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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首是当年在鹿鸣山庄里与顾析合奏的《桃夭》,当年那一曲惊动了整个鹿鸣山庄的乐师。如今这一曲,她稍加擅改,变得更适合陶埙的音色,依然是让人耳目一新,心中惊震。
在音律上,她本来就是造诣不凡。水墨音说的不错,但所料不及的是她竟可真的创造奇异。想在音律上高她一筹,扳回一城,水墨音倒是想岔了。
一曲吹完,殿门外不期然地响起了鼓掌之声。
众人惊醒,回过神来朝门外望去,却见是太子领着一众人前来,已到了门外。所谓,罪不罚众,太子秋明毅、五皇子秋明睿、七皇子秋明挚、杨晗、风靖宁、慕帆、水无意等人都在,微微含笑地朝雪皇后施礼问安。
美玉明珠,济济一堂,这些王孙公子的到来,直叫厅阁里未嫁的韶华少艾们目光含羞,脸色酡红,皆是欲看不看,又舍不得低下头,垂下眼眸去。一时间,心撞如鹿者,不知凡几。
雪皇后纵然知道这些人多半是风靖宁鼓动而来,但也不能拂了众家的面子,微微一笑,朝太子问道:“几位皇子公子,觉得此女所奏还可入耳?”
“回皇后娘娘话,此曲何止是可入耳,更可说是动人心弦,去旧辟新,有大家风范呀。”杨晗一双狐狸眼笑眯眯的,语气欢悦非常。
“初次吹奏,便能得如此曲调,是在难得!”秋明睿冷冷的脸上,难得的柔和一回。
风靖宁不多言语,笑得如春风杨柳枝拂过湖水面般的宁静恬淡,眼中却隐隐含着激赏之色。
秋明挚与水无意亦没有说话,脸上皆是含着浅笑。
慕帆点了点头,如实说道:“这小女子确实有些门道。在慕家只有舍妹能奏的乐器,她竟然也有如此神来之笔。”
众口一词,雪皇后不好反驳,水墨音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悒郁难舒。慕绮也是好奇地看着堂中的白徵言,这乐器她竟然第一次就能摆弄出如此曲调,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第二次,白徵言在心里更正道,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言语,脸上不亢不卑,不急不躁,虽占了点便宜,却也是有真本事。
秋明毅呵呵一笑,说道:“靖宁和三皇弟皆是精擅音律之人,他们说好必然是不错的,但是在诸位当中有一位真正的大家,我等不妨再问问她的意见,如何?”他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慕绮身上。
可见这个漠国第一美人,九州四大美名不是虚传,果是才貌双绝之人才能得之。
白徵言心中了然,水墨音太过工于心计,虽是美人,却缺了些绝世美人的风骨韵味。看来当年甄选这九州四美之名的人颇是有些眼光,是有所见地,非是浪得虚名之徒。
慕绮在众人的目光中不见急促,冰雕似的玉颜上也不见笑意,但缓缓起身的风姿,握酒而起的举止,都有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大家雍容气度。她看住白徵言,徐徐开口道:“得遇知音者,当敬一杯。”
她言简意赅,既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又抬高了白徵言的身价。
不管她是真的如此光风霁月,还是另有目的,只冲她对自己的曲调真诚的认同这一点,白徵言就想敬她一坛。这不仅是对她的认同,还是对顾析的敬意,顾析所制的陶埙,顾析所奏过的曲子。
有一个人与她一起怀想悼念故人的境遇,还真是不错,有些温暖。
尽管明知道,她与自己想的不一样,或许连互相所处的身份也是千差万别,但在此刻她都无需介怀,只感激眼前的这个女子让她重温了故人的星星点点。这里面不同的感情,情怀,都无需介怀。
若然真要介怀的话,只怕是慕绮更应该恨她!若慕绮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心中,也是如此的念念不忘这个身在漠国世家的女子,他们有着不得已的原因各奔东西,鸳侣离析,她甚至没有立场去面对慕绮的责问?为何,她会害死了顾析,为何,她当时不选择顾析,为何,她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顾析,为何,顾析会因她而死——
她又该如何作答?
她看似神色冷静地站在厅阁中,实在是内心一片凄凉苍惘,惶然无助,谁也拯救不了她永世被愧悔噬食的心疾。
“既然连慕三小姐皆认同,母后,想来应是赐予这位白姑娘一坛美酒了。”秋明毅的话恍恍惚惚地闪过耳畔。
雪皇后淡笑颔首,轻轻吐话道:“那便赏宫中‘醉桃夭’一坛罢。”
有人站在她的身边,于耳边低语道:“快谢过皇后娘娘。”
杨晗见她还是呆若木鸡,不为所动的样子,嬉笑着揶揄道:“土包子进宫,吓呆了,还是乐呆了?”
