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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双宝把车上的宣纸拎下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除了中间扫出的那条通路,其余地方积雪依旧,这让王双宝有些奇怪。鸡窝中的鸡一见到他回来似乎也格外的兴奋,“咕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王双宝看了一眼,发现鸡食槽里干干净净,看样子母亲竟然忘了喂鸡。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王双宝把手中的宣纸放下,从一旁的麻袋包里舀出一瓢粗粗的玉米面,再掰上几个白菜帮子,用刀剁细,掺上玉米面和好水,倒进了鸡食槽子里。
当他转身准备向屋里走时,左脚踢起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两只抱成一团的蝙蝠,这蝙蝠的个头比往日里见到的要大不少,天知道这么冷的天它们不找地方冬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双宝是慈悲心肠,用手拎起来扔到了堆放柴禾的干草堆里,那里既向阳又比较保暖,蝙蝠如果没被冻死是有可能活过来的。
“娘,我回来了。”
没人应声,王双宝看到父亲还在炕上沉睡,摸了一把土炕,竟然是凉的。他抱来柴禾点上火扔到灶膛里,待火旺起来,又塞进去了两根粗树枝。
灶膛里的火光温暖了屋子,也照亮了角落。王双宝一扭头,看到西屋的门虚掩着,那是袁士妙的房间。
“道长,您在吗?”王双宝试探着问,却无人应答。
没想到母亲和道长都不在家,也不知这两个人能去哪里,难道去了山神庙?王双宝胡思乱想着又想起了那头梦中见过雪白雪白的白狼。他总是将梦境与现实混淆,感觉像真的一样。
“啪嗒!”
一声细小的声音从西屋传来,王双宝一怔,站起身来。
“道长,您在?”
王双宝拎起宣纸,上前轻轻的敲门,依然是无人应答。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推开门看看。
“啊!”
王双宝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
只见袁士妙和何清正梳着道髻穿着道服在土炕上盘腿背向而坐,她们嘴中无声呢喃着,手中各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
在她们身体的中间有一个歪倒的香炉。香已燃尽,室内仍余淡淡幽香。
在王双宝看来,她们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脸上似乎还有一层紫气笼罩,呼入呼出的气息也听出局促之感。
看起来刚刚的啪嗒之声就是来自歪倒的香炉,从她们二人的状态上判断,这香炉似乎是自己倒掉的。
自从复活后,王双宝已经不再是那个整日里迷迷糊糊的小傻蛋了,他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做出有利的判断。
王双宝扶起香炉,点燃三支香插到香炉中,而后虔诚的拜了拜,嘴中还念念有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股淡淡的幽香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而就在这时,院子里鸡笼里的一只吃饱喝足了的公鸡突然打起了鸣。
“喔喔喔”
伴着公鸡的鸣叫声,袁士妙率先起了变化,她的面色恢复正常,口中的无声呢喃终于发出了声响: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一道若有若无的紫气缓缓从袁士妙和何清正身上慢慢剥离,忽得腾空而起,瞬间消失不见。
“啊”
袁士妙大叫一声,瘫倒在炕上,而何清正干脆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下子王双宝可慌了神,他还在疯狂的拜香炉,嘴里还是重复那一句话。
“好了,双宝,”袁士妙有气无力的说,“我们没事了,你把丹药拿过来。”
袁士妙抖抖索索的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两粒朱红的丹药,自己吞下一颗,又示意双宝给何清正服下去。
好半天何清正才长出一口气,叹道:“好厉害的兽灵,险些要了我的老命”
“不只是兽灵那么简单,”袁士妙勉强靠着坐起来,“这团紫气已经是实体了,大白天的就敢出来,恐怕非妖即魔。”
“还是道长的法力高深,我早就撑不住了。”何清正自愧不如。
“若不是你最后用内力震翻了香炉,怎么会引得双宝进来救我们。”袁士妙摇了摇头,刚才是九死一生、环环相扣,差一点就着了道。
“多亏儿子勤快,知道喂鸡”何清正嘴上苦笑着,却是一脸的慈爱。
“嗯,与道有缘啊,无论如何我也要收了你这个徒弟了,”袁士妙点点头,“本来我还盼着小慧这个丫头呢。”
如果梁小慧在现场,她总归是学过道的,知道驱灵香的重要性,也知道公鸡是纯阳生物,对任何不干净的东西都有震慑作用。
“老头子说时间到了,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正月十五呢,没想到现在就开始了。”何清正在王双宝的搀扶下,也靠着墙坐了起来。
“大意了,大意了。”袁士妙不住的懊悔。
第15章我是谁()
窗外刮起了大风,很快,横亘在兰沃子村上空的黑云被吹散,阳光再度洒落大地,带给人们心灵上的暖意。
午饭后袁士妙正在翻看梁小慧记录的有关西方吸血鬼和狼人的传说,忽听得窗外似有人声,可放眼望去,小院里空无一人。十五年前王文林孤身下坟前曾有过类似的境遇。正在此时,隔壁的何清正又惊叫了一声,袁士妙一下子就意识到大事不好。
果然,昨晚状态有所复苏的王文林一直昏睡不醒,似被噩梦魇住。而袁士妙手中罗盘上的指针又开始不安分的胡乱转圈,终于将大体的方位指向了卧倒在床的王文林,原来大白天的他竟被上了身。
“早来晚来迟早要来,”袁士妙一身正气大义凛然,“何道友,今天我们和它做个了结如何?”
