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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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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言徵的脸上不动声色,内心中的思绪却是变了又变,最后皆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鹿鸣山庄在京都的郊野,在这里的日子显得清闲而安静。

    云言徵除了喝药、看书,便是随意地在别苑花间穿行,偶尔与顾析执子对弈;偶尔与他煮水烹茶;偶尔与他谈书论道;偶尔与他观星卜卦;偶尔与他推算历法;偶尔与他沙盘布阵。

    这许多的偶尔,便布满了这七天七夜之间。

    也是这许多的偶尔,让彼此更加地了解了对方。云言徵也不由得愈发地钦佩,只要她能想出来请教的,他都能给她解析一番,上至天文星象山河地理;下至国策商贸耕耰冶铁,文至诗经子史琴棋书画;武至排兵布阵弓刀剑矢,一言一语皆是博古通今,纵横驰骋,发人深省,引入深思。

    这日午后,窗外杏李交白,新绿翻翠。

    外院的管家前来通报,震方候府的世子前来拜访,此刻已在前厅相候。

    云言徵吩咐了一声,放下了手中正看着的《逍遥游》,自湘妃椅中起来,让侍女随意撺掇了一番。临行前顿了一顿,伸手拿起架上闲置的披风往身上一系,才不快不慢地走出东苑厢房,往前院的会客厅走去。

    “竹清兰婉”的匾额下,一间厅堂布置得清雅古朴,熏香宜人。

    堂内左手旁的首位上,楚睿容正在品着当季新醅的龙岭雪芽。

    随着云言徵轻盈的脚步声步入厅堂,他才缓缓地放下了手上的茶盏,站起身来神情温和,风姿尔雅,雍容华贵如兰芝玉树。远远地望着风袍蹁跹、宫装昳丽的她走近,目光在她眉毛淡画,已显得红润的舒雅容颜上转了一圈,微微一笑说道:“郡主气色极佳,看起来已是安然无恙了。”

    云言徵脚步未停,心中却是微怔,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才看向他,笑吟吟地道:“楚世子,是奉皇命来探望本宫么?”

    楚睿容矜贵的脸上神色有些落寞,低声道:“若不是身受皇命,就不许来了?”

    一种赌气的疏离,在两人之间莫名地弥漫了开来,使得室内的空气也似变得凝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云言徵轻咳了一声,并未作声,只端了一旁的茶水轻啜,半垂眼帘。

    楚睿容听着她不时传来的咳嗽,望向那病后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上披系的风袍,心中又有些担忧,忍不住小声道:“你身子好些了没?”

    “已无大碍,只需再调养一些时日。”云言徵淡淡地说着,手中托住茶盏,脸色稍霁。

    “我护送你回郡主府调养可好?在京都离我和言瑾都近些,我……们都很为你担心。”楚睿容向她前行了两步,闻着室内柔和的熏香,眸中凝着不容错辨的关切和柔情。

第三十九章 人心() 
云言徵没有抬头,他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以前是无心,如今亦无意。以前年少不识情爱,一心只为自己的安身立命筹谋;而如今这一份情意愈发地真切,她却从不曾想过要跳入这另一个更为复杂、更为狭隘的樊牢里。

    “山庄清静,已是最好的修养之地,又何必再车马劳顿。”她垂着纤长的眼睫,声音清淡地回绝着他的心意。

    楚睿容一身碧蓝云锦衣袍负手而立在堂中站得笔直,有那么一刻的沉默,脸上气极反笑。心中那一再思虑的疑问再也忍耐不住,声音微沉地道:“不知郡主当时想救的人究竟是谁?是被叛贼劫持的五皇爷?还是郡主以为他会不管一切人的生死,贪功冒险的顾析?郡主竟能为了别人而如此不爱惜自己吗?”

    他的声音愈说愈是冷厉,最后已近似苛责,又近似疼惜。

    云言徵双手捧住茶杯,手指禁不住有些颤动,心中先是升起了一丝的暖意,而后却是涌起了一股更大的寒意。孤立多年以来,眼前的这个人一直在意着她的生死存亡,而如今,他如此细致入微地留意着她的一言一行,是因为皇帝的授意?还是真情流露下的关怀?

    “是皇上让世子如此监视、猜度本宫的言行?”她一抬眸,看进了他的眼里,那样的眼神中有着利剑般的锋锐,似直剖人心。

    “你是为了谁而怀疑我?”楚睿容的脸色有些惨淡,语气都已有些不稳。

    “没有谁,本宫只是为了自己。本宫的言行不容别人来揣测,本宫的心思也无需别人来猜度。是为了救五皇弟也罢,是为了救顾先生也罢,在当时本宫认为如此的决断是对蔚国最有利便如此为之了,即便是陛下亲自相询,本宫的答案亦是如此。”云言徵言语铮铮地道,目光却由锋利转为了黯然,她别过了脸,声音渐渐地冷冰起来,“维护京都本宫已竭尽全力,此心可表日月,又何须楚世子前来责问?”

