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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徵似笑非笑地瞅住他,并拿话挤兑他。
景白面不改色,平淡地说道:“我们纵然能做得到也不会这样做,若白姑娘你要一意孤行,那么在下一个城镇到达前,我们会将强行把你带走,远远地和他们分开。若你明白我们的难处,在下可以容许你在下一个城镇再和他们分道扬镳,并这一路我们会为他们清除行走过的痕迹,阻碍追踪他们的人一段路?”
云言徵微微一笑,立刻爽快地道:“好,一言为定!”
景白也是露出了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车帘,策马离去。高大的身影奔驰向前,马上的人,却是眼神深邃,面容冷峻。
他知道,她一再在刺探他们的底线?面对秘谷先生的死亡提议报官是如此,如今又提出要他们保护风靖宁亦是如此。
这一路上,恐怕会是好戏连场。
只是不知谁是主?谁是客?
密林中,风声寂寂,雀鸟投巢。黄昏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细细缝隙,在这一行前进的人身上洒落了点点的金光,但没有一丝的炎热,甚至有风吹过树林里,发出哗哗的声响中也带来了一阵阵的习习凉风。这一刻的树林是如此的风平浪静,看起来那么安逸、惬意。
风靖宁随手持缰,骑在黑马上,黄衣翩飞,意态潇洒,却是目现忧思。
他们的马车走在了前头,但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批风家的暗卫在为他们清理行踪和断后。可他刚刚接到了消息,竟有另一批人也在一路清除行迹。而后面马车里的姑娘为了勘察行迹是否清理得干净,还亲自骑了马回头去细巡了一遍。
这些人是什么来历,又是什么目的?
是不相干的人?是也被别人追踪的人?是故意如此来迷惑他们,使用诡计的人?
如今离回到漠国还言之尚早,他不得不小心留意。
这一路上,沿途追击、拦截的人马一批又一批,花样层出不穷,难保他们这一次不会使用一点收买人心的迂回计策。
到达下一个小镇时,已然入夜。
夏夜依然炎热,小镇寂静,灯光稀少,只有流淌在桥下的河水潺潺响动的声音。夜风撩拨而过,已没有了翠叶的柔软柳条,舞起了婀娜的姿态,发出了低低的沙响。柳,这一种树,纵然是没有了叶子,依然是别具风情,尤其是依长在水边,更是柔情万种。
等马车驶过小镇的第一座桥的时候,有笛声悠扬而起,破空前来。
他,相信纵然是重聚,也要挑选一个好的时机。
五月槐花正开,此刻片片如雪。
清明的月下,河边的小亭中。
双手如玉,碧笛泛翠。
当熟悉的笛音响起,云言徵已撩开了车帘,心中既喜又哀。
这是她和他在鹿鸣山庄共奏的《桃夭》,曲音如此刻的流水在心中滋滋淌过,宛如春风中的一只小手揉抚过她的心窝;宛如清晨的露珠滴落娇嫩欲绽的花苞;又宛如情人间附耳的轻语低喃。
他便是如此的堂而皇之,如此肆无忌惮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宣告着自己心中的思念;宣告着自己那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他每一次的出现都是如此的忽如其来,却叫人万般瞩目,难以忘怀。
她的耳根不由自主的红透;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蹦跳。是那么的热烈,又是那么的欢欣。每一次见到他,都恍如初见。那一刻的惊艳,无论是何时,皆会灼伤人眼,叫人难以磨灭。
马车徐徐地前行,眼前的景色也愈渐清晰了起来。
从远处眺望的景色,隔着人,隔着马,隔着水,隔着桥,隔着树,明明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却恍如蒙着一层迷迷蒙蒙的轻雾,让人如何也看不真切。而此刻,随着景物的转移,随着路程的推近,月色、河岸、长亭、槐花、清影、碧笛,一一映入眼帘来,变得清晰无比,又更加的无比梦幻。
白衣、黑发、乌眸,如此简单得黑白分明,却让人不容错辨。
白衣如飞雪,发髻如墨染,乌眸似云如海,此人若不是顾析,更待何人?
他凝视住来到跟前的马车,微微一笑,笑意中充满了他顾析特有的高洁悠远,眼神中充满了他一贯持有的清正莫测。
在看清他的眼眸凝望的方向后,云言徵的心忍不住地往下一沉。虽然早有所料,但当亲眼所见时,心中还是猝不及防地烦闷了起来。她方才的一切热衷与喜悦,皆如被倾盘冷水兜头淋下,瞬息间已退得干干净净了。
当看见风靖宁的时候,她只想提醒他身边的危机,只想要如何去守护彼此的安全,甚至只想和他说上几句话,心底还有看戏的趣味和玩笑。但当看到顾析的时候,她有那么的一刻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去兼顾,只想一心奔到他的身边,或一把紧紧地牵住他的手;或不管不顾地埋首陷入他的怀里,将一切的顾虑、一切的烦恼、一切的麻烦统统地都抛给了他去理会。
有他在身边时,她总想变得懒惰些,总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总想闲闲地享受一段惬意的辰光。
可如今,她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想也不能多想。
她必须保持着最佳的冷静,最佳的思绪,去应对接下来的烦恼和难题。
云言徵忍不住又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她明明对顾析有着各种的猜测和顾虑,为何一旦见到了他的面,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抛盔弃甲,总想着去遗忘这些心思沉沉的猜忌?他明明如黑夜般幽邃而浩瀚,她却为何总觉得他宛如生命中的日出,可以照亮她的迷雾茫茫的人生?
