可有点不讲良心,姐姐什么时候短过你用的,只是事多且杂,有考虑不到的地方,妹妹只管提醒一声便可。”
“是,妹妹以后还倚靠着姐姐呢。”如今人家高自己一个位份,又协理后宫,萧丽云也不敢太得罪于她。
安景凉冲着灵姗吩咐道:“方才在皇后宫里灌了一肚子水,不用上茶饮了,将前儿个太后赏的南疆紫葡萄洗了来,让淑妃娘娘尝尝。”
金陵城不产葡萄,只有最南边盛产这个,而最好的葡萄则出自南疆,离此犹如十万八千里之遥,须得用特殊的法子保了鲜,再快马日夜兼程,方能保证送抵皇宫后,新鲜如初。
难怪萧丽云一听,不由得又撇了撇嘴:“太后可真是看重姐姐,听说今年的南疆葡萄收成少,笼共进贡了几斤而已,皇上都留给了太后,连皇后都没赏。”
“太后的确心疼臣妾。”
安景凉素日不喜张扬的人,也面露一丝得色,头上太后赏的那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顾盼而晃荡不停。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进来了,怀里还抱着一样东西,走至近处瞟了一眼萧丽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回。
安景凉眉眼轻抬,“都不是外人,说吧。”又冲着一旁服侍的贴身侍女吩咐道:“你去外面看着点,别外其他人进来,若是林太医来了,快请进来便是。”
灵姗答应着去了,小太监这才将怀中的一包打开,搁在凉榻中间的小方几上,“奴才方才故意说口渴,进到小厨房,好不容易弄了这些来。”
那包东西还冒着热气,小太监一直抱着,掌心被烫的起了泡,一边回一边捂着手。
“唔,黑糊糊的,好难闻,快拿走。”那一包打开的时候,沤过一会的药味苦涩更甚,直冲鼻端,萧丽云赶紧用丝帕捂住鼻子,丝帕上的美人面与她漂亮的容颜交相辉映。
安景凉却是安坐如旧,只轻启娇唇:“算你机灵,去找灵姗,就说我说的,赏。”
“谢贵妃娘娘。”小太监喜不自胜地谢了恩,下去了。
“安姐姐费心巴拉的弄这些药渣来干嘛。”萧丽云一直捂着鼻子,这会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地问。
安景凉神秘地笑了笑:“待会林太医来了,便有分晓了。”话音刚落,灵姗便带着一个人进来了,“林太医请。”
“给贵妃娘娘、淑妃娘娘请安。”后宫每位妃嫔都有指定的太医负责,林太医与安家有点旧交情,所以安景凉便指了他为自己服务。
安景凉抬了抬手,眼神瞟了一眼小几上的药渣,道:“那些虚礼便罢了,林太医快来瞧瞧,这药有什么功效?”
林太医便不再虚与客套,上前一步,将一包黑糊糊的东西托在手里,先拈起一样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便放了回去,又拿起另一样,如是一番……
将所有成分都望闻了一遍,看神情似乎心里有了数。
“快说,”素来娴静典雅,从来声色不动的安景凉似乎也有些急了。
林太医将一包黑糊糊的药渣放回原处,退回去又拱手施了一礼,方才开口道:“里面有女贞子,枸杞子,首乌,熟地,黄精和党参,这些都是用来调理气血和强身固本的,加了鹿茸和淫羊藿两味,亦有暖宫与助孕之功效。”
“皇上可真偏心。”萧丽云听了,恍然大悟,酸水便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安景凉摆了摆手:“有劳林太医了,切记,今日之事千万不可声张。”
林太医会意,当即给两位主子行了礼,恭身退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