手臂上一痛,白徵言猛然回神,片刻间,神情还是有些茫然地朝雪皇后和明秋毅行礼道:“民女谢过皇后娘娘赏赐!谢过太子赏赐!”尔后,人还是有些茫然地跟在风靖宁的身边朝秋明睿、秋明挚、杨晗、水无意等人一一见过礼后,才被安排在厅阁里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
须臾之前的事情,就像是风流云散,无人再提及。
太子、风靖宁、杨晗等人自然被安排在皇后的下首,又稍稍地隔开了女眷的地方重新摆案坐下。宴会开始,大家言笑,乐声奏响,觥筹交错,舞姬献艺,各种贵族间玩耍的名堂一一端上来。皇后在不久后,便称酒力不胜借故离去,让一众年轻人相聚,暗中自有人监视观察。
众人都明白这种宫中宴会不能出差错,皆是颇为规矩地玩闹,皆是无伤大雅的互相比试,闲聊。
这种宫中宴会,白徵言已司空见惯,自从出了宫门,独立长公主府后,就没有兴趣再掺和。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参与,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把雪皇后所赐的一大坛“醉夭桃”喝得一点都不剩。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设计()
等到后宫内侍来宣布宴会结束,各人挽了三五知己往外散去时,白徵言还呆呆地坐在案旁,目光有些干涩地看着面前的空酒杯。她的脸色洁白,比自己身上洁净的雪衣更白,眼眸也很清澈,比外面的湖波还清,只是神情看着有些奇怪,像是极其宁静的湖面冻结着下面微澜的波涛。
“你看她是醉了,还是没醉?”杨晗望了她一眼,在案边伸出手晃了晃酒坛子,讶异道:“竟喝了整整一坛‘醉夭桃’,常人可是要大醉三天的。”
风靖宁眉梢微蹙,叫过自家小妹,轻语说道:“你扶着她出去。”
风如雅看住白徵言的脸,心里有些复杂难言。眉清婉也闻声而来,帮她扶起了白徵言,一行人同出了皇宫。
此刻日落已近酉时三刻,眉清婉送白徵言上了风如雅的马车,风靖宁朝她谦谦道谢,她宛然一笑回礼,便也转身登上了自家的马车,绝尘离开。
风靖宁回到自己马车,下令归去。
轱辘转起,白徵言背靠车壁而坐,一颠一颠地晃悠着,觉得满心满肚都是水,十分的难受,睁开眼睛,头晕目眩的赶紧闭上了眼睛。风如雅坐在一旁,将腰间的一个香囊解下塞入她的手中,香囊里有淡淡的药草花香,是她们世家小姐佩戴的解酒香囊。这药香压了压她心头的恶心,白徵言轻轻地道了一声谢。
途中,马车再次停下,风如雅有些讶异,便见风靖宁打开车帘蹬上车厢来,他淡淡地看了白徵言一眼,朝风如雅道:“小妹,你先回府去。”
风如雅秀眉微挑,看了风靖宁一眼欲言又止,眼中的关切情甚,终究还是默默地起身下车,不发一言地走向了风靖宁的马车,登车后,让马车离去。
风靖宁在白徵言的对面坐下,吩咐马车改道回风家别院。
酒气慢慢地上涌,她洁白的脸颊开始潮红,头晕目眩更甚了。风靖宁的声音慢慢地响起:“不是让你只喝一杯以表敬意就成了么?为何还要把这一整坛都喝光了……真傻。”
他自然能看出她是在借酒浇愁,只是他不知道她愁的是什么?在皇宫里哭得落泪的又是为了什么?风靖宁伸臂将她拉过来,让她躺在马车上,双手按在她眉梢的穴道上轻揉,轻声道:“身上的毒还没有清完,又喝了酒,你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白徵言觉得额角被人按揉得很舒服,渐渐地有些昏昏入睡,耳边传来如此似曾相识的忧虑和关心,她忍不住喃喃地问:“你那时候唤我阿言是什么意思?是在梦中见到了别人,错把我当成了她么?”
“阿言?”风靖宁双唇微张,吐出这个名字,心里却是猛然起了一丝惊疑,又起了一丝冰凉。
“你什么都不说清楚,为何我千辛万苦的逃开,你又一次次地跟上来?你是故意的吗?究竟心里藏着怎么样的阴谋,我为何明知不能相信你,却是……”白徵言完全混沌的脑子里一直涌出顾析那张眸含浅笑的脸,她咬牙呢喃道:“你这个骗子,你是骗的她,是骗的我,还是我们都让你骗了?”
她忽然伸手抓住风靖宁按在她额角的手,紧紧地抓住,就像是她此刻心里焦煎的挣扎。“可是……你为什么会死了呢?为什么要死在蔚国?为什么要死在了牢里?为什么不等我去救你?为什么死前还要……还要留下那些的血字给我?”她无力的挣扎着,抗拒排斥的声音也渐渐变得低柔缠绵,风靖宁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又复而深邃,下一刻,方觉得手上一暖一痛,垂眸看去,白徵言已吻咬住了他的手背,她的贝齿在他手背上啃咬着,留下了一串麻痒的刺痛。
一颗泪水自她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暖暖的气息一呼一吸地拂过他的手背肌肤,伴着冰凉的泪痕,脸上的神情凄楚痛苦地道:“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她的手又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似乎永远也不愿意再放开了。
“既然让你如此伤心,为何还要记挂着?”风靖宁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轻声低语道,眉心闪过丝疼惜。
“兴许是在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