何清正早已数十年不穿道衣行法事,但关乎老伴老死不可放之任之,遂应了下来。
那口老井就在袁士妙房间的窗外,因此法事道场就摆在土炕之上。袁士妙燃起三柱驱灵香放在两人中间,两人分执左右雷局,意在驱邪镇妖。这个左右雷局给紫色兽灵留了一条生路,如果知难而退,那它自行退回狼王坟即可;倘若一意孤行,袁士妙早已备好桃木剑,可一击打得它魂飞魄散。
两人商定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即刻开始作法。初时非常顺利,待到招魂铃响,那道紫气离开王文林并氤氲而至时,驱灵香刚刚燃了三分之一。
正当袁士妙志得意满胜利在握时,紫气没有退却也没有攻击,而是突然团团包裹住了她们的身体,令两人无法发声,身体也动弹不得,并且开始了扭转,到得驱灵香燃尽之时,她们的姿势竟变成了背靠背。
千均一发之际,王双宝从外归来,喂鸡、生火、点起了驱灵香。
“你体质阴寒,为什么你进来紫气没有上你的身?”袁士妙很奇怪,这道紫气连正在施法的道士都敢上身,却没有去碰向来八字不硬的王双宝。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是因为戒指?”王双宝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月光戒指。
“这是什么?”何清正看到了炕边那包红红的东西。
“是镇上买的宣纸。”
袁士妙看到了宣纸,又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徒弟。
“小慧哪?你们不是一块回来的吗?”
“她一进村就急着回家去了。”
造化弄人,袁士妙微微有些生气,这个徒弟太不着调。如果刚才不是王双宝误打误撞解救了她们,天知道被这团邪祟的紫气上了身会怎么样。
“道长,那团紫气到底是什么?”王双宝更关心这个。
“我研究了一天,”袁士妙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她还没有想清楚,“结合上你的那个梦,我想起”
“想起什么?师傅你想到了什么?”就在这个当口,梁小慧神不知鬼不没错的突然蹦了进来。
“想到你关键时候靠不住,”袁士妙没好气的说,“你跑哪去了,怎么回来也不进来,师傅差点让鬼上了身。”
“鬼上身?大白天的上身?”梁小慧并没有内疚之意,反而对“鬼上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呢?”
“我们正在施法,没想到这团紫气不仅不害怕,还试图上我们的身,幸好双宝回来了,解救了我们”
何清正替代了正生徒弟闷气的袁士妙,进而解释了一番,当然少不了夸自己的宝贝儿子。
“我就说情况不对吧。”梁小慧示威似的瞪了眼王双宝。
“什么不对?”袁士妙听出弦外之音。
梁小慧就讲起了进村时的一些发现和感受,比如那条横在路中间的死黄鼠狼,以及村子上方的乌云和出乎寻常的寂静。
袁士妙皱起了眉头,这个女弟子虽然有些毛躁,但是在某些方面确有过人之处,比如这种危险的感知方面,就远比常人敏感。
“还有我们在镇子上的发现”王双宝刚想发言,又被梁小慧抢了先。
“宣纸店老板是个茅山道士,他记得十五年前双宝父亲在他那儿买过拓印用的宣纸,并认定双宝是那个人的儿子,我感觉他道行很深”
梁小慧语速很快,却叙述的十分清楚,三言两语就说得明明白白。
“哦?”
袁士妙也很意外,在这个偏辟的地方竟接二连三的遇到修道之人,难道仅仅是巧合?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包宣纸之上。
总算轮到王双宝表现一下了,他顺手打开了红色塑料袋,从中取出一大包雪白的宣纸。
“这是什么?”
梁小慧眼尖,从宣纸中间的缝隙中掏出一张略有色差的银色纸片。
“这是茅山的符录啊。”
袁士妙和何清正面面相觑,这是一张银色符录,代表着画符之人深厚的道行。王双宝没被紫气上身和这张符录有很大关系,恐怕紫气的迅速离开也与此有关。
龙虎山正一道是符录三大派之一,何清正轻轻捻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很快就下了断语:“百解消灾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