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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一片轰鸣。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张木一脸痛苦地忍住胃部的痉~挛,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得到外面的场景。
“夫人,老夫人,新娘子到了。”
林府的小厮眼见着江家的花轿抬了过来,脚步利索地跑到堂屋,对端坐在正位的两位妇人禀告道。
一位稍显年迈,双鬓斑白的老妇人,一身暗红绣百子图案刻丝缎袍,头戴赤金佛手提蓝的簪子,胸前缀着八宝连珠项链,手持碧玺石的佛珠手串,依旧端坐在高堂之上闭目养神。
手指在手串上轻轻拨动着,嘴里发出一句似有似无的“嗯”。
“嗯,都打点妥当了吗?”
坐在左边稍年轻的妇人身着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袍,头簪缠丝变形赤金镶珠凤簪,颈上是繁花累累镶红宝银项圈,听到小厮的话,面带喜色地站起身来,主事之风地问道。
“是,夫人。”小厮哈腰答道。
妇人微微点头,转身看向站在堂屋一隅的一身大红绸子,满身喜气却满脸不悦的林煜峰。
“新人到了,你当真不愿出去迎门?”妇人最后问了林煜峰一句。
林煜峰恭敬地回了妇人一句,眼睛里却是桀骜不驯:“娘早就知晓孩儿的意思。何况我那未过门的娘子早也坏了祖宗的规矩,儿子这样做,才能与娘子般配。”
妇人轻叹一口气,自己儿子的脾气秉性她不是不知道,他今日能穿上红袍站在这里完全是出于孝顺的本念,若要再逼他出门迎亲,恐怕他会使性子破坏整个大婚。
这孩子从小~便是顽劣惯了的,不像念儿那般知书通理。
按照祖宗的规矩,本应该是昨日迎新娘子入门,坐虚帐。
新人下车后,由一人捧镜倒行,引导新娘前行,由二亲信女左右扶侍而行,踏青锦褥,或青毡,或青布条或在花席上行,不得踏地。
先跨马鞍草并从秤上过,入中门至一室,当中悬帐,谓之坐虚帐,或径直迎入房中,坐在床~上,谓之坐富贵。
女家亲戚及送女客急三盏而退,意为男家备酒四盏,款待送亲女客,客急三盏而回,谓之走送。
众客就筵,婿具公裳(绿袍,花幞头),花胜簇面,于中堂升一榻上,置椅子谓之高座,先由媒人或亲戚斟酒,请新郎下高座归房,最后丈母请才下座。
新房门前用彩一段,先将下面剪成碎条状,横挂在门框上方,碎片部分在下,婿入门众人将碎片争扯而去,叫做利市缴门红。
婿于床前请新妇出,二家各出彩段,绾一同心(结),谓之‘牵巾’。
男挂于笏,女搭于手,男倒出,面皆向相,二人并立堂前,遂请男方双全女亲,以秤杆或别的东西挑新娘盖头。
这时方露新娘面容。
至家庙行参诸亲之礼,毕,女复倒行,执同心结牵新郎回房,讲交拜礼,再坐床,坐时,女向左,男向右,妇女以多线,彩、果散掷,谓之‘撒帐’。
第008章 拜堂()
然后用红绿彩结把两个酒杯连结起来,男女双方各饮一杯,谓之交杯酒。
饮完后把酒杯一仰一覆放在床下。取大吉利之意。同时男左女右留少头发结发名曰‘合髻’。
男用手取女之花,女用手解男一个纽扣,次掷花髻于床下。
新人又到中堂行参谢之礼,次,亲朋讲庆贺,及参谒外舅姑已毕,则两亲家行新亲之好,然后入礼筵,众人贺喜后掩帐,亲随人抱女婿去,其他人等即行出房。
最后参谢诸亲,复就饮酒。
然后次日五更,用一卓盛镜台,镜子于其上,望堂展拜,谓之‘新妇拜堂’。
次拜尊长亲戚,各有彩段,巧作,鞋袜等为献,谓之赏贺,尊长则复换一匹回之,谓之答贺。
但本该在昨日见到的新娘子,林府却没能迎亲进门。
只因为江家的随嫁丫头,昨日来报,说自家小姐风尘仆仆来到汴京,路途颠簸,又背井离家,思念父母,加之水土不服,一日不堪,便病倒了。
请了医药大街的郎中看了,服了药,要今日才能坐轿入府。否则带着病气大婚,恐怕对小姐、对林府都是不好的。
而林家之所以会千里迢迢地寻们不太当户不太对的江家联亲,也是源于老爷的病情。若真是江家小姐再带了病气沾染到久病缠身的老爷身上,那就大大的不值了。
所以虽然这并不合规矩,却也只能在今日,迎娶江映雪入府。
林煜峰本就对这桩婚事心有怨怼,江家小姐又摆出这么个架子,更加让他不喜欢。
管她出了什么事情,要是结不了亲,那才叫好。
于是索性当了甩手掌柜,诸事不问,只等别人吩咐他拜堂,他便拜堂,别人吩咐他洞房,便洞房就是。
当林夫人踌躇满志的时候,还好有饱读诗书,品性谦和的二儿子——林念岭,在一旁跟着帮衬。
因为许多礼数昨日都未能完成,吉日又不能更改,林念岭就临时帮着林夫人一起帮次日的相关礼仪进行了修改。
新娘落轿之后先按照祖宗的规矩映入堂屋,跟新郎一起拜祖宗进香,再行拜堂仪式。而大哥林煜峰既不愿出门相迎,便由次子林念岭代为迎亲,方不显得失了门面,叫街道百姓笑话,落了江家的口实。
只是新郎不亲自迎接,难免显得不够重视,于是便把新郎伸手迎新娘出轿的礼仪,改成了由喜婆把新娘背出,直至堂屋。
如此便既不伤礼数,又别具一格地显著林府为这桩婚事颇费心思。
