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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眼底有慈爱的光芒,就像一位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就算身为表姨母的德安太后也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或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茶来了,皇后娘娘请用茶。”冷宫一切从简,来喜亲手捧了茶奉上。
太妃这才松开她,怕她嫌脏,特意笑道:“这杯子是先帝爷送我的梅花斗,一直没舍得用,当初打入冷宫的时候,便带了这件留个纪念,娘娘只管放心饮用。”
窦涟漪接过来一看,果见那杯子形状若梅花,触手温润细腻,必是上等的官窑出品,“谢谢太妃。”饮了一口,清香盈盈于齿间,既好喝又雅致。
“太妃,不如您教我学做梅花雪水茶吧。”深宫寂寞,总是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这倒不失为一个既雅趣又能消磨时光的好方法。
太妃喜道:“好啊,等来年下雪的时候,你再来。”
喝完茶,又聊了一会,见天色已晚,窦涟漪便打算告辞,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又将笛子往袖里拢了拢,正想道再见,不想被太妃看见了袖中之物。
“咦,你也喜欢吹笛子,倒跟我年轻时候一样。”
窦涟漪一听,索性从袖里取出笛子,爱不释手地抚着它,“其实不是我的,是有人寄放在我这的,说起来,我能认识太妃也多亏了它。”
她说话的时候,樱唇边不自觉地挂着开心的笑容,脸上放出异样的光彩,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是皇帝给你的,对吧。”太妃盯着它,轻声问。
“您怎么知道?”她惊奇极了。
唇边露出舒心的笑容,太妃的表情竟含了一丝猜中的得意,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活泼俏皮的女子:“我还知道,每天在这附近吹笛子的人是你。”
“是,是我,太妃您太神了。”她夸张地赞叹,为这冰冷简陋的小屋,还有床上这位久病孤独的老人,带来难得的欢声与活力。
“谢谢你,孩子。”太妃真心地感谢着她的善解人意,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串珠珞:“这是我亲手打的,寓意永结同心白头到老,今天便送给你,祝福你平平安安,与皇帝琴瑟相和。”
红丝线编成如意结再串起颗颗粉红色的心心相印珠,精致而漂亮,窦涟漪欢喜地接过来,当即戴在手腕上,珠珞虽不值钱,可它的寓意正合她的心意,即便她的心意是多么的缥缈而不现实。
“冷宫乃皇宫禁地,皇后娘娘以后还是别来了,省得惹祸上身,便是老身的罪过了,我也要休息了,好走不送。”太妃说完,面朝墙躺下了。
窦涟漪知她不愿意连累自己,便冲着老人家的背影告别:“以后我吹笛子您听吧,就算我在跟您说话,我走了。”道完别,不再逗留,转身带着秀珠离开。
自此,她越发天天往小院里跑了,如今可是多了一位听众呢。
转眼端午佳节来临,暮色四起的时候,宫里点燃了红灯笼,给庄严而气派的皇宫增添了喜庆与温暖,太后喜欢热闹,便命人在御花园的亭子间摆了一大桌,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糕点水果,皇家成员围坐在一起,倒也是难得的其乐融融。
上首正中坐着太后,皇上和皇后同坐于右边,贤妃和淑妃一起坐在对面,皇上最得宠的媚嫔则独自坐在下首。
家宴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无非是坐在一起吃吃喝喝,闲话家常,往往是一个家庭中最温馨的时刻,可是对于皇家而言,却是后宫明争暗斗的好场合。
单说这打扮上吧,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每位妃嫔都费尽了心机,既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也为了不至于比下去,都得争奇斗艳,力压旁人一头。
嫔妃分别给太后、皇上祝完酒,气氛转入随意轻松。
安贤妃今晚着了一件石榴红烟纱散花裙,颜色质地既出彩,又不过份艳丽,恰到好处地配合了她端庄却又不失柔美的气质,亲手剥了一只岭南一骑飞驰送来的桂圆,递给太后。
“太后,您吃这个,照臣妾看来,太后保养得好,跟平时喜吃桂圆有关。”这马屁拍得太后眉开眼笑,又不着一丝痕迹,果然是高手。
“皇上。”贤妃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深情款款地瞄着对面的人儿,纤手提着紫色的伊犁葡萄递过去的时候,,在如凉的月光下,有一种令人惊悚的美。
玄寂离也不过淡启薄唇,“搁下吧。”旁边的窦涟漪看得真切,都替贤妃抱起屈来,这样花了心思的体贴,他不当回事也就算了,至少得夸一声吧。
“是,皇上。”贤妃倒是不以为意,深情不变地,将葡萄放在他面前的朱漆镶金边的水果盘里。
“皇上。”一道宛转如黄鹂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听上去越怕娇媚无比。萧淑妃离了座,妖妖娆娆地扭到玄寂离身后,俯下身去的时候,丰满的柔软有意无意地在男人身上噌过,头上的一支却月钗,长长的垂珠便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男人裸露的颈,令旁边的窦涟漪都替他觉得痒,淑妃翘着兰花指,捏起一小块凤梨酥递到男人唇边:“这可是云儿亲自做的,皇上若是不尝,云儿可要呕气了。”