    望住她孤寂的神色,楚睿容有些动容,但想起她一口一个别人,一语一个不容无需,一句一个本宫,完全是将他视作为路人过客的语气,说到顾析之时却是神情语气尊敬如先生,她竟然不相信自己是真意为她好的心思,也不由得胸中堵塞,脸色冷凝有如挂霜。

    “我们相识了一十四年,你的心里就一点也不相信我?”楚睿容不想与她继续置气,冷声地道。

    “三哥此刻在何处?”云言徵有些疲惫地靠落了椅背,也冷声地道,却似顾左右而言他。

    “皇陵。”楚睿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言道。

    “我此刻是在何处?”云言徵微微地挑眉,又道。

    楚睿容不解地看向她,只见那双秀眉间的倦色,神情也不似往日的灵动鲜明。

    “你如今又是在何处?”云言徵低低地道出,从茶盏中抬起眼眸,迎视向他的目光中带了一丝的犀利。

    楚睿容心中一动,已然会意她将要说的事。他的脸色骤然大变,实属无奈,她是在说皇帝自今还在囚困住了云言瑾,软禁住了她,然而他楚睿容呢?却仍然能在皇帝的面前从容应答,出入自由。这其中的差别就是她心中的芥蒂吗?若是他放弃了这一切,他离她的距离又有多远,她又可曾知道?她对于他来说,是那天际翱翔的凤凰,若不能凭借了这东风扶摇直上,他又如何能够成为了青鸾相伴在她的身旁?

    他夹杂在皇帝与她之间,又何曾不是步步跋涉、步步维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楚睿容只觉得心头热血在翻滚,他紧紧地抿住了唇角。生怕自己的一时冲动,说出了更多违背自己心意的话去徒惹了她悲伤气闷。

    云言徵看住他渐渐显得铁青的脸色,心下有些不忍,转而柔声地道:“睿容,我无心伤你,但我们如今的处境确实如此。往后只怕……会越演越烈……”

    楚睿容垂下了眼帘,清俊的脸上神色坚毅,低声地道:“你不必再说,我心里自然明白。但并不后悔当这个磨心,我只想你安好,别的事情不说也罢。”

    “每个人当先能爱惜自己,才能顾惜别人。”云言徵秀眉间神情隐忍,一字一句地道:“我为了顾惜的人,会爱惜自己。”

    她的意思,是让他不必再为她担忧,不必再为她做任何事吗?而她所顾惜的人当中,是否从来都不曾包括了他?

    楚睿容眼中的黯然如黑曜石般深邃,他怔怔地回望住她,脸上的生气一丝一丝地褪去。胸臆间绞起一阵的刺痛,微一犹豫,行止雍容地朝她低头一揖礼,声音都已显得干涩艰难道:“打扰郡主了,臣下告辞!”

    云言徵亦望住了他良久,心中叹出一口气后,极轻极轻地点了一点头。

    楚睿容的脸上转瞬已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而出。待步出厅堂,走入了阳光中,庭院里的妍丽春景映在眼中竟也似有了一些恍惚的影子。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一厢情愿的守护已变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他愈想靠近她,却在不知不觉中离她越来越远了?

    望着他不曾停歇而离去的身影,云言徵也是黯然神伤。

    若不顾惜,何以让他离去?

    她不能如此自私,既已决意不能回报他的一分一毫,又何必再让他徒受牵连?十四年的守护之情,她也并不是无知无觉。奈何她自在成癖,后宫与朝廷中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已极为厌倦,不曾想过从皇宫中走了出来,又进入了侯府。若日后与谁结发,便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命即她命,如何可不为这偌大的侯府在朝廷那深不见底的漩涡风浪中屹立不倒而操心盘算?何能独善其身、远离名利,守护着她心中至关重要的蔚国安危?

    云言徵支着扶手站起,她的身体本并不是如此的孱弱,这些样子都是做给楚睿容和那些布置在这山庄里某些人的耳目看。可如今心中确实有了几分的沉重,真的觉得倦怠至极,一阵阵地袭上了眉尖心头。

    每一次的见面,她或多或少地都对他起了提防之心,这样的相处,试问以后又如何能够真正的坦然交心?还不如趁早的淡漠处之。

    她正在出神,一名女婢双手捧着两份精美的盒子恭恭敬敬地呈了上来,下跪禀报道:“禀长公主,这俩礼品是楚世子携来,不知该如何安置?”

    云言徵回眸望去,只见那女婢手中捧着在最上面的是“香容斋”的六角菱花木盒。伸手掀开其上的盖子,里面果然都是她爱吃的糕点。每一次去“香容斋”她都要大快朵颐,还曾言笑,若不做长公主,不做将帅,她就买下这“香容斋”,天天吃她的点心,让厨子月月变化出些花样来。

    只是不知这话是谁传了出去,“香容斋”里果然皆月月都变出花样做新的糕点。他每一月都会送她一盒,却不让多吃,说是使劲吃就会腻了,每次都只吃一点,才有新意。

    有了新意,她才会如此长久地吃下去。

    她又如何不知晓?

    云言徵随手合上,将它放到了一旁,又伸手将第二个盒子打开。

    映入眼瞳的是一管紫泽通透花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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