林府正门黑漆的牌匾上,烫金的“林府”两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采,四周用红绸子绑成了红花装饰,威严却又喜气迎迎。
林念岭身着杏黄底团花锦衣,柔和又贵气十足,站在一众迎亲队伍的最前面,恭敬谦和地对着稳妥落地的红轿子一行礼:“还请娘子下轿。”
坐在轿子里的张木一听这话,更加头疼,即使那声音温润如玉,也化解不了她胃里面的波涛汹涌。
有人来迎亲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拜堂了?电视剧上怎么演的,我还有闲空去吐一吐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管不了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张飞桃园三结义……
张木顶上红盖头,闭着眼睛仰着头,拧着眉毛撇着嘴角,用尽全力与呕吐感做着斗争。
见有人替自己轻~撩起轿帘,张木颤颤巍巍地弯腰走了出去。
穿着暗朱色短衫,棕色长裙的喜婆已经准备好,笑得五官都看不清楚,只见到右边嘴角一颗又大又黑的痣镶在脸上。
喜婆毫不费力地背起张木,弯着腰向内院走去。
张木本就身体纤瘦,加上现在身体极度不适,更加显得轻~盈。
“婆婆,我想吐……”张木的脑袋无力地搭在喜婆的肩膀上,用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却还是细若游丝。
“新娘到!下喜轿!鸣礼炮!日子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也不知道谁叫唤这么一句话,接下来就听见把张木地耳朵炸得哄哄作响的鞭炮声,左右两边都有。源远流长,不绝于耳。
彻底把张木的小请求淹没在哄闹的大潮中。
府门前喧闹的人群有笑玻Р'地捂着耳朵的,有不住拍巴掌起哄的,虽不是自家的喜事,倒也跟着一众乐呵起来。
林念岭见诸事顺利,平平安安把新娘子迎入了府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示意仆人对众人撒喜豆,自己嘴角微微挂着笑容跟在后面进了府内。
喜豆一撒,围观的众人一哄而上,尤其是爱嬉闹的小孩子,捡起来,都用不着往衣服上蹭一蹭,只顾得往嘴巴里塞。
跟府外那一张张花儿一样绽放得灿烂笑脸相比,堂屋内可是氤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坐在高堂主位上的,不是林府的老爷,而是那位抠着佛珠手串的老妇人,依旧是一脸的凝重。
若说是理佛的人,不愿意掺和凡尘间的纷扰,尤其是这等喧闹的喜事,但老妇人微微向下的唇角,已暴露了她心中的不悦。
老妇人左边坐着的便是林老爷的正室,也就是林夫人。与老妇人不同,倒是满脸的喜悦,等待着拜堂礼的开始。
把一对新人围在中间的众人也大都是满颜欢笑的,包括站在前端的林念岭。
而站在人群中,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子,身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头戴白玉响铃簪,耳朵上是芙蓉环晶坠。打扮得清新娇俏却又符合林府大婚的氛围。
只是那脸上却是不服气和嫌弃,与自己的穿戴,和众人的表情,显得格格不入。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堂屋中间立着的一对新人,更确切地说是盯着在左侧,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样子的新娘子。
“狐媚。”女子淡粉色的唇~瓣轻启,带着愤恨自言自语地说道。
林念岭似乎听到离自己很近的声响,转过头微带愠气地看着女子。
那女子也不在乎,骄傲地把脸别向一边。
一路被喜婆背到堂前,张木一直忍着。
总不能自己一个激动吐到这婆婆的背上,虽然不知道她这趟活儿能拿到多少工资,但这么大岁数还要出来赚钱,也是不容易的。
这身上的衣衫想来也是新做的,要是被自己弄脏了也是怪可惜的。
双脚一落地,张木就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得左摇右摆,一方面自己的精神和身上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和胃部作斗争上,一方面是实在难受得紧,总是想蹲下或者趴下才会舒服一些。
幸好香儿眼疾手快,跟上一步,牢牢地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张木,才不至于让她在众人面前跌相。
不然张木在自己素未谋面的新夫君面前,先行一个狗吃~屎的大礼也是机有可能的。
张木的脑袋哄哄作响,根本听不得周围人在说什么,只是机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