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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高马大的汉子尚且难受至此,遑论七七这样稚嫩的小身板。
梁叔夜抱起人,沉着声儿道:
“这里回京城太久了,先就近找一个山里郎中,先灌些清热解毒的汤剂下去,我马上去京城抓太医来这里救治,我怕七七受不得马车颠簸”
萝涩虽心急如焚,却也知洗胃祛毒的重要性,当即同意。
梁叔夜曲着腿,把七七翻身抵在膝上,手掌施以巧力,让她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一些。
七七难受的直哭,萝涩虽心疼,可紧攥着衣料,忍了下来。
七七吐干净了些,梁叔夜并不打算把人放到马车上去,他自己稳当的护人在怀里,脚下健步如飞。
使出了十成足的轻功,往鸡毛山脚下一处最近的村子飞身而去。
*
等萝涩匆匆赶到村子的郎中家里时,七七已经躺在床板上,她脸上铁青色稍退了一些,可人还是迷糊地喊疼,半点不得清醒。
“大夫,怎么样了?”
她寻到了屋子里看起来像郎中的老头,拔声便问。
老头扭身过来,两人一打照面,纷纷愣住,还是张大夫率先惊喜道:
“恩人娘子,果然是你,我看这小姑娘很是眼熟,原以为是巧合,没想到真的在这里碰见你”
“张大夫!”
萝涩也很惊诧,当年西戎人洗劫苦水乡,周边邻县府镇大批流民逃窜,想必张大夫和恬妞,也是那时候举家南迁至京城的。
恬妞掀开布帘子探头出来,冲着萝涩笑了笑,后道: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咱们先把七七的命抢回来,我爹方才看了看她吐出来的东西,怕是中毒不浅”
“张大夫……”
萝涩再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去抓太医过来!”
梁叔夜捏紧了拳头,扭身就要往离开。
恬妞听这话,不由嗤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句:“没有我爹的太医院都是一群废物……”
梁叔夜耳廓一动,这话已然入耳,他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屋子。
回忆之前太医院的国之圣手,倒是有一个让他印象深刻。
当年皇帝难得有一位知心的红颜知己,宠冠后宫,她小感风寒后,皇帝让太医院原判开方诊治,谁知竟病情加重,疯癫失语,然后听说是意外碰翻了红烛,寝宫一片火海,美人也被烧成了焦灰,让皇帝打击深重。
皇帝怒火牵连至太医院,虽有群臣求情,到底还是革了官,打了板子逐出了京城。
论起来,他年纪确实和那位张大夫相仿。
如果真的是他,那梁叔夜没必要再跑一趟京城,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已经在这里了。
这般想着,他没有离开院子,只一人迂回到了后院,见那位叫恬妞的女子正在煎药,张大夫用铁锅炒着一味中药材,然后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瓶瓷瓶,倒出一点褐色的药粉,略有些心疼道:
“若不是七七,打死我也不舍得用这药引煎药”
恬妞嘲笑了他一番:
“千金万金不换的熊胆粉,爹你真舍得——不过算算,七七是你保下来的,也是你接生到世上的,你若不救,老天爷都不肯哩”
张大夫叹了一声:
“幸好七七足月生的,不是真正的七星仔,若真是七月生下,这次恐怕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梁叔夜心中咯噔一声,飞身一跃,整个人已经闯进了院中。
“你说,七七是几月生的?”
第147章 以父之名 一纸离书()
梁叔夜回京捉太医去了,萝涩守在七七的床前,一步都不肯挪开。
升子吐了好几次,直到吐空了,只剩下些黄疸水才舒服一些,虽然全身无力,但总归没有大碍。
他看着七七受苦的样子,恼怒着挥起拳头,狠狠给了自己两拳。
七七烧得浑身滚烫,小脸蛋上泛起红疹子,本就是敏感的皮肤,连辣子也会过敏,何况吃了毒素不泄的毒果子。
搅着冷帕子,萝涩一刻不停的给她冷敷额头,看着她烧得迷糊,甚至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她心急如焚。
兜子在还外头灶棚烧热水,听张大夫的意思,像是要给七七洗药浴,让毒素慢慢泄出来,故而一刻都不敢耽误。
都忙碌着,这时候,恬妞端着一碗药汁进来,她扬声吩咐道:
“扶着七七起来,先喝这个——还有,热水烧好了么?”
“烧好了!”