第014章家宴风波()
玄寂离就着她的酥手吃了一口,浅赞一声:“云儿亲手做的,滋味果然不一样。”萧丽云的脸顿时如春日含苞待放的桃花,忽如一夜春风来,怦然绽放。
“谢皇上夸奖。”丝帕掩了口,吃吃地笑,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媚嫔撇了撇嘴,“会做凤梨酥有什么了不起,油腻腻的,嫔妾昨夜听皇上说起莲子味苦,却别有滋味,便特意叫内务府弄了点来,看。”
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精致的兰花描边小白瓷盘里,通体莹白尖上一点绿芽的莲子米散落其中,粒粒饱满,看着便诱人。
窦涟漪不禁咋舌,金陵城地处北方,这样的时节莲花还未开放,也只有已进入夏季的南方才可能有,皇上不经意的一句话,她都能用心如此,也难怪皇上疼爱她了。
“还是媚嫔最合心意。”平日那样冷情的玄寂离,也不禁赞了一声,这评价可比方才淑妃的高多了,一个人想要合另一个人的心意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何况还是帝王的心意,要知道,君心可是世界上最难测的。
太后似乎很满意这母慈子孝、夫妾和美的一幕,冲着窦涟漪道:“皇后,皇帝可是你的夫君,妃嫔们都表达了心意,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窦涟漪暗暗叫苦,她知道太后是好意,给自己创造机会亲近皇帝,可是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学着贤妃淑妃甚至媚嫔的样讨好他,真的做不到,况且,即便她照着做了,他也未必领情,只会令自己下不了台吧。
忽然看见宫女提着滚烫的壶给主子们续水,灵机一动,便道:“皇上,臣妾不会别的,为您泡一杯花茶吧。”她从香囊中取出几片玫瑰花瓣,这是她早上采摘的,在井水中泡了一天,晚上出门时特意带上的,将花瓣置于小盅中,然后从宫女手中接过壶,倒入滚烫的热水,玫瑰花瓣在盅中欢快地旋转,幽香徐徐扑入鼻端。
仿佛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大家一时安静下来,静静地欣赏这美好的情景。
“唔”地一声惨呼,打破了这份美好,窦涟漪忍着脚面上的剧痛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啪地一声,脸上又挨了重重一记,伴随着一声怒斥:“你好歹毒的心肠。”身体被那挟了滔天怒意的一耳光扇得又转了一个圈,方才停下来,她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颊,从茫然不知中回过神来。
方才她倒完水,正要将壹递还给宫女的时候,冷不防被人袢了一下,手一抖,热茶从壶里泼出来,直直地洒向坐在下首的媚嫔身上。
眼前乱成一团,有的大喊传太医,有的帮媚嫔脱下了浸透热茶的外衣。
“媚嫔,你怎么样?”窦涟漪顾不上自己,趋上前去询问,这烧得滚烫的热水泼在身上,想想都令人心惊,那个使袢子的人用心何其险恶,既嫁祸她这个皇后,又害了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一举二得,好心计。
玄寂离厌恶地看着她,神情分明以为她做出这等恶毒的事,居然假惺惺地,令他的肝火更旺了一分,不禁怒哼一声:“来人,给我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皇上。”谁都知道她是太后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太后终于出面了:“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可以随便处置。”
玄寂离一向顺从太后,可是这次似乎真动了怒:“太后,一个是朕的皇后,一个是朕的嫔妾,朕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请太后给个公平;况且,皇后乃母仪天下之国母,本当贤良淑德,今日做出这等妒妇之为,若不重罚,只怕后宫人人效仿,到时家无宁日。”
太后脸一沉,看来皇帝的翅膀是真的硬了,居然会在众人面前忤逆自己,不过也不能撕破了脸面,将眼中厉芒一收:“皇帝也说了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便不能轻下断语,杨德禄,送皇后回宫,禁足待查。”
窦涟漪自觉从没有害人之心,也无意争宠,可是自己处处忍让,换来的是一次次陷害,她一句也没有为自己辩白,因为她知道,那绝对没有用。
至于查?除非有人自首,否则这是一起永远无法判断的悬案,她苦笑一声,默默地转身。
是夜起,冷芫宫夜夜笛声悠扬,随着风儿飘飘荡荡,有人说这是皇后用以打发漫漫长夜的办法,也有人说笛声幽怨,好像在为自己申诉,更有猜皇后是不是心中有人,因为笛声中含了相思之情。
人们猜得都没错,窦涟漪的确是在用笛声排遣孤枕难眠的滋味,更在控诉皇帝的无情,却不由自主地思念着小院中的那个他。
夏天来了,虫儿蜩呜,一轮皓月悬在半空,西厢窗下,俪影绰约独立,白衣广袖下两只雪肌玉手,握了笛放在唇下吹奏。
“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