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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辛苦不辛苦,我喜欢做串鼓,看着小娃娃高兴,我心里也舒服,都是些小物件,哪里比得上木头大件来得费时费力”
一他面应话,一面手不停歇地做着。
那日萝涩见风吹着东昌纸瑟瑟响,就有了做风车玩意的主意。
牛乾本来就手巧灵活,她只大致跟他说了个样子、原理和材料,他自己就能琢磨出个成物来。
加上做得多了,没有上百个,也总有八九十个,熟能生巧,现下闭着眼睛就能做出一个来。
“明个儿就腊八了,这几日也攒下不少钱,不如明日请人把土坯茅屋给盖起来罢,再拖几日大伙都忙年,很少有人愿意接活做的”
三娘低着头,从钱罐子里数出铜钱来,每一百个串成一串。
萝涩闻言点点头:“那便歇上几日,先把房子起了,地方可选好了?”
“选好了,就在你家边上东边,隔着一处牛贺的宅子,他东边上还余着块地,背靠着一片竹林,打算就起在那里”
萝涩闻言皱了皱眉头,心里直打鼓,这牛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和他做邻居已是万般无奈了,怎得三娘还得往他边上搬。
“我晓得你心思,只是没法子,再远些要进山了,朝廷造安置茅屋的时候基本把适合的地都占光了,我也想离你近些,就选在那里了”三娘顿了顿,继而道:
“我素来与牛贺无瓜葛,躲让着他就是,想来是不会寻我麻烦的”
“希望如此”
腰盘子让三娘捏得舒麻,萝涩升了个大懒腰,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刚想夸她这番好手艺,却见外头泥土扬起,一辆马车快速驰来。
说也奇怪,本来不避行人,趾高气昂的马车,但到了面摊子前,反而却停住了!
萝涩打量马车,见那老马瘦棱棱的,马蹄干裂着,没得什么精神。后头的马车围着天青布毡,四角垂着些五彩绦子,看起来半旧不新,不像是朱门富户的气派。
一双玉手挑开窗帘子,露出杏花的半张脸来,半月不见她竟挽起了妇人发髻,脸上脂粉厚重,朱唇染得红艳,一双眸子里满是嘲讽嫌弃之色。
她故意拢了拢袖口,露出一只金子打的虾须镯来,巧笑道:
“这不是萝涩阿姐?怎么这么寒的天,在这里卖面过活呢?”
不知道是不是口舌打架,她将这“面”说成了“命”
萝涩朝她一笑,不冷不热说着:“自食其力的当然要卖命了,总归挣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应得的,好过往男人身上扑,锦衣玉食来了,自轻自贱……也来了”
杏花面色一变,几欲发作,只是赶车的车夫还在,她强忍住怒火,冷笑起:
“我现在是青山县令夫人,你敢对我不敬么?”
这是萝涩没想到的,总以为她傍上哪家富户,做了人家第几房姨太太,却没想到还是个县令官儿。
“哦,啥时候的事,也不见得纳彩问名啊——不管怎么说,恭喜恭喜”
抱了抱拳,她挤出个标准的冷漠笑容,随后偏头过去,想就此打发了她。
“萝涩!”
这话像柄诛心刀子,戳到了杏花的胸口。她是县令的外宅,连个小妾都算不上。
她爹牛保山和县衙的钱粮师爷是奶兄弟,听说县令的原配下不出蛋,又悍妇风范,坚决不让纳妾,那县令老爷便起了养外宅的心思。
她娘倒是不肯,只牛保山坚持,也不用纳彩问名,只半夜一顶轿子抬进去,叫县令大老爷狠狠糟蹋一番,第二日人便不见了。只留她一个虾须镯和伺候的婆子。
她笃定萝涩是羡慕她,所以这么口齿伶俐讽刺她,这么想,她心里就舒坦了,眼神愈加嚣张:
“萝涩,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说罢,她狠狠砸下帘子,催着马车夫赶车回去。
像是应了一贯的套路般,那马车扬起厚重的尘灰,瞬间盖了萝涩一头一脸,她由不爆了句粗口:
“shit!”
好好一锅面汤就这么毁了,萝涩重新去洗锅,同三娘念叨:
“怎么村里一点消息都没有,抬做县令夫人这是大喜事,就算是妾室,也足够桂花大婶得瑟个一年半载的,却不见她显摆,是一桩怪事”
“恐怕不是什么正经抬进门的,我听说青山县令的正房老婆,是个悍妒河东狮,向来不准男人纳妾,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没生个一男半女,所以渐渐松了口”
“噢,那也是个火坑”
萝涩刷过锅底,拿干布一点点抹干净了,她和杏花没什么大仇怨,听她此番境遇,要说心里敲锣打鼓的高兴,那一定是假的。
闲话几句,她和三娘便又分头干活去,这时候入城上工的人都准备回村子,有些肚子饿了,或者家里冷锅冷灶,便愿意在路边摊上吃饱了走。
三娘素面摊最近人气火着呢,不少听人夸赞,却自个儿没吃过的,都想着来一碗尝尝,或者只为给家里的小娃娃带一个串鼓去的,故而人多生意兴旺,一会儿工夫,几张桌子都坐了个满当。
“店家,来一碗香辣素肉盖浇面儿!”