李琛在外头拔声喊了句,他加紧了手里的动作,用汤滚从嵌罐里把热水舀了出来,然后拿扁担挑起这两桶热水,健步如飞的进了屋子。
正当恬妞和兜子忙着药浴的事,张大夫一脸难色步入,拍了拍萝涩的肩膀:
“娘子请借一步说话”
萝涩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慌得不行。有什么问题不可当面言说,需借一步说话,难道七七的毒……
越想越慌,甚至连手指都开始不自觉的微颤。
紧抿着唇,萝涩放下手里的帕子,扭头看了一眼七七后,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张大夫走到了角落边儿。
“张大夫,您务必坦诚告之我,没关系,我受得住”
“娘子别慌——哎,着实因为七七年岁小,身子经不住,哪怕用药浴洗了,吃上几帖药,恐不能根除,即便今日性命得保,明日又是二般说法”
萝涩觉得耳边嗡得一声,天旋地转,一口气不来,下一刻要瘫倒在地。
张大夫撇过头,于心不忍,眼中划过一丝愧疚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这儿还有个法子,只是药引子难办,一时间谋划不到,耽误了病情——”
“什么法子!”
萝涩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拉上张大夫的袖子,抖着声音问。
“七七母体羸弱,气血亏损,不敢用猛药,我手中这方子也算一剂偏方,要父母之血为引,些许珍贵药材,药材靡费银子,便是借也能筹算上,可这父母之血,缺一不可啊”
萝涩杏眸圆睁,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从未听过有用父母之血做药引的啊。
可转念一想,书里割肉做引也是有的,还有,自己的血也能解梁叔夜的毒,种种不可思议之事,难道还少么?
况且现在她病急乱投医,慌不择路,只要能救七七的,她一定会尝试!
“好!”
萝涩当即拿起桌案上的一只空碗,问李琛借了匕首,毫不犹豫的往自己手臂上一划!
最近放血这种事,她最擅长了。
生怕张大夫做药引不够,放了大半碗不带停的,若不是被兜子一把拦下,这么个放血法,一定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张大夫捧着血碗,叹了口气,小声问道:
“别人不晓得,我总归是明白的,升子……哎,升子不是七七的亲生父亲呐,与你私定终身,但葬身火海叶抒公子,如何讨得这血来?这才是我一直犯难的原由呐”
萝涩一时解释不清,只急道:
“张大夫你去准备吧,药引子我一会儿就凑齐给你送来!”
说罢,她攥着匕首,捧起血碗就往外头冲去。
张大夫见萝涩这般反应,和边上的恬妞对视一眼,两人表情复杂,难以言说。
*
才出门,便见梁叔夜一骑而归,他滚鞍下马,把马背上穿着太医官服的老头拎了下来,连拖带拽的,正要往屋子里领。
“梁叔夜!”
萝涩唤了他一声,两人四目相对之下,梁叔夜投来询问的眼神。
“我喂了你那么多血,你还我半碗可还行?”
把手里的血碗搁在一边,萝涩紧攥着匕首,不等他回答,就朝着人扑去——
以梁叔夜的身手,避萝涩这种三脚猫的功夫,简直游刃有余!
他侧身一避,反手便拿捏住了萝涩的手腕,再借力一扯,把人牢牢搂在怀中,垂下头,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问道:
“为什么?”
萝涩咬了咬牙,心虚道:
“救七七要紧,我晚一些再和你解释,你先让我放点血走吧!”
挣扎之际,她难感受到他紧绷的胸膛,随着他呼吸起伏,显得格外有情绪。
手指一个巧劲儿,她手中的匕首滑脱在地。
梁叔夜环在她腰际的手,倏得收紧,低下头埋在她的肩窝里,他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疯了!放开我——”
萝涩满心满念都是七七,张大夫还等着药引子呢,她没割到梁叔夜的血,已经十分挫败焦急了,这当口,他竟还有闲工夫搂搂抱抱的?
“萝涩……萝涩……”
这饱含深情的一声声唤名,让萝涩心酸难忍,为七七几乎要奔溃的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
肩膀上湿润的水汽,不知是他的眼泪,还是他轻吻在脖间的痕迹。
“别怕,七七没事……你放心,她没事”
听见梁叔夜这般说,不知怎得,萝涩忍了许久的眼泪,齐刷刷涌了出来。
松开怀抱,梁叔夜把怀中的人扶正,看着她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他无声笑笑,更加轻柔的拥进了自己怀中。
“千百次我该放弃你,庆幸的是我没有做到,萝涩,我怎么可能放了你?”
她与他今生相遇,纠葛一生,总归,谁也没有饶过谁,谁也没有绕过谁。
梁叔夜的衷肠之言,萝涩听不见了,也不敢再听了。
她只能揪着他的衣襟,哭,哭得酣畅淋漓。
把这些年来受得委屈、说服自己妥协的退让,以及几年后必须离开这里的恐惧,今日一并爆发了出来。
梁叔夜满目心疼,搂着她依旧瘦弱的肩,轻轻拍打着:
“没事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利用了七七的病,也胁迫了张大夫配合这场戏。
只是他太想让她亲口证明,她从来都是他的,不曾嫁夫生子,不曾与他有跃不过的道德