夜风轻缓,水声静悄,柳枝飞舞,槐花漫飘。
马车与马皆已停下,云言徵的马车停在了前面两辆马车之后,她是该下车呢?还是该在车上看好戏呢?
风靖宁跃下马,朝顾析走去。
那一辆马车上的人,却一直没有动静,甚至连车帘都没有撩开。云言徵托腮倚在窗边,目光里浮了一丝玩味。
景白控着马走至车窗旁,低语道:“我们今晚也在此地投宿,这就走。”
云言徵唇角一扯,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你和你的人可以走,我必须留下。哎呀,如此一双如冰似玉的少年郎,可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色。如有美酒,当可开怀畅饮一场。”
景白不料她一个姑娘家说话竟如此的直白,如此的随心所欲畅所欲言,更何况那两个少年郎目含精华,武功当不在他之下,极有可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她如此言语虽声音微小,却如何逃得过内力精深之人的耳目?她就不怕激怒了别人?还是故意这般的撩拨撩拨?
果不其然,风靖宁当先发出了一声轻哂。
顾析听而不闻,一双乌沉沉的眸子一直盯住那辆马车,一瞬不转。
景白轻哼了一声,似怒似笑地道:“那好,让他们先去客栈安顿好,我留下来陪你看风景。”
云言徵气极反笑,想不到景白也是一个妙人。她的目光从长亭里移开,来到他的脸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那长亭里的两个人的身上,唇角笑意轻抿,心不在焉也似地道:“至少这辆马车你也要给我留下,不然我可得傻傻地站在树下看着,那样多尴尬,多无趣啊?”
她此刻说出来的话,难道就不尴尬?
景白在心里鄙夷了一番,仍然是点头道:“好,我去嘱咐他们一声。”
风靖宁在长亭里头听着,不由频频哂笑。这姑娘究竟意欲何为?说她胆儿肥,偏偏又要在马车里藏头露尾,脸上戴着人皮面具,行止可疑;说她胆儿细,偏偏又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种近似调侃的话来,就不怕触怒了他们。
这一行人一直跟着他们,想要做什么呢?
“阿言,难道你就不打算下车么?”顾析的声音清泠泠地响起,如风抚,如花香,煞是泌人心田。
云言徵闻言,倚着车壁苦苦轻笑。顾析啊顾析,她真的很想下车去和他一诉离别之情,才不辜负他这一番为了她花费心思的等待,也才不辜负了他这一番霸气强势的宣言,可惜她如今欠一张脸,该怎么办呢?
“我暂没下车的打算。”那辆马车上的人轻之又轻地道。
为何要将一场热烈欢喜的重逢,硬上演成了一场悲情戏?
云言徵心里不满地轻叹,而且还要顶着她的名号。
“阿言,你的声音……变了。”顾析细细地听着,侧头道。
“受了点伤,如今已不碍事。”车上的人冷漠地回道。
“那你是想让我上车么?”顾析悠然地问。
“我并不想见你。”车上的人这次冷然回绝道。
“为何?”顾析的音色一冷,便有一股凌厉袭来,如芒在背。
“你知道是为何!”车上的人不遑多让地冷冰冰道。
“我……不知道。”顾析回话,右手握住碧玉箫缓缓地垂下,目光从马车上移回,落到了一旁的风靖宁的脸上,那里面带着了打量的意味。
“顾析,你确定要让我在众人面前责问于你吗?”车上的人说话越来越凌厉,还带着冷漠与责怪的怨愤。
顾析眸子里深黑之处风云翻涌,一连串的念头如电般闪过他的脑海,最后妥协道:“好,我们在客栈见。”他身影一闪,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这姑娘是欲擒故纵呢?还是纯粹来找顾析的麻烦?
云言徵轻敲了敲车壁,目光中神思不定。
第一百八十章 相杀()
小镇的宁静陆续地被一辆辆马车的咕噜声,和一匹匹骏马的踢踏声给打破了,谁又曾想到这一座小镇里竟只有一间,唯一的一间客栈。幸好这小镇的地势清冷,这小镇的这唯一的客栈才能堪堪地把这一大群人都给安排住了下来。
云言徵从马车里下来后,一直在客栈的天井院子的阶梯上独坐。她仰头望天,顺便看了一眼那一排排楼上住满了人的客房,闲极无事地猜测着哪一间住的是顾析?她若上去找他,他会相信她么?顾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