“好嘞!”
萝涩拔声应了,便听呲溜一声,素肉片已溜进油锅里——
第16章 腊月血色 巧取豪夺()
吃过腊八粥,过完腊八,三娘家的屋子开始动土了。
就跟她说得一般,同萝涩家只隔着一户人家,她也没钱垒院墙,只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她说等开春,还要种些倭瓜和攀藤的花草上去。
院子里只打算起一间北屋,东边是灶房连着卧房,为得是冬天能热着炕,西边搞一处杂物间,平日里牛乾就在里头做些木匠活。
茅坑放在后院,只挖个大粪坑就行了。看起来同原来萝涩的茅草屋差不多,只是钱少时间赶,比它更简陋一些。
请来了几个工匠师傅,牛乾一块跟着帮忙,大男人一帮子扛着工具挖地基去了。
萝涩借自己的灶房给三娘,一起帮忙做午饭伺候那帮老爷们。
虽不像她起砖瓦房那会儿菜肉丰盛,但因着三娘做惯了素菜,也不见得会十分寒酸。
将茴香、香菇、豆干切成小丁拌了,烙一锅子素馅饼;还有辣椒香菇炒面儿片;原先在卖的香辣素肉丝不需多提,自然炒了满满一锅子,还配了一锅白菜面汤。
将饼子凉了凉,搁在食篮的最底下,再将一盘盘拌菜叩着碗盖保温,小心的放进去。
萝涩同三娘一人一只食篮子,还叫兜子提着面汤罐,三人一道出了灶房送饭去。
绕过牛贺家房子,入眼便是一块宽敞地,泥巴翻得到处是,只是不见一个人。
“怎么回事,人呢?难道歇了活上我家吃饭去了?”萝涩扭头环顾,纳罕道。
“方才我们出来也没碰见,该不是去家里了”
“姐!牛乾大哥在那儿!”还是兜子眼尖,往牛贺家院子边一指。
萝涩忙顺着看去,见牛乾半个身子被院墙挡住,还不及发现她们,已和一个矮的扭打在地上——
“乾哥!”三娘惊声一叫,放下食篮子就朝他跑去,萝涩拉着兜子忙跟上。
原来跟他扭打在一起的人是牛贺!
牛贺瘦巴巴的矮个儿,叫他按在地上挣扎不了,牛乾一拳头砸去,牛贺瞬间挂了彩,只是嘴上不饶人:
“犊子东西,浪巴勾儿玩意,你敢坏老子的风水,阻我子孙发财富贵,我就搞死你家娘们,把她卖去窑子,叫你……”
他越骂越没谱,牛乾下手也越来越狠,萝涩见他已起了杀心,忙道:“快些拦住他,这是要将人打死了!”
说来也巧,牛长庚刚路过这里,准备将奶奶给萝涩准备的年货送去,到了牛贺家外,听见萝涩求救声,忙扔了篓筐,飞奔而来——
他见情状,也不需别人多说什么,忙扑去抱住了牛乾的胳膊,使劲把人从牛贺身上给拽了下来,喘气道:
“牛乾哥,你做啥子,打死了他你也要偿命的,你叫三娘咋办!”
“他不好好叫我们夫妻过日子,我、我也……”牛乾身子微微发抖,显然气得不轻。
“那你就打死他,然后去给他偿命?”
萝涩气他木鱼脑袋,不由叱了他一嘴,然后上前查看牛贺的伤势,见人脸已肿成了猪头,嘴边还不住得冒着血泡,想必是内脏叫他打伤了。
“乾哥,这究竟咋回事呀,咱们早说好了避着他些,怎么好端端的起个房子,又跟他打上了呀”
三娘满脸焦急,检查着牛乾有没有被打伤,好在除了拳头的虎口裂开了,没啥大碍,他指缝里沾着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牛贺的。
“这牛贺心眼太坏,他知我今日动土,昨天就在地里埋了硝石和硫磺,等我们下锄头,他就来扔火折子,大山兄弟都叫他炸伤了手,送去村头刘大夫地方了”
“他疯了不成?”
萝涩实在搞不懂,牛贺为何如此致力于破坏和阻止社会和谐?
“他说我坏了他家的风水,因我只盖茅草屋,比他的瓦房矮了一大截,又紧挨在他家东边墙,他说东高西矮是大吉,反之则灾重,祸及子孙”
萝涩一脸懵逼,看了看牛长庚,意思是:还有这个说法?
牛长庚挠了挠头:
“有听老一辈的说过,只是咱们村不太讲究,都是地里刨食,谁家能比谁富有,听说城里宅子或者做生意人家,会有这个计较”
“那咱就把屋子往高了造不成了?”三娘道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咱们家是土坯茅草顶,往高了造,起码得垒砂泥墙,要不就直接上红砖盖瓦,不然房子一下雨便容易冲塌,可现下,咱们哪有钱?”
“呕……”
说话间,地上的牛贺突然呕出一摊血来,两个白眼一翻,下一刻便撅了过去!
“得赶紧送去医馆,别真弄出人命来”
牛长庚正要背他,却被